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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招人眼呢,算了,我这就出宫去了。”
王公公忙劝道:“哎哟,您这才刚来呢,好歹再坐坐吧,瑶水湖那边也可去一趟的。”
“不坐了,走了,你也别送。”柳丝丝唇角一扬,“好好跟着伺候吧。”
说完话,她甚至没跟荀邺打招呼,转身就离开了。
离得他们远了,又慢慢放缓了速度。
“啧啧,不得了啊。”
柳丝丝边走边笑,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哪怕侍女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现下也不大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遂试探问道:“小姐说什么?”
柳丝丝随手从枝头捻了几朵花下来,摊开手细细瞧了会儿,舔了舔唇角,“铁树啊像是要开花了。”
她放眼远眺,腊尽春回,真是好极了。
侍女却是不解,环顾四周,哪儿来的铁树?她一路来怎么没瞧见?
…………
柳丝丝的一举一动明苒看在眼里,饶是她好奇心不重,也难免对她的身份诸多猜测。
一个对着太后皇帝都能言笑晏晏的玉春楼舞姬?当真只是个舞姬?
她低眸沉思,指尖儿玩绕着手里的帕子。
阵阵冷风吹来,枝头的梅花落了她一身。
花中美人,般般入画,处处动人。
王公公都看得怔愣,外头早有传言明家三小姐姿貌绝伦,世间少有,所言当真不虚。
只是可惜……入了宫来,他们陛下,唉……
宫中寂寥,有这美貌有什么用呢。
荀邺静立不语,王公公将脑子里的那些胡思乱想抛出去,扬起笑,“陛下,要不要往亭中坐坐?奴才叫人端送些茶点来。”
他这一说明苒也缓过神,屈膝就要告辞,“妾告退。”
荀邺并未开口留她,目送着人远去,骨节明晰的捻下沾拂在外衫的梅花,半晌静默。
在王公公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轻笑了笑,“王贤海。”
王公公应道:“奴才在呢。”
他道:“你与朕说说看,明婕妤长什么模样。”
王公公面露怪异,心道陛下这问话可真是新鲜,明婕妤方才就在那儿站着,抬眼就能瞧见的,怎么还问起他来了?
他憋来憋去,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明婕妤……生得极好。”
荀邺看过来,目光淡淡,王公公身子一抖,绞尽脑汁总算琢磨出话来,干巴巴道:“婕妤初入宫那天是蕴秀代奴才往扶云殿走的一趟,蕴秀说比之先帝淑怡皇贵妃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帝淑怡皇贵妃秾艳昳丽,时人暗里又称妖妃。
荀邺丢掉手中的花儿,心中一动,唤了映风,“你可瞧清楚了?”
映风知她是在问明婕妤,回道:“瞧清楚了。”
“去,给朕画了画像来。”
身为皇家精英女暗卫,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画画儿自然也不在话下,映风点头应诺,很快就没了影子。
王公公在回紫宸殿的路上隔一会儿就往御撵上的人身上偷瞄,对于今日皇帝陛下的行为,他觉得奇怪又不解,自东宫始,他就跟在陛下身边,什么时候主动问起个人来?
就是当年先帝淑怡皇贵妃猝死在他面前,也只是平静地看了一眼。
王公心里头跟猫爪挠着一样难受,憋得慌又不敢多问。
回到紫宸殿,和干儿子六子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摇摇头,我摆摆首。
蕴秀还调侃道:“你们二位这是要唱戏呢?”
