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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到军旅-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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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来了,又走了——因为有一滴泪珠,落到了我的肩上。 


第三十六章 无 

期待宁静、向往宁静,就一定能得宁静吗? 

不。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这不可能,宁静和我们这行无缘,但是我仍然痴心地追求那一份安宁,又眼睁睁地看着这份虚幻得安宁在我面前被撞得粉碎 

X市的走私案件依旧牵动着成千上万的当事人,从不起眼的司机、出纳到共和国市省部甚至更高的官员,也牵动了他们的家属,使那几个月的夜晚平添了许多不眠的灯,也使得共和国的轿车和电话在特定的区域异常地繁忙起来,这一派、对立的那一派,以及中间观望风色的人们都添了一些白发 

但是我不知道,我怀里也有一枚炸弹,而且是我自己拉开了导火索 


很长时间后,我被法庭传唤作证时我才知道,“某某某,男,原系口口口口共和国口口部副部长、口组成员、种羊‘口市口口走私案’调查团领导小组副组长,在某某某某年某月期间,默许和纵恿原口口省口口厅厅长兼口组输急吴某某等人(已另案处理)对种羊口口安全口口会特派员斯巴达进行暗杀和销毁有关证据的犯罪活动”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本因立即转报给“上头”的关于某某部副部长、S省某某部部长等人涉及‘口市口口走私案’的材料,竟然被扣在他手上,而通过这些材料又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到“原口口省口口厅厅长兼口组输急吴某某等人”以及他本人头上 

“他要我们的帽‘挤’,我们就要他的头!” 


我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竟然会以为AQ部门会是“干净”的!在经历了争执局长尾锡铜壶坐牢,争执局尾园输家疼叛逃、AQ部腹部级领导某某某叛逃后竟然相信“原口口省口口厅厅长兼口组输急吴某某等人”只是“地方势力”,只会“多吃多占”,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口巴!”在中国,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这些人如果干净,即使从中国人善于嫉妒的心理来看,他下面的人也不敢脏!而且在经历过B市副市长王八山“自杀”后还认为人家不敢动我的手! 

我怎么会忘了呢? 

我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 

或者,沉溺于不该有的爱情中,丧失了警惕 


所以,当那辆黑色轿车从我们右侧单行道里反向冲出时,我竟然迟疑了将近一秒种! 

那天晚饭后我们去散步,顺便去买香烟和咖啡——其实只是为了和L先生说一声。比如去买点水果呀、吹吹风呀。先生也同往常那样笑笑,说早点回来喝茶啊。 

外面很凉爽,天还不太黑——那种驾车人最怕的天色,也是在M国时和别人“面对面”时应该选择的天色。我心情很轻松,有关的资料已经报上去了,境外敌对势力捣乱的可能性已经排除,大规模提现的原因已经查明——都是干部们因为上面要求限时向指定帐户存入非法所得、听到银行存款要实行实名制同时害怕受到口市口口走私案的牵连,自己在调整、改变财产储蓄方式而已。我在想任务已经到了尾声,下面恐怕就是组建一支近战突击部队的事了 

就在这时候,那辆轿车冲了过来。 


从事后的分析看,他们是极其卑鄙的。 

桑塔那,这个德文字的意思就是“旋风”,这种型号的发动机原来就是为赛车设计的,所以桑塔那轿车的提速能力已经超出了普型车的要求,加上数量最多事后不宜追查,用来干这等勾当十分合适。酱紫色在弱光下既容易被误认为是黑色,在强光下又容易被误认为是红色,也利于逃逸。我们走的那条路车辆行人都不多,转弯后反向撞来,由于我们正要横穿道路,因此我们左侧必然没有车辆驶来,他们可以不必担心速度过快 

最关键的是,他们撞击的目标是她 


他们知道,我可以跳上以四十公里时速行驶的吉普车,也可以从那上面轻易地跳下来,甚至在传说中我们能够在八十公里时速的车辆上任意地跳上跳下,所以他们决定撞她。 

他们知道我不会不救她,无论从中国人、军人或男人的角度,都不会。 

那辆车从反向撞来,因为她一向走在我右边 


完全是本能在起作用。 

我的右手本来在她腰背的位置,顺势猛地将她推向前去,这时我失去了重心,被撞已不可避免。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只是本能地跳起、尽量侧向蜷缩起身躯、双手抱头 

