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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皇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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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不自禁的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如孔雀亮羽,想留住这如泉清甜如花鲜媚如光明暖,是本能,也许过了,可不自知。
  “望见你姣美静好的笑靥,我的心狂跳不已。我从未想到梦中的暗念竟会在阳光下成真,我真的是太幸运了。你是我的宝贝,我的仙女,我的守护神。”
  沉醉于圆融谐和的风神里,李世民不觉间已安了魂,过往浮躁间游浮在心头总捉不住的丝丝缕缕一一梳顺清晰,印上明璨心镜。
  “有你在身边,我的心就清透平静。你可知道,浸浴在你的笑容里,我才第一次真正想明白了我为何而生。”
  “我明白了我今生的使命。李世民的血不为杨广流,李世民的世界也绝不仅仅是始毕可汗的格局。我要融化整合这个杂色驳乱的世界,洗炼成我纯白的王国。我的王国要如你的丰韵,圆和谐美,完好无暇。”
  长孙默默拥着世民,久久无言。
  珠泪隐隐闪烁,映入冷月辉,幽幽迷丽,然才一流光,即被夜色笼去,恍惚间心痛难忍懒辨真假交迭。
  绚泪中幻见那个阳光下白衣白马的耀亮少年。
  情志间,他作出了选择。
  如此玲珑月浮华彩,波光莹莹,他也是极喜欢的,却不见迷恋,拂拂衣袖舍得轻易;他永远是那个阳光下的耀亮少年,阳光普照大地,尊贵辉煌,是他一生的追求。
  也许,因为他是男儿,男儿本就重青史轻红尘,追逐叱咤风云胜过任情恣意。
  也许是因为我,有了我,他觉得,志中含了情,天平倾斜了,心意坚定了。
  可是,傻孩子,你哪知道,我呈现给你的也只是我的志啊。
  尤记得,慈爱的伯父欣慰惊喜的笑容:“吾家飞来凤凰儿!”
  尤记得,稚嫩的女孩晶亮明粹的眼睛:“天分阴阳,人分男女。我既然身为女子,就要做天下最好的女人。”
  可在心的更远处,也许,是更底里,混沌莫辨却印痕永在的是嬷嬷的歌谣,是梦中的野马。
  这是情,就像那朦胧美丽的月晕花泽,无用却在心。
  如今,决定了的是你,心中摇摆不定的是我。
  不,不怪你,人生总要选定,有所得,有所失,不可贪心。
  可我,虽然早猜出你的志向,可是,看着品评羲之字的你,看着笑谈诗文的你,看着潇洒对局的你总想着,混沌着开心就混沌着罢,也许,你也喜欢这样过罢,一天拖过一天,自己也不敢探摸的隐秘私心里暗暗觉得就这样拖过一辈子也不错。
  不,我不悔,这么快乐的日子还要怨悔是要遭天谴的。只是,时间到了,我必须作出抉择了。
  真的,人生太多际遇太多心境都无所谓对错,只是,时间到了,闪电刺破天际,惊雷霹雳大地,迷迷美梦消逸,睁开眼面对命运。
  最珍贵最心爱的总是还未触到就已失去,再多依依,也只是徒招清风笑痴情,永远如此。就像野马只能单纯欢快的驰骋在梦中没有国王的自由的大草原上,清脆的马蹄响和着鲜卑人野性的长笑高歌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
  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我的野马。
  去吧,飞奔着去吧,好好的,不要回顾。
  读遍经史的你我,自然明白这决定意味着什么,要牺牲多少,要付出多少,要舍弃多少,清清楚楚,天真不来。
  长孙轻抚上世民搂着自己的臂,坚实有力,温热可感,但可靠吗?
  至少,这一刻,是真诚的。
  远处传来群马嘶鸣入云声,清彻悠长。
  是战马。
  原来,时空就是这么变幻的,什么都没有更动,可已经物是人非了。
  也许,变更的只是心境,只是你心中的阐释。
  这世上,一切轮廓都能留存,一切人都能欺骗,除了你的心。
  只有你的心知道,转眸间,已荒芜如千古遗迹了。
  想起初见马群时的狂念,不由嗤笑——我要的太多了,实在是太多了,我在要求无人敢梦想的幸福,太奢侈了。
  但我还是感谢,感谢命运赐予我一刻梦幻成真的错觉。
  命运骗了我又如何?欢乐是真实的,不懂感激还要抱怨的人是忘恩负义的。
  命运是仁慈的。
  遥遥的马蹄声和入梦中,我涌出泪来。
  这一生,梦非梦,真非真。


  第四章

  风云变(上)

  清湛的水波,光整的堤岸,华贵宏大的花船由各色娉婷少女素手扶彩绳悠悠拉纤,舳舻相接,二百余里,船上花簇烂漫锦绣铺陈氅毦闲抛金珠玉翠琳琅满地偎得秀足愈发明灿旎润,眩目迷心。
  一皇袍男子端立船首,淡雅笑看。
  水天一色的透蓝映着煌煌的明黄,风过处,衣襟翻飞跋扈,愈衬得刀削斧凿般的身姿优美傲慢得刚硬洗炼。
  “世民,为何你不上谏表?”
  男子轻轻笑问,完美的薄唇勾起一道深刻的讽痕。
  “皇上,臣也不自知。”
  李世民伴在君侧也颇潇洒,不像在宫中侍上般方正,可其实该守的规矩一样也未疏忽。
  “大臣纷纷上表苦谏,说是朕不该开运河下扬州看琼花。”
  杨广凉凉笑了,俊美无情。
  “依着他们的意思,我呆在宫里把玩这些就行了。”
  杨广一拂袖,拂去了美女金石,轻飘飘的绸袖在风中嬉笑。
  “琼花,朕曾命人移来宫中,却费尽心思也未留住,憔悴凋花容,毅然决然,嗤笑荣华。
  要赏她,你就去。她只愿在秦淮河畔临水照花容,笑绽美姿颜。
  有意思,比人强,朕就是要抬举她。
  她知道,她在的地方就是天堂,不必去理会俗世的界定。
  这性子像朕。
  世民,我告诉你,即使朕不是太子贵胄,即使单凭仪容气度才智谋断重选君主,皇上也依然是朕,就像琼花是天生的花王。
  朕知道那些人在说什么,那些苍蝇嗡嗡乱叫。
  朕就是要他们去,朕就是要他们好好看看琼花,任情恣意,艳冠群芳。
  恪己复礼?哼,那是庸才的圣条。
  朕宁可赌命也绝不妥协。朕就不信,天才还不能翻手云雨?
  我辈是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朕和琼花。”
  杨广迎风负手,昂立狂桀,睥睨天地。
  李世民魇醒惊起,冷汗淋漓。
  不知为什么,总是做同样的梦。
  其实,隋炀帝临幸江都扬州还是大业元年二年的事。虽然贵为皇亲国戚有幸随行,可也才六岁,想起来也只剩模模糊糊的