王公公捏着拂尘,脸上圆嘟嘟的肉都颤了颤,笑骂道:“好啊,编排到你王公公身上了。”
他待人一向亲切,蕴秀才不怕他,将人往里推,“快进去吧,陛下可离不得您。”
荀邺坐在御案前处理公事,今日事情不多,不到一个时辰便看完了奏章。
取了一本书闲来翻阅,一看就是好半天。
映风将作好的画送来时,星月当空,西殿内已经点起了灯。
荀邺刚刚沐浴出来,身上披着一件月白滚雪大氅,里头只套了雪白的里衣,
烛光下,比起白日更显温雅风流些。
而王公公则干起了蕴秀的活儿,两只胖手拿着干晌的大巾布细细擦着身后披散的长发。
映风双手举着画轴,“请陛下过目。”
蕴芷蕴秀上前接过,呈至榻前,两人各执一侧,动作轻缓柔慢地将那副映风细描了半天的画抻开。
身为精英暗卫,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精益求精。
这画自是费了些心思的,要不然也不会从上午画到晚上。
映风过目不忘,画里截的就是在梅园的景儿。
艳红的衣裙,精致的眉眼,髻间的发钗,腰间的禁步,还有那望过来时的眼神,面上的笑意都和他今日所见相差不大。
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映风画出来的少了些灵气,多了些刻板,不过……却也足够叫他看个清楚明白了。
荀邺轻掷下手里的黑色棋子,玉石清脆的碰撞声在安寂的西殿格外明晰。
他陡然一笑,眸光微敛,“抓到了。”
第25章 第二更()
抓到了?抓到什么?
难道这位明婕妤是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莫说映风蕴秀几个; 就是自比是第一贴心人的王公公也是一脸茫然。
荀邺从榻上起身,被擦得半湿半干的长发披在身后; 他从蕴秀蕴芷手里接过那副画,又细瞧了会儿; 转身往书案走去; “蕴秀,研磨。”
蕴秀应声; 王公公放下手里的大巾也跟了过去; 表面上眼观鼻鼻观心; 实则余光不住地往桌上瞄。
当今书画师从号称触笔生花的郗老先生; 甚得真传。
宣纸上墨汁洇染; 笔尖轻勾; 不过两刻钟轮廓便跃然纸上。
王公公嘴皮子颤了颤; 就见荀邺将两幅画并放在一起; 偏过头问他道:“你瞧瞧,像不像。”
映风的画特意上了色; 不比他白纸黑墨来得简单。
王公公凑过头去,暗中腹诽,这不都是明婕妤吗,同一个人还说什么像不像的?
他压下万般心思,恭敬回道:“像的。”
书案前的男人揽了揽肩头外衫; 掩上画作,转头吩咐道:“更衣。”
王公公:“这个时候了,陛下还要出去?”
“嗯。”
……
紫宸殿里如何明苒是一点儿不知道; 她早早洗漱完就躺到床上,抱着被子晕了会儿神。
打了两个哈欠,抹掉眼角渗出的泪,又进入了游戏。
七七惊异于她反常的积极,感叹一句,“玩家,你别不是被人掉包了吧??”
明苒不跟她扯皮,一闭眼一睁眼就出现在长信宫里。
她是个懒人没错,但她不蠢。
李太后不是善茬,为了自己未来舒心的养老生活,她必须得好好把握这次角色扮演的机会。
李太后的把柄有多少找多少,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嫌多的。
明苒过来时候李太后正在沐浴,她手里拿着葫芦瓢,瓢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水。
刚垂目将热水加进去,就听到李太后问她道:“檀儿,你觉得那明婕妤如何?”
明苒自我感觉是相当良好的,但李太后今日才在梅园吃了瘪,身为一个合格的卧底,贴心懂事的人儿,当然不能当着她的面来夸自己。
她恭声回道:“不识好歹。”
李太后笑了两声,又倏忽面沉如水,变脸速度之快连闪电都赶不上,“确实不识好歹!”
“也是她生错了时候,牙尖嘴利胆大妄为,要是先帝时期,淑怡皇贵妃怕也得甘拜下风。”
淑怡皇贵妃明苒知道,据说是先帝的真爱,可惜天妒红颜莫名其妙猝死了,自那之后先帝郁郁寡欢,连带着身体也大不好,不过一年也跟着去了。
明苒接话,不大开心地贬低自己,“娘娘何必与她计较,不过一个小小婕妤,在后宫之中又能掀得了什么风浪。”
你不来找我麻烦,我不找你麻烦,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的吗?
很显然,李太后不这么认为。
“哀家偏偏要与她计较。”
她惯来不喜欢受气,皇帝她动不了,一个婕妤她还收拾不下来了?