短暂的清醒,因为我的潜意识在命令我。 

我对她说:“皮带BP机红按钮” 

她按下去了,红灯亮了。 

“香烟”我想作出一个笑容,但我昏迷了。 


昏迷中我在AQ部参加“三讲会”,我看到一些人对我欲言又止,散会后我想追上去找他们谈谈,他们回过头来,全部变成吴厅长的模样,只有一个人是那个诸书记,他们得意地向我笑着,露出了焦黄的板牙。 

还有住在我对面的韩处长,这位被排挤下去的老干部拉着我的手偷偷递给我一个冰冷的小铁片,那是他信箱的钥匙,里面有下面的同志写给种羊的信。 

还有我的司机,从武警部队转来的小杨,对我露出不屑的神色:什么种羊特派员,还不是一路货! 

还有小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想走过来,满脸焦急的神色,总有人有意无意地挡在他面前。 

最后是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流着泪,无声的泪 

我醒了,头疼 


呼吸,深呼吸,再呼吸,咳嗽动作、吞咽动作 

在被子里逐次检查全身关节,然后是肌肉——别人看来我依然在熟睡。 

听觉、嗅觉 

咬紧牙齿,放松,再咬紧 

微睁一只眼睛,换一只眼睛,然后迷着眼睛适应一下光线 

现在回想一下上周和L的谈话、和头儿的谈话,还有他们当时的动作、神情。然后回想一副小满贯的叫牌和坐庄过程 

——几乎不算受伤。 


严酷的训练保护了我。 


第三十七章 无 

好几天没有下雨了,只有斜斜的海风吹过来,穿过棕榈、抚过芭蕉,并且从密密的龙眼树叶上挥落一丝丝露水,送给校园一阵阵清凉。中夜的月悬在幽游的云海上,一次次探出头来,把淡淡的云影投向蓝色的海,投向城市边缘,投向幽静的校园,投向鹅卵石砌成的小径。小径蜿蜒着,弯弯曲曲地绕过了一座座幽幽明明的花坛、一幢幢被青苔和常春藤笼罩着的平房、一丛丛高高低低的灌木,最后在校园尽头的莲塘边分成一左一右的两枝,象伸出去的双臂拥抱着莲塘。莲塘就在这臂弯里静静地卧着,看着天上的月。莲叶也大都静静地躺在水面上,为莲塘遮掩着月光。有少数莲叶探起身来,也只是静静地摇曳。蟋蟀、金铃子,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在私语,偶尔有一只小青蛙鼓足了气,婴儿般呱呱地哭两声又安静下来,夜深了。 


静静地走在石子小路上,在小路的尽头,在莲塘边,呼吸着水香和若有若无的莲香。莲塘四周和小亭子上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淡淡的影,隐隐的月光。我浑若不觉地拿出香烟和打火机,“嚓”地一声,然后——塑料压板从当中裂开了。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报废的打火机远远地扔了出去,一面慢慢地转过身打算回去,毕竟不是专程到莲塘来吸烟的啊。突然,几乎就是在正前方有打火机的光在闪,三次、停顿、三次、停顿、一次、停顿、两次、停顿,这是,e !? 谁? 


“果然是你,L。”我说,不知是失望还是高兴。L伸出手,接过一支香烟,然后清脆的“叮”一声,欢快的火苗开始摇曳着变幻的身姿,火光一暗,重新亮起来时空气里便弥漫着浓郁的香味。L把燃着的香烟递给我,自己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似乎示意我坐下。带着几乎不为人察觉的一丝犹豫,我一屁股坐在地下,面对着她。L发出了抑止不住的笑声,胜利的笑声。我看看月亮,摇摇头,也苦笑起来。 

L的笑声突然停止了,话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凄婉:“你,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太痛苦。” 

我吸了一口烟,弥漫出浓浓的烟雾:“教授武艺高强,今天在下认栽。这就回去另投明师,从头学起,倘有寸进,十年之后再来领教。” 

“今天你不让我说我也要说。”L宣布。我默然。 

“你似乎坐下来后才发觉你中了圈套,坐在了不利的面对月光的对话位置上,为了加深我的印象,你还抬头看看月亮,似乎还要进一步证实这一点。但是,实际上你在我示意你坐下时就已经察觉了,要么坐在我身边要么对着月光,你迅速地作出了抉择。我说‘迅速’而不是‘立即’,因为你出现了不应有的犹豫,而我高兴的也是你小小的犹豫——唯一的破绽,因为你毕竟还是想过要坐在我身边。” 

