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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铃中的刀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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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绝不相信这位池特地用重金请来的监斩官忽然要走。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能不相信了,因为他认为绝不会走的人已经走出了门。而且还告诉
他。
  “再见的意思就是说我要走了。”监斩官说:“现在我还可以再说一遍!”
  他果然又说:“再见。”
  “不行,你不能对我说再见。”韦好客赶上去拉住了他,“别人都可以说,你不能
说。”
  “为什么?”
  “因为你还有十五万七千五百两银子没有拿走。”韦好客说:“你答应要为我做此事也
没有做。”
  “这件事,我是不会做的了。”监斩官说:“所以银子我也不能要。”
  韦好客当然又要问:“为什么?”
  “其实你不同也应该知道的,”监斩官说:“多年以前,你已经很了解我这个人。”
  这位监斩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当然是个很奇怪的人,不但性格奇怪、武功奇怪、职业也很奇怪,放眼天下,做他这
种职业的人绝不会超过三个。
  在某一方面来说,他可以算是个“保护安全的人”,可是他做的事,性质又和保镖完全
不同。
  保镖是在罪案发生时保护别人性命财产的人,他的任务却是预防,在罪案还没有发生
时,就预先将它阻止,从根本将它消除。
  他所保护的对象,也不仅是别人的生命财产,而且防止所有可能会发生的罪案和意外。
  譬如说,有一个林场受到仇家歹徒的勒索或威胁,很可能会被人纵火,如果能请到他,
这种危险就解除了。
  因为他绝对能在事先找出每一个可能会纵火的人和每一条可疑的线索。
  他绝不是个救火的人,可是只要有他,这件纵火的案件根本就不会发生。这当然远比火
起之后再去设法扑灭要高明得多。
  所以他的收费当然也比一般镖客高得多。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要执行他的任务时,从未发生过一点疏忽,也从未失败过。
  “我要你十五万七千五百两银子,你肯给我,当然是因为我值得,我当然也受之无
愧。”这位监斩官说:“因为那时候我一直认为这件事非要我来做不可!”
  “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子的。”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所以我连你一文钱都不能收。”
  “现在的情况为什么不同?”韦好客又问。
  “你用高价请我来,只为了要我防止法场上所有的意外,让姜断弦可以顺利执行。”监
斩官说:“我肯来,只因为我觉得你既然肯出如此高价,被处决的当然是一名极重要的人物
冶发生意外的可能极大。”
  “不错。”
  “可是现在我才知道这件事根本用不着我来做的。”监斩官说:“因为法场上根本就不
可能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他又解释:“你不但把这件事做得非常机密,而且把每一个细节都安排得很好,连我都
找不出一点疏忽,何况还有你和姜断弦这样的绝顶高手在场监督,就算有什么意外,有你们
两位在也已足够。”
  监斩官说:“所以这次你请我来根本就是多余的,所以我才只有对你说再见了。”
  “你还是不能说。”
  这次是监斩官问韦好客:“为什么?”
  “因为两个人,”韦好客说:“两个女人。”
  “女人?”监斩官皱了皱眉:“一件事如果牵涉到女人,就比较麻烦了。”
  所以他又转回来,又问韦好客:“这种事怎么会牵涉到女人?”
  韦好客笑了笑,把监斩官刚才说他的一句轻描淡写的送了回去。
  “这一点你不同也应该知道的。”他说:“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一件事没有牵涉到女
人。”
  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所以这位监斩官只有听着韦好客说下去。
  “尤其是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女人引起来的。”韦好客说:“这个女人跟你好像也有
点关系!”
  “你说的是谁!”
  “十年之前,你身边是不是总带着一个姓景的小女孩?”韦好客说:“我记得你好像还
把你独门传授的一套分筋错骨手教给了她。”
  神情镇静的监斩官脸色忽然变了,甚至连肩上的肌肉都已绷紧。
  “你说的是小景?”