不巧,从某一方面看她和明苒有些相似,那就是人活在世上,总不能事事都叫自己受委屈的。
只是李太后这人更加固执偏执,任劝说再多,她也绝不会动摇自己的心思,多说无益。
明苒洗干净手从内殿出来,玉珍姑姑叫住她,拉到一边墙角下,将手里提着的竹编篮子递过来。
那篮子上头盖了块黑布,也不知里头究竟装的什么东西。
玉珍姑姑要比李太后年岁稍大些,平日忧思过重,精神很是不好,说话时候有些无力,“娘娘那儿我离不得身,你代我去寻个无人的地方,将里头的东西诚心烧了吧,要记得,祈个平安顺遂,来世安康。”
明苒掀开黑布一瞧,满满一篓的冥纸和元宝。
玉珍不顾她的诧异将人往外推,“快去吧,早去早回,一会儿就该不许在外头走动了。”
明苒慢吞吞地走了两步,等到玉珍进了殿门她才寻了个老嬷嬷问起这事来,“嬷嬷知道今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老嬷嬷看了眼她手里的篮子,低声回道:“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儿,太后娘娘有过一位小公主你是知道的,那位小公主生下了就没气儿了,都是伤心事儿,今日是她忌日,长信宫也没人敢提起去惹娘娘不快。”
“娘娘从不说起那位小公主,咱们这些宫人也就当作不知道了,只玉珍记得悄悄去烧些纸钱,往年都是她亲自去的,只是今日娘娘好似心情不佳,她脱不得身才叫你去吧。”
明苒上辈子跟着原主也没进过宫,小公主并未序齿,她也没听说过,哪里知晓还有这么一回事儿。
跟老嬷嬷道了谢,明苒便寻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将写有生辰八字的冥纸尽数烧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小公主和顺宁郡主应是同岁。
她看着被风吹扬起来的纸灰,若有所思。
长信宫灯火通明,今晚该檀儿和玉珍当值,玉珍一向警醒,她根本抽不出身来找遗诏,想了想也就退出游戏了。
刚回到扶云殿,外头就传来了不小的动静,明苒撑起身掀开床帐子,就见西紫飞快进来,跑得太快,一个踉跄差点儿绊倒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天塌了还是地崩了?”
西紫指着外头,急红了脸,结结巴巴道:“陛下、陛下……陛下过来了,已经到殿门口了!”
“嗯??”
明苒还云里雾里,西紫把她从床上拉下来,也顾不得衣衫如何了,拎了一件雪绒披风罩起来,从头裹到脚,拽着人就往跑。
明苒被拉出来的时候还是懵的,直看到上首榻椅,轻拨着小几上茶盏的人她没能缓过神来。
还是青丛暗暗在她胳膊上拍了一把才叫人清醒过来,屈膝问好,“陛下。”
荀邺是另换了衣裳过来的,烟色的长袍,在不比紫宸殿明亮的烛光下颜色显得愈发淡了。
他听见轻软的声音,搁下茶盖,轻抬起眼来。
来人身上套着一件雪绒披风,冬日白雪一样的颜色,想是方才已经准备歇息了,长发散着,还稍有些凌乱。
这般比起他平日所见,又是另一番模样了,倒是新奇又亮眼。
他舒眉轻笑了笑,“坐吧。”
能坐下自然是好的,明苒寻了个离他远些的位置,“谢陛下。”
以往在这位皇帝陛下面前都是扮的别人,现在真身搁这儿面对面,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过她惯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见这位皇帝陛下的次数多了,勉强能算个熟人,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又自在了。
“陛下特意这个时间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荀邺轻笑,“过来看看罢了。”来看看能使得出奇行异术的,究竟和寻常人有什么不同。
言罢,平静无波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轻挑了挑眉,看起来好似也没什么相差的。
沉默片刻,想想这些日子的事儿又颇觉有趣。
启声道:“你近前来。”
明苒起身过去,待她在前方停下,那人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也缓缓起了身。
荀邺约高出她大半个头,两相对立着,稍一低眸,便能看见她细软杂乱的黑发,白皙细腻的肌肤和眼睑低垂轻颤时落下的密密青影。
他抬起手,轻轻覆落在她发顶上,长发微凉,叫他掌心的温热都散了不少。
明苒蓦地睁大眼,有些惊讶地看向他,视线落入那平静表象下深寂的眼眸里。
荀邺没有急着收回手,反而垂眸,苍白清俊的面上显出一抹淡然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