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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欧洲-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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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尊她说,离开苏联以前,她一直以为不管怎样苏联都是个世界强国哩!”

    “我没到过苏联,可是,您可以说我对这个国家有着特别复杂的感觉,”她慢
慢地喝茶,“您知道德军在二次大战期间包围列宁格勒的历史吧?围城九百多天,
列城内一草一木都被啃光,到父母易子而食的地步。我不认得什么苏联人,可是我
觉得德国人对苏联人有历史的债我在帮着还债”

    她也知道她的五百马克不知道会落在谁的手里;她也知道一卡车一卡车来自德
国的救济物资,堵在苏联荒僻的转运站口,不见得运输得出去;她更知道苏联很大,
再多的人再多的汇款,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她也看见,在电视上,“捐款苏联”变
成一个如火如荼的媒体运动

    “您知道我是生在波兰的德国人,战败后我们被赶出家园,流亡到德国,我那
时只有廿岁,在一个小农村里总算找到了一个小学教师的工作。住在一个没有暖气、
没有食物的小屋子里。每天下课之后,您知道我干什么吗?”

    老太太微笑着,眼里流过回忆的一点柔和:“等孩子们都走光了,我这做老师
的,逐行逐排地弯腰去捡孩子们吃剩掉落的面包碎屑,捡起来,带回冰冷的房间,
偷偷地吃有时候,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当时,有些农夫,种了些马铃薯、番茄,知道我是个流亡的外乡人,总会一
句话不说地,在窗前放个南瓜、几粒马铃薯、三两块面包”

    “我永远记得那些慷慨给我面包的人。今天我有面包吃,也希望分一块出去,
给没有面包的人吃。”

    老太大眼光转到窗外,有鸟雀来啄食我洒在草地上的玉米。她看了一会,回过
头来,说:

    “您知道吗?我们是连夜逃离波兰的,苏联军的炮火声不断地跟着我们的马车。
我的姊姊,她突然跳下车往回跑,说是要去拿什么结婚纪念的一个东西——她就再
回不来了。我后来听说,那一夜她被苏军强暴了不知多少次”

    我们安静地坐着,听见教堂的钟声当当地响起。



                                                      一九九一年七月



                                快乐四号



    沿着加州的海岸行走,放眼望去,左手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右手是无边无际的
草原和沙漠;漠地上开满了野花,一丛又一丛,五颜六色一直开到天际。

    美国人多么受苍天宠爱,独占这伟壮辽阔的土地!从欧洲来的人,没有不嫉妒
的吧?

    离开美国八年了。以现在习惯了欧洲的眼光回头来看住过多年的美国,会有新
的惊讶吗?我问自己。

    迎面而来的女人对我嫣然一笑,挥手招呼:

    “Happy Fourth!”

    我愣了一下——这可是祝福什么?祝你四号快乐?

    然后领悟过来,不错,七月四号,明天是美国国庆。这个女人说“快乐四号”
的神态就和说“祝你圣诞愉快”和“新年快乐”一样的理所当然。

    听在我这寄身德国的异乡人耳中,“快乐四号”却像不提防在耳后突然炸开的
爆竹,教人大吃一惊:国庆日,一个政治性的节日,竟然这么重要?

    好像要为我解谜似的,接下来的两天,电视节目充满了爱国歌曲、爱国演讲、
爱国游行、烟火、音乐一片普天同庆的风光。

    在迪斯尼乐园里,我把儿子放在肩头,引颈瞻仰米老鼠和唐老鸭——唐老鸭被
一面巨大的星条旗给遮住了,星条旗后面紧跟着跳舞的队伍,节奏明快、动感强烈,
震天的喇叭唱着:“美国!美国!美国2”

    头重脚轻的米老鼠终于也出现了,头戴高顶帽,脚踩大皮鞋,全身穿着星条国
旗的图案,手里挥舞着国旗,脚踩着节拍.“美国!美国!美国!”

    碎纸和彩条从空中撒下来,像落花缤纷,撒在快乐的人群头上,就像纽约大游
行的镜头:成千上万的美国人,夹道欢呼;穿着野战军服的士兵,肩上扛着枪,脸
上露着英雄的微笑“美国!美国!美国!”

