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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初面色凝重地用下巴点了点：“喏，就在你的眼前。”
我的眼前？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没有啊。”
沈如初拉着我往前走去：“那就是千机。”
他说着，抬手指向那一大坨黑色的物质。
这个东西？
这是千机？
请原谅，我实在没办法把这团又黑又臭的东西和记忆当中的软萌小正太联系起来。
然而，沈如初却坚决地表示这团东西就是千机。
难怪他说千机的状况很不妙，又不愿意提前描述非说我看到了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早些时候他要是告诉我千机变成了一团黑色史莱姆，我是肯定不相信的。
我盯着面前的“千机”看了老半天，犹豫不决地问道：“我说，他还活着么？”
“当然活着。”
回答我的不是沈如初，而是后方传来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回过头去，就看到驱魔人赛罗肩膀上看着一只失去意识的地狱生物大步向我们走来。
他笑眯眯地向我们挥手打招呼：“亲爱的沈！好久不见！”
沈如初一如既往地无视赛罗热情地招呼，冷着一张面瘫脸问道：“千机的情况如何？”
赛罗夸张地踉跄了两步：“天哪，沈，我每一次见你都会被你漠然的态度深深地伤害到！我们共同出生入死那么久，你就不能稍微有一些表情吗？”
沈如初默不作声，变本加厉地叼着一堆死鱼眼瞪着赛罗。
两人对视三秒，赛罗先一步败下阵来：“如你所见，这家伙已经连人形都没办法维持了。我这不是当起了保姆，喂他吃一日三餐，希望他能够早点恢复吗？”
沈如初冷哼一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对千机那么上心？”
赛罗迅速摆出他白衣主教的架子来：“神爱世人，不分高低贵贱——”
“吵死了。”
沈如初一点不给他面子，冷冷地打断了他的传教。
赛罗顿时做出大惊失色的模样，指着沈如初尖叫：“好啊，沈，你这个亵渎者！”
我看着这两人无比欢乐的互动，嘴角高高地扬了起来：也只有在面对千机和赛罗这些同行的时候，沈如初才会表现出符合自己年龄的样子。很多时候，我几乎忘了他自己也不过二十多岁，还以为沈如初是某个老妖怪故意扮年轻扮出来的呢。
就在这时，被忽视的史莱姆形态千机忽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
赛罗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而沈如初也是伸出双手，控制化骨黑梭来到了千机的上方，看这架势，却像是防备地人一般。
这两人如临大敌的样子连带着我也紧张起来。我退到沈如初的身边，问道：“喂个食而已，有这么危险吗？”
沈如初哼了一声，道：“我既然下来了，当然得要做点什么。这家伙进食的时候戒心最低，我要趁那个机会，将它变回人形。”
变回人形？
难道，千机自己变不回去吗？
我虽然有着满肚子的疑惑，但单看沈如初和赛罗全神贯注的样子，就知道，现在绝对不是提问的好时机。
赛罗肩膀发力，将那只地狱生物扔向面目全非的千机。
黑色史莱姆咆哮一声竖起身子，一下子将那只地狱生物吞了进去。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所以我站在外面还能清楚地看到那只地狱生物在被吞下的一瞬间恢复了意识，然后拼死挣扎的画面。
没有我们平日里战斗时的花哨招式，此刻我面前上演的，是动物之间最原始的厮杀。
赛罗扔出地狱生物之后，迅速后退并且从牧师袍中取出一本圣经。无数白色的书页带着圣洁的光泽从红色封皮内飞出，一眨眼就在空中连成一道绳索，嗖嗖钉入地面，将千机的身体压制在了地面上。
千机所化的黑色怪物咆哮一声，正前方猛然开裂，露出一口尖锐森冷的白牙来，就像是一只长了嘴巴的海胆。
他对着那些白色书页所化的绳索，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赛罗的脸色明显一灰：“沈，快动手！”
沈如初没有答话，嘴唇无声且快速地翕动，化骨黑梭上随之亮起了深蓝色的光芒。
“去！”
随着他一声令下，五枚化骨黑梭齐刷刷地钉进了黑色怪物的身体里。
深蓝色的光芒从黑梭内抽出，然后在空中密密麻麻地边吃成无数彼此平行的五角星，最终化作光柱将千机整个罩在里面。
第80章 早晚都会失去自我（）
