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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梦-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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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博尔赫斯“阳光里有我,风里有我,天地间有我,梦里也有我。”走投无路的大学生余皓在某一个夜晚里,邂逅了一名穿梭于梦境中的神秘访客“将军”,带领他破除意识世界的重重迷雾,点燃万里长城上蜿蜒的烽火。黑暗随之退散,太阳升起,照彻长夜之时,现实中的他,亦随之新生。咆哮的黑龙、海岸线上的灯塔与魔眼、奇琴伊察前的雨林、斗兽场上肆虐的猛兽……现实世界在意识中形成的光怪陆离的投影印象,映射出潜藏于人间阳光所不能及之地,人心中的无数罪恶。夺梦旅途未竞,只愿阳光永远照耀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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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沉睡() 
常说“人生而为人,自由平等”,但每个人从被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平等,也不可能平等。

    这种不平等,眼下正集中体现在了“如何处理余皓同学‘拿’别人东西”的一场会议上,出席者有辅导员、教导主任、学院团委书记三人。

    大家围绕这个问题学生,展开了以还其清白、洞彻真相为目的的热烈讨论。

    当然,当事人没有被邀请参与他们的讨论。

    “人都到齐了,我这就开始了。首先,简明扼要地说一下余皓同学,男生,本地人,五岁那年,家庭发生了一些变故,父母亲都离开了他,由奶奶抚养长大,没有别的亲戚。”

    “高三这段时间里,余皓的奶奶卧病在床,在他高考结束下午去世,他把房子卖了,办了场丧事,还掉几笔欠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家当,就来学校报到了,高考成绩一般,否则也不会上咱们的学校。”

    “军训时我简单观察了下,这孩子几乎不跟人说话。军训结束后,他生活实在很困难,找到学工部勤工俭学中心,获得了一个兼职家庭教师的机会,给一个六年级的小孩辅导英语”

    “结果呢?去了不到两个月,家长找到学院来,说他在补习的时候,趁着小孩不注意,把人家放在书房里的一块表给拿走了。”

    教导主任边听辅导员介绍情况边用一块绒布擦眼镜,面前摆放着余皓的材料,他定睛说:“我看了下他的档案,这位同学还有前科?”

    “呃,他初中就拿过一次同学的钱包,这个是写在档案里的,但是因为没有成年,最后不了了之。”

    教导主任戴好老花镜,拿起材料,几乎是愤怒地拍了下桌子,抒发他的不满。

    “上礼拜五呢,家长带着警察找过来,了解情况。哎——哟!我的老天呐!整个系里的学生都指指点点。当时我就在门口,被问得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六万块钱的手表,六万!判刑得判好几年!这件事,院长说了,一定!一定要查清楚!要严肃处理!都不要有侥幸心理!”

    辅导员“嗯”了一声,已经对大事化小不抱什么希望了,扣奖金也逃不掉。

    团委书记是个小女生,正在聚精会神地发微信,抬头朝辅导员问道:“他的校园生活如何?有没有什么朋友?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下吗?”

    “余皓住405寝室,寝室里有七个人,三个体育班,四个心理班。他们普遍反映,余皓这个人呢,有一点仇富想法。和他们很少交流,说自己穷。军训结束以后,室友之间有过几次不太严重的矛盾。”

    “室友都不喜欢他?”

    “生活困难,玩不到一块去,也算不上孤立,就很少说话。”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一名男生进了会议室,体育系,目测一米八,一身运动服,刚训练下来,一头短短的红发,满身汗,团委书记递给他一瓶水,那男生接了,猛喝几口。

    团委书记问:“不是叫小傅来么?怎么是你?”

    一会议室领导嫌弃地看着那染了红毛的男生。

    “周昇,你这头发还是没有剪好。”教导主任指着那名唤周昇的红发男生说,“给我染回去!”

    “长出来就好了。”周昇不耐烦地说,“傅立群下午有场比赛,让我替他来开会。”他说着跷起脚,注意到教导主任凶狠的目光,只好又放了下去,问:“啥事儿?”