    这个国度里的人,显然是真心真意地在庆祝国庆。歌手在电视上演唱国歌,唱
得热泪盈眶———你说他做秀也无妨,那表示他知道观众喜欢他的眼泪和眼泪后的
爱国激情; 男女老少在各个小镇大街上敲锣打鼓, 完全出乎自愿;对陌生人欢呼
“快乐四号”的妇人更是把国庆日和宗教节日齐观,由衷地庆祝。

    两百年了,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民和他们的“国家”,好像仍旧沉浸在新婚蜜月
的昂奋情绪中。从德国来,对这种激越的恋国情绪特别感受深刻,因为德国人和他
们的“国家”,就如一场饱受折磨、不堪回首的婚姻,充满了挫折和矛盾;信任堕
落为背弃,理想幻灭为恶梦,在毁灭的边缘偏又长出新的愈合,新的希望。对“国
家”这个可爱又可怕的情人,德国人显得戒慎恐惧,不敢猖狂,不敢亲狎。即使在
两德统一的大日子里,所谓庆典,也不过是一场音乐会和一面国旗的默默升起,没
有演讲,没有敬礼。

    因为若是超过了这个尺度,就有很多人——包括德国人自己,要觉得坐立不安
了。

    美国出兵波斯湾,要求德国以盟友身分支持战争,德国街头掀起了有史以来最
大的反战风潮。经过两次大战的重伤,德国人似乎已经下了决心不肯打仗,即使是
“正义”之仗。士兵把铁盔挂在骷髅头上,走出营区,不再回头。他们说:战争、
英雄主义、爱国主义、法西斯,是一码事,不干就是不干。

    如果四十年来德国人学到了什么教训,那大概是,竭尽一切能力去防止“国家”
的膨胀,一切能力,小至不对国旗行礼,大至不以国家的旗帜和任何人交战。

    热情的美国人对德国人反战觉得非常困惑——这场战争的是非黑白不是很明显
吗?更何况哪,布什是两德统一最忠实的支持者,德国人反战实在有那么点忘恩负
义的味道。

    德国人浑身不自在,自我解嘲地说,四十多年来你们最想培养的,不就是一个
酷爱和平、没有侵略狂的德国吗?现在你们终于见到了成功的培养结果——一个六
亲不认、义无反顾的反战德国,怎么又不对了。你到底要我们怎么样呢?

    所以南辕北辙,其实都牵扯到两者对“国家”这个亲密伴侣的基本态度:美国
人还恋爱着“国家”,为她,可以杀进丛林也可以长驱沙漠;德国人对“国家”满
怀疑忌,就怕她又歇斯底里起来,对她既冷淡又防备。

    美国人和他们的国家还在两情相悦,德国人和国家却已沧桑历尽。

    从超级市场回来,赫然发现购物纸袋上印着几行字:

        “向五四一○○○位参与海湾战争的将士致谢!
        我们真高兴你们无恙归来!”

    放下沉沉的纸袋,忍不住喟叹:是嘛!这五十四万美国人都平安地回到了妻女
的怀抱,真好!

    可是,那横尸在沙漠中的十万伊拉克人呢?

    读着纸袋上的字,想到纽约战胜者大游行的狂欢和爱国激情,我实在觉得不舒
服:战胜者的哀矜之情在哪里?

    纸袋上的字,无宁是在庆贺那十万人的死。

    只有一个解释能使人原谅那些狂欢的人吧!美国人和他们的国家还在新婚燕尔,
爱国激情自然容易淹没其他的考虑。“给他们一点时间吧!”一个傲慢的欧洲人会
说。



                                                一九九一年八月十三日



                              柏林来的亲戚



    柏林围墙垮了之后,我们在东边一个小镇刊了一则小小的广告:

    “我们家有两只小老鼠,安安和飞飞,一只五岁,一只一岁,谁能协助我照顾
他们?供吃供住还有薪水,应征者必须有五分爱心、三分耐心、两分童心。”

    隔邻太太用同情的眼光望着我,摇摇头:

    “东德的人不会做事的!他们吃了四十年的大锅饭,一切责任由公家承担,他
们不知道什么叫努力工作!”

    太太的丈夫摇头摇得更厉害:

    “你错啦!人家那边的人不像我们倚赖机器,还是习惯动手,说不定比咱们西
德人还要勤快呢!”