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场中的情况：即便已经被赛罗和沈如初联手控制住，千机仍旧表现出了强烈的“求生意志”。他那一口白牙无坚不摧，每一口下去，我都能看到少量深蓝色的光斑爆裂出来。
他竟然能够单纯地依靠武力攻击破坏这两人的法术？
果然不愧是来自地狱分身千万的怪物呢。
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脖子里的项圈一热。身体里的尸气快速流失，猝不及防而来的空虚感让我脚下一软，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沈如初这个家伙，又把我当移动水库来用！
而另一边赛罗的情况同样不好。只见他扯下脖子上挂的十字架在空中一画，那之中立刻跳出来一只轮廓模糊的生物对着他恭敬地拜倒下去。
只是对方还没有拜完，就被赛罗一手穿过了胸膛。赛罗从那东西的身体里抽出一团纯粹的能量，看都不看就吞了下去。
而相对应的，他召唤出来的那只生物则瞬间消散在了空气里。
果然不愧是使魔杀手。
赛罗的冷血无情忍不住令我打了一个冷颤。我顿时感觉到，沈如初这种只抽取力量却不上我性命的做法，真是仁慈得不能再仁慈了。
这么一想，我便迅速进入冥想的状态：地狱之中的阴气邪气都很浓郁。这对我而言，就是最佳的修炼场所。所以，我此刻主动扮演其转化媒介的角色，努力将四周的能量吸收转化为尸气，然后再让沈如初将这些新生成的力量抽走，注入到黑梭当中。
这样高强度的能量转换让我浑身胀痛，每一寸的经脉都仿佛要燃烧起来一样。
我咬着牙死撑着，不断地倒抽冷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连意识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的时候，我终于听见沈如初说：“成了！”
妈蛋，再不成，我就要经脉断裂而亡了！
在沈如初停止抽取我力量的一瞬间，我同样切断了对周围能量的吸取。然而，空气中原本有力的能量似乎在我的吸引下形成了潮汐效果，仍旧劈头盖脸地向我涌来！
我暗道不妙，迅速将体内的尸气向外推去，试图以此中和那汹涌而来的能量。
然而，我体内的尸气刚刚补充进去尚未凝视，只是勉强挡了一下，就被能量的狂潮吞噬殆尽了。
糟糕！
眼看着那狂暴的能量就要与我正面撞上，我却忽然听见“铮”的一声剑鸣。
周围的能量在剑鸣传来的一刹那，竟然迅速安定下去。
力挽狂澜，也不过如此。
我抬起头，正看见身上罩着无数白色书页的千机收剑入鞘。
果然，千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
我惊魂未定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他认真地道谢。
千机虚弱的朝我笑笑：“举手之劳。”
然后，他接住沈如初抛过去的一套衣服，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哇啦哇啦地吐槽：“哎呀我的天，这次可真是太危险了。幸好有你和小赛罗两个人在，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沈如初冷笑一声，说：“知道自己不靠谱，就别太托大了。要是真的出了差错，真正麻烦的还不是我？”
被他这么一说，千机顿时跟野猫一样炸毛了：“姓沈的，你说话好听一点会死啊？你这几年从我手里捞去的好处怎么也不少了吧？就不能表达一下对我的关心？”
沈如初冷冷看这千机，毫不留情地讥嘲道：“我这几年从你手里拿去的东西哪一样没有付钱？要价那么高、给货那么少——坑成这样，你倒还好意思厚着脸皮跟我谈什么关心？”
沈如初牙尖嘴利，千机显然不是对手。所以，他直接转向赛罗，充分发挥正太脸的优势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赛罗！你看姓沈的——”
可惜赛罗比沈如初还要直截了当，直接打断他说道：“这次为了你折腾那么久，回头记得把我之前看中的药材给我作为报酬。”
这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千机心碎的声音。
果然，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缺乏友情温存的千机整个人都蔫巴了：“你的主不是说过，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人的债吗？小赛罗，你这明明就是趁火打劫。”