    团委书记无奈道:“本来找了咱们学院的篮球队长,他帮团委和学工部跑跑腿,做点学生工作,余皓同学的勤工俭学表就是他推荐的周昇,你认识余皓么?给老师们说说?”

    周昇想了想,摇摇头。

    “余皓?我们寝室的和他都不熟吧?傅立群推荐他,是因为有次在球场边上,看他猛灌自来水。猜测他生活比较困难吧,就让他去找份兼职。问他能做什么,他说他高考毕业以后,当过辅导小学生的家教,正好傅立群在帮学工部跑腿呢,顺便帮他领了份表,让他填了交上去是这样吧?听说的。”

    团委书记:“他这人,你感觉怎么样?”

    周昇怀疑地打量团委书记,随口道:“没说过话。”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会儿,周昇想了想,又补了句:“看样子长得还行,傅立群说他英语挺好,理科严重短板。”

    书记示意他可以走了,周昇拿着那瓶水离开后,教导主任又问:“当时,这个手表,是从他包里搜出来的?”

    辅导员:“最先发现的,是他的室友,上礼拜四,在寝室里看见了他把玩手表的过程。”

    教导主任:“堂而皇之地戴手上了?”

    辅导员也不清楚,只能摇摇头。

    “有监控没有?”

    “施先生的家里没有监控。”

    “我说,从他身上拿出来的时候。”

    “有监控,在我办公室,我一问他,他就拿出来给我了。”

    团委书记点头道:“至少没有抵赖。”

    教导主任无奈说:“这能抵赖?如何抵赖?他认错了没有?”

    辅导员遗憾地答道:“不承认,他说,有人栽赃嫁祸给他。但根据小学生反映的情况,她亲眼看见,余皓从存放手表的书柜前转过身。”

    团委书记:“会不会是小孩子恶作剧捉弄他?例如,跟他开个玩笑,把表放他包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余皓他怎么说呢?也比较追求物质吧,申请了贫困生补助,用的却是苹果手机。第二天,他在学校后门外,回收黄金和手机的地方咨询,让摊子老板看表,想把这块表脱手,最后也没卖,不知道有没有悔过之心。”

    团委书记不说话了。

    教导主任怒道:“顽劣!真是太顽劣了!卖表这个动作,有记录么?有监控么?”

    辅导员无奈道:“民警给小摊老板做了个录音,整理进材料里了。”

    教导主任:“小薛,我就问你一句,他是你的学生,你觉得冤枉他了没有?你实话实说就行,出了这个会议室,我们谁也不会往外说。”

    辅导员心想我才不背这锅,隐晦地点了一句:“就算他没拿,想脱手的这个行为也有点,嗯,有点李老师,您觉得呢?”

    团委书记说:“一般人发现自己包里多了贵重物品,第一时间都想着还回去才对,这孩子唉”

    教导主任忽然想到了什么,紧张起来,又问:“对方家长没有找媒体吧?那些内容,现在在谁的手上?”

    “那倒没有。”辅导员马上澄清道,“证词、证据都在民警那里,大家都不希望把事情闹大,但如果学院不给个交代,就很难说了。”

    教导主任:“必须尽快处理,快刀斩乱麻,息事宁人,否则影响太不好了。”

    团委书记问:“薛老师,家长找上门来的时候,根据你的观察,余皓有体现出羞愧感吗?”

    辅导员犹豫半晌,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半晌后,辅导员道:“他的表情很平静,可能也因为没下定论吧?我答应他,一定会查清楚,还安排他们寝室的同学,注意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团委书记“嗯”了声,说:“回寝室以后,态度也许会不一样。”

    辅导员思考良久,最后还是把那话说了。

    “余皓从第一次去当家教后,就在405寝室里说,这家人很有钱。凭什么他这么穷,有些人这么有钱?还怀疑他们家有非法收入来源。昨天晚上,熄灯后,他找上铺室友聊天,发了一通牢骚,说他们冤枉他,想杀了那父女俩。室友截图,贴给我了,呐。”

    辅导员打开手机,让他们看,教导主任摘下眼镜,一手捧着手机,很是啧啧感慨了几声。

    辅导员又把下到手机上的监控录像重播了下。办公室监控画面很糊,当事人没有来,余皓背对镜头,只是静静地站着听,没有过激举动。

    教导主任忽然激动起来,说:“这是反社会人格障碍!你们看,看?尤其是把手表交出来时,那态度!明显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什么都无所谓了!”