“见鬼!究竟我们谁是心理学家?——留点面子好不好?再说,我想的是,究竟是看着你呢还是,因为半个小时后月亮就会转过去了。” 


L看看月亮,云在动,月亮没有动,但是月亮确实已经转过去了。她说:“我有点冷。” 

这次我毫不犹豫地坐在了L的身边并且伸出胳膊轻轻地搂着她。夜风吹过一阵凉意,L顺势更紧地靠着我,显出很享受的样子。没有人说话,听得见链塘里轻轻的溅水声,水面起了涟漪,圆圆的月亮在波纹里变成细碎的光斑,晃动着,慢慢地聚在一起。又一阵风吹过,又一层涟漪。一只刚刚学会跳跃的小青蛙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们面前,在月光下用黑黑的圆眼珠好奇地瞪着我们,最后终于失去了耐性,我们没有看清它转身的动作,它已经把自己高高地抛了起来,在月光下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型,然后轻轻地“咚”一声落到了水里,又泛起了一层涟漪。 


“如果别人看见我们,会不会误会我们是情侣?”L终于打破了沉寂。 

我苦笑:“情侣,误会。‘问世间情是何物?’” 

“我知道这一句,金庸先生说的,就是那个《神雕侠侣》,对不对?” 

“金先生也是引用的。是金代元好问写的一首词,《摸鱼儿》。” 

“对呀,我想起来了。不过,好象是《迈陂塘》,不是《摸鱼儿》,是不是?” 

“呵呵,看你笨笨的,《迈陂塘》就是《摸鱼儿》。元好问祖上是北魏拓跋氏,算是王族。后来落籍山西忻县。‘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翼,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说的是一只大雁被猎人打死了,另一只不愿独生,‘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所以也自杀了。元好问建了‘雁丘’,把它们埋在汾河边,写了这首词” 


“怎么不说了?”L一根根地拉着我的手指。 

我自己点了一支烟:“还要说什么?——不会自己想?” 

“我不想”。L拿过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打着,看着火焰的变化无端,眼睛再也离不开火苗似的,直到我一把夺过打火机: 

“你不嫌烫手,你?” 

“火焰煦烂多彩而又摇曳多姿,使人禁不住要看,使人不知不觉地沉迷其中,但是它变幻无端,又教人捉摸不定,象你。” 

“什么抒情诗嘛。” 我吸烟,然后咳嗽。 

L默默地接受了我结束这个话题的暗示:“第一只大雁,猎人是怎么把它打死的?用我们在博物馆里看见的那种弓箭?金代的?” 

“故事就是故事嘛。” 

“故事,就是以前发生过的事,就是 the past affair ,不应该是假的。”L这次不让步。 


“affair ?这个字用在这里,呵呵——古代汉语中有两种修辞方式和这个故事有关,一种叫假借,一种叫寓言,就是Borrow with replace and parable 。很难想象那时侯的弓箭能够射下飞行中的大雁,即使箭矢能够达到大雁的飞行高度,基本上也超过了抛物线的顶端,几乎没有力量了;也很难想象大雁会用那种方式自杀:高飞、然后急剧俯冲,动物的本能不允许它这样做,而且大雁翅膀的构造使它不可能作垂直向下和接近垂直向下的飞行动作,假如金代的大雁也居然知道表演自由落体,它的羽毛仍然会自然地减缓坠落速度,最后会‘咚’地一声,脚爪和尾部前端先落地,大约只能让它昏迷几秒种,所以,你把这个故事当作寓言吧,一个凄婉美丽的寓言。” 


月亮转了过来又从云滹里浮了上来,月光不再那样清冷,而是温情地从我的肩膀上望着L,望着瀑布般披散下来的长发和长发间白皙的脸庞,以及接近完美的鼻梁的轮廓,最后是黑黑的深情的眼睛,眼睛是那样大,似乎可以看见里面的两个月亮夜风贴着地面拂过来,吹弯了小草,摇动着灌木,向我们洒落几滴不知是雨点还是露珠。烟头的红点一明一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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