赛罗没有说话，只是威胁性地抛接着手中的十字架：“我的主也说过，劳苦功高之人应当得到奖赏与赞扬。”
千机缩了缩脖子，终于不说话了，摆着一副可怜相往我这边走过来。
沈如初手指一弹，一道黑梭钉在了千机脚尖前。他同时一伸手，直接将我给扯进了怀里：“我警告你，离我家的小僵尸远一点。”
千机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他的动作，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就连赛罗都忍不住吐槽：“我说沈，你不是吧？不就是一个有点特殊的使魔么？用得着你当宝贝一样护着？”
“这家伙不是什么使魔，是我的宠物。”
沈如初毫无来由地动了怒，一边让我把补充体力的药物吃下去，一边冷冷地对赛罗说道。
赛罗和千机彼此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明智地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他们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连忙道：“话说，我们是不是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可以是可以。”
“不过难得下来一趟，空手回去总觉得有点吃亏。”
沈如初说完上半句，赛罗立刻就接上了下半句。
这两人仿佛观光客一般的态度，顿时让我无语：他们以为地狱是万里长城吗？还难得来一次，是不是要刻上到此一游才心满意足？
眼看着沈如初已经开始喝赛罗面无表情地商量起了游览路线，千机终于冷笑一声，说：“你们两个，想要好东西就直说，不要拿地狱来说事。你们知道的，我恢复意识之后，就不能在这里久留。你们两个不用和我玩这种把戏，该给你们的，爷半点儿都不会亏待你们。”
这一刻，千机身上的气势变得古朴厚重，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是面对着什么上古的魔王。
而沈如初等的似乎也就是这句话。所以千机话音未落，他已经回到了我们身边，挥手打出黑梭钉入地面当中。
赛罗见状，连忙纵身跃进了法术圈内。白光是闪过，一睁眼，我们就已经回到了阳界的街道内。
仔细看看，这里距离原先千机酒吧所在的地点，只隔着几条街而已。
“原来那个地方暴露了，所以，要重新建立据点。”千机一边说，一边让我们退开一些，然后闲庭信步一般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一棵梧桐树前。
“开！”
随着他一声令下，大量黑色的物质从他的双手之中涌出。不一会儿，我的面前就搭建出了一家崭新的小酒吧，门窗墙壁招牌桌椅一应俱全，看上去和原先的那一家一模一样。
真是神奇的力量。
我跟在沈如初后面走进了酒吧内，看着焕然一新的内部装潢啧啧称奇。
千机的这能力还真是方便，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的避难场所。
沈如初和赛罗得到千机的许可，走进酒窖里去挑选自己的报酬。而千机则看着我，道：“小冉冉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
我被他看破了心思，便老实说：“问题其实只有一个：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千机顿了一顿，脸上孩子气的表情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历经风霜沉淀下来的淡然和玩味：“姓沈的难道没有跟你说过，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么？”
“说是说过啦。”我微微一笑，自顾自在吧台前坐下，“不过我这个人呢，比较不安生就是了。”
千机冷笑一声，半是试探地问道：“背着他问我话，你就不怕他发现之后，让你跪搓衣板？”
“搓衣板一般都是男人跪的。”我一边说，一边伸手从吧台后面的塑料盒子里拿了一颗糖水樱桃塞进嘴里，“何况，你以为如初会不知道我现在在问你话么？”
千机深深地看着我，半晌之后说道：“顾冉，你陷得可真够深的。”
是吗？
我勾起嘴角，只是，笑容里的羞涩远比苦涩要多。
我的确陷得很深，深到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