    “哈——”太大眼睛鼓起来,“你就不记得他们上班时候那个懒散的样子了!
你不记得我们有一次跟别人去排队买香肠,那售货员让几十个人等着,自己去聊天
了?”

    “哎呀,那是因为他们是为公家做事,社会主义制度,当然不起劲嘛,现在不
一样——”  “可是——”

    两个人就在我家门口老松树下口角起来。

    然后有一天,门铃响了,是电报,一封接着一封,来自那个东边的小镇。应征
的信,成把成把地,塞进我们的信箱。电话却很少,因为东西线路缺乏。

    每一份电报,每一封信,都有一种急切:

    “我的父亲失业了,母亲被遣散了,哥哥现在只上半天班,我则根本找不到工
作,希望您给我这个机会”

    “我今年四十多岁,马上要面临遣散。公司要关门了。这里是毫无前途,一片
灰黯”

    还有一些企图雄伟的要求:

    “我需要这个工作。我丈夫也失业,他是否可能一并迁去,为府上工作?我育
有二子,分别是十五及十八岁,可以都住您府上吗?”


                   ※      ※      ※      ※      ※


    我很兴奋。一则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广告,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这一回,大概
真可以找到好的管家了。唉,希望东德的失业问题越严重越好。

    信件筛选之后,挑了几个人写回信,信中注明条件:吃住之外,我们还负担医
疗保险、失业保险她的净收入,大概有一千马克,很好的条件了。

    我们等着。

    那被我们选中的人,却没有一个愿意要这份工作:

    “哈哈哈哈”从德东来访的亲戚纵声大笑,“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是个可厌的亲戚,四十年来互不相识,围墙垮了之后,他常来,而且每次都
是三更半夜闯来,事前毫无预兆,每次来都搞得家中鸡飞狗跳。

    马丁第一次出现时,是八九年底,围墙刚垮吧,他开着一辆典型东德同胞开的
“拖笨”车——你也知道关于东德制“拖笨”车的故事吗?

    灰扑扑的十字路口,在西德,一只大耳短腿的驴子和一辆小“拖笨”碰上了。
驴子惊奇地看了一眼“拖笨”,问道:“你是什么动物?”

    “拖笨”回道:“我是汽车!”

    驴子仔细地看看对方,抬起头说:“如果你是汽车的话,那我就是一头马!”

    这个故事,在越来越多的小拖笨来到西边之后,就流传成另一番遭遇:

    小拖笨在西德乡道上碰到了一团已经干扁得像个小碟似的牛粪;干牛粪惊奇地
问:

    “你是什么东西?没见过!”

    拖笨忸怩地说:“是汽车。”

    干牛粪哈哈大笑:“别闹了!如果你算汽车的话,那我——那我就是个披萨饼。”


                   ※      ※      ※      ※      ※


    大胡子马丁开的就是这么一辆小小拖笨。可是,他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大概是
围墙垮了半年之后吧,他开着一辆崭新的西德制Audi,刚刚从西班牙度假回来。

    这一回,他和全家到埃及度假。半夜来到我们这里。驶进我们车库的,是宾士
560。

    华德是表弟,在灯下,骇然问他:

    “马丁,你杀人了是不是?抢劫了是不是?哪来这么多钱?”

    马丁摸着胡子,得意地大笑:

    “亲爱的表弟,听我说,人无横财不富!时机到了,不能错过!”

    这个曾经是集体农场小队长、忠诚共产党员的表哥,很诚恳地为我们解释他成
功的途径:“是这样的。我向西方进口,譬如说,值一百万马克的香烟吧!我把这
些香烟出口到匈牙利去——匈牙利还属于华沙集团,香烟属于优惠品,我用马克和
卢布兑换来、兑换去,一转手就可以净赚个五十万,单靠卢布和马克的兑换就行。”

    他眯着眼睛,做作出小心翼翼的样子:“可是,关键是在,那香烟根本就没到
匈牙利,我只需要布达佩斯那边有人打通关节,作点纸上工夫,证明货到了就行。”

    “那香烟到哪去了呢?”我问,知道自己看起来很呆。

    “香烟?”马丁咕噜灌下啤酒,胡须上沾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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