  “不错,我说的就是她。”韦好客说:“只不过这位小景姑娘早就已经长大了,而且已
经变成了江湖中最有名的一个名女人。”
  “我知道。”监斩官虽然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眼中还是忍不住流露出痛苦之色:“我知
道那位了不起的因梦夫人就是景因梦。”
  “不是景因梦,是花景因梦。”韦好客淡淡的说:“你既然知道她跟你离开之后的那一
段辉煌事迹,当然也应该知道她已经嫁给了江湖中最有名的浪子花错,”
  监斩官沉默了很久,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说。
  他说的不是假话。
  有些事明明是每个人都知道,你自己明明也应该知道,可见你却偏偏不知道。
  这大概也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一。
  “今天要处决的犯人,就是花景因梦送来的,可是她又不想要他死得太快,所以今天她
很可能要到这里制造一些意外。”韦好客说:“她会做出些什么事,会请到些什么人来,我
一点都猜不到。”
  这位因梦夫人本来就是个让人永远都猜不透的女人。
  “所以我就问我自己,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猜透花景因梦的做法,这个人是谁
呢?”
  韦好客用一种慕容秋水看他的眼神看着监斩官:“这个人当然就是你。”
  监斩官沉默。
  他不能说话,有话也不能说,一个有价值的男人,总是要把很多本来很想说出来的话放
在心里,能够随便说话的男人,总难免会被人轻视。
  “另外一个女人,就是你绝不会认得的了。”韦好客说:“十年前你还在江湖中行走
时,她还是个刚断奶的孩子。”
  监斩官冷冷的说:“这个孩子现在是不是也已经长大了。”
  “不但长大了,而且长得非常好看。”
  “有多好看?”
  “我也说不出她究竟有多好看,我只知道连慕容公子都迷上了她。”
  “能够把慕容秋水迷住的女人,总是有点道理的。”监斩官好像已经完全摆脱了他对往
事痛苦的回忆,完全进入了他的任务:“像这样的女人,随时都可以制造出一些让人头痛的
意外来。”
  他忽然间了句韦好客从未想到他会问出来的话。他居然间韦好客:“你说的这个女人,
是不是柳伴伴?”
  韦好客一怔,又笑。
  “我真是想不到,这几年来,你好像已经不太过问江湖的事了。”他说:“想不到你对
我们的事还是知道这么多。”
  “如果你们随时都能找到我,我怎么能不知道你们的事……”监斩官冷冷的说:“一个
人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就不能不知道一些他根本不想知道的事。”
  他冰冷的声音里忽然又露出了一点悲伤:“只可惜有一些他很想知道的事,他却总是不
知道。”
  这是他的痛苦,和韦好客无关。
  所以韦先生很快就错开了这个后题:“柳伴伴的人虽然已经长大了,做出来的事却还是
常常会像一个小孩子,所以她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谁?”
  “可怕的是那些她一定会去找,而且一定能找到的人。”
  “一个小女孩竟然能找到能让你觉得可怕的人。”监斩官又恢复了他职业性的冷静。
  “因为她看到了慕容秋水档案中最可怕的几位杀手的资料。”韦好客说:“而且她也有
本事从慕容那里拿走了一批足够打动那些杀手的珠宝。”
  监斩官冷冷的对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又问了一句出乎韦好客意料之外的话:“那些珠宝
和那些资料,是不是慕容秋水故意让她拿走的?”