    团委书记:“如果是被冤枉的话,气头上说说,其实也还好”

    教导主任打断道:“以前档案上记录,就偷过同学东西,属于再犯了。看实际情况,实在不行就劝退吧,劝退以后,交给派出所处理,别刺激到他。”

    辅导员觉得这么处理似乎有点太过简单粗暴,但也随之如释重负,其实他一直想要的,就是主任这句话。

    学校教不了,去让社会教吧,进了社会以后就知道,学校有多宽容。否则万一再出现个马加爵,麻烦大发。

    辅导员又说:“明天民警还会再来一次,我根据对方的调查结果,先写个申报材料吧,尽量翔实,附上派出所的笔录,让他确认以后,再签个字。”

    本来这场对话已宣告结束,团委书记却忍不住最后问了一句。

    “室友为什么不喜欢他?真的只是因为他比较困难?”

    辅导员想了很久,最后说。

    “他们说,余皓是同性恋。”

    团委书记还想追问一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但最终她没有问出口。

    “时代不一样了。”教导主任说,“这种排斥还是在的,男生之间有他们的规则,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善意地看待这点。但这件事,同性恋也好,异性恋也好,什么恋都好,我觉得都没有关系。”

    辅导员忙回答是的是的,于是三人就此散会。

    郢市的春秋两季入选过华中十大美景,还上过国家地理封面,春来樱花漫天,秋去银杏遍地。华中科技教育学院僻处城北,这家三本院校自办学起,已有将近二十年,几年前还常有人来学院后山银杏谷拍婚纱照。

    体育场与后山隔着一道围墙,教师家属带着小孩儿,在体育场上放风筝。秋天的下午一旦碧空如洗,阳光万丈,午睡醒来后,配上小孩的追逐打闹声当背景音,当真是让人忘却时光的大杀器。

    余皓背着个鼓鼓的双肩包,穿着件冲锋衣,两手揣在衣兜里,离开宿舍楼,从操场上笔直地穿过去。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因长期吃素而缺乏血色。头发乱糟糟的,长了没空剪。风吹过来,露出他阴郁的侧脸,眉毛犹如两片风里的柳叶,晾着冲锋衣下那单薄的身材,在秋风里稍稍一瑟缩。

    最近他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站在一段长城的高墙上,往下看,脚底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背后还有人在推他。

    他沿着一条笔直的路经过后校区,这条路将后校区一划为二,左边是六个篮球场,右边则是足球场。前段时间他每到放学时,会到足球场边上背单词,看一群大男生训练。

    某个常常在这里练铁人三项的男生很醒目,一头红毛在萧瑟的冬天里充满了嚣张的生命力,除却铁人三项外,他还是院队的前锋。但今天余皓没有见到他。

    他短暂地停留后,离开了田径场,面朝校园围墙,站了一会儿,然后沿着围墙,一路走向前往后山的那道围栏,转过器材室后,一个声音把他叫住了。

    “喂,有火吗?借个火。”

    明郎的男声响起,余皓不禁一凛。

    正是那名余皓常见到的,练铁人三项的红毛男生!

    此时他躲在器材室后,翻来覆去地折腾一个打火机,一头短短的、染红的头发,穿着脏兮兮的蓝色运动服,裤脚卷到了膝盖上,显然是训练刚下来。

    第一次面对面说话,余皓突然发现这家伙近看了有点儿像个混混。

    混混在三本院校里一抓一大把,科教学院里,大多没心念书,谈恋爱的谈恋爱,混网吧的混网吧,赌钱的赌钱,醉生梦死。余皓递给他兜里揣着的防风火机,红毛点着了,器材室后面充满了劣质烟的气味。

    混混递给他一根,余皓摆手,示意不抽,只接过火机。他端详这人,混混长得痞帅痞帅的,算不上白,但皮肤很好,比余皓高了小半头,身材却不大挺拔,有股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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