  “慕容为什么要这样做?”韦好客虽然惊讶,却仍然很沉得往气。
  监斩官的回答,却让他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
  “因为这件事,一定有阴谋,所以你们一定要制造一些混乱,让别人摸不透这件事究竟
是怎么回事。”监斩官说:“如果事情不是这样子的,那么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在慕容眼前玩
花样?”他很冷静的说:“如果不是慕容故意放手,这位柳伴伴姑娘恐怕连他的一只袜子都
拿不定。”
  这一点也是任何人都不能否认的,所以韦好客也只好说:“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我
也不知道。”他说:“我只知道这件事的确是真的。”
  “我相信。”
  “所以你也一定要相信,柳伴伴一定已经用那批珠宝请到了我们资料中记录的一些最可
怕的杀手。”韦好客说:“而且最近我们根本看不到她的人。”
  “你认为她能找来的是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韦好客说:“就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肯花十五万七千五百两银子请
你来,所以你也就绝不能对我说再见了。”
(四)
  谁也想不到这时候柳伴伴已经到了法场,而且到的比任何人都早。
  天还没有亮,牧羊儿就扯着她的头发,把她从稻草堆里拉丁起来。
  “你不给我吃的,我就挨饿,你不给我穿的,我就挨冻,我吃的穿的连一只麻雀都比不
上,我都忍住了。”
  柳伴伴用一双充满了悲伤仇恨忿怒的眼泪,瞪着这个变态的侏儒。
  “可是我实在不明白,现在你为什么连觉都不让我睡了?”
  “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牧羊儿狞笑:“今天我要带你去看一样特别的东西。”
  “去看一个人的脑袋怎么样离开他的脖子。”
  牧羊儿咯咯的笑,笑的声音比猫头鹰还要难听得多,笑得愉快极了。
  “这件事一定有趣得很,每一个动作我都不会错过的。”他对伴伴说:“我相信你一定
也不肯错过的。”
  柳伴伴的身子已经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落入了猎入陷阱的野兽,不仅绝望,
而且无助。
  “你说的这个人是丁宁?”
  “大概是的。”
  “今天已经是三月十五日。”
  “好像是的。”
  “好,我跟你去。”伴伴咬着牙,挣扎着爬起来。“你能不能找一件完整的衣裳给我
穿。”
  “不能。”
  “求求你,现在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你总不能让我光着身子走出去吧。”
  看着她苦苦哀求的样子,牧羊儿当然笑的更愉快。
  “我不是不让你穿衣服,而是你根本就不必穿衣服。”
  “为什么?”
  “因为这一路上根本就不会有人看见你。”牧羊儿故意压低声音做出很神秘的样子:
“这当然是个秘密,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伴伴只有听着他说下去。
  “今天的法场,和平常完全不同,根本就禁止旁观,无论谁只要妄入一步,一律格杀勿
论,”牧羊儿说:“幸好我还是有法子可以进去,你应该知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有法子
对付。”
  他笑容邪极,眼神更邪:“连你这样的女人我都能对付,还有什么事是我对付不了
的。”
  他的眼神不但邪气,而且可怕,又好像随时都会做出那些可怕的事来。
  对这一类的事,伴伴反而习惯了,只希望自己还能再看丁宁最后一面。不管这个疯子将
要怎么样对她,她都不在乎。
  奇怪的是,牧羊儿这一次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做,因为他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车轮马蹄
声,和一声吹得非常难听的口哨。
  他眼中那种疯狂的邪气立刻消失,精神也立刻振作了很多。
  “人来了。”
  “什么人来了。”
  “当然是带路的人,”牧羊几说:“这个老乌龟虽然不能算是个人,却只有他可以带我
们进法场。”
  他的心情显然很好,所以又解释:“这个老八旦姓詹,是个烧煤的。”
  “一个烧煤的老头能带我们进法场?”
  轮声马蹄已近,牧羊儿不再解释,只说:“称很快就会明白的。”
  一辆破车、一匹瘦马、一个又黑又干的矮小佝偻的小老人,停在一个羊圈子的后门。又
撮起他那于瘪的嘴,吹了声难听的口哨。
  然后他立刻就看见一个几乎是完全赤裸的长腿女人闪了出来,很快的钻入了他那个用油
布盖成的破旧车厢。
  经过西城一个老太监的介绍去跟他谈“生意”,而且已经先付过他五百两金叶子的那个
侏儒,居然就骑在她肩上。
  老詹往地上重重唾了一口。
  这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小乌蛋,居然有这么好的福气,又有女人,又有金叶子,
我詹天福却陪着煤球过了一辈子。
  心里虽然在骂,另外还有五百两金叶子没到手,所以还是只有按照预定计划行事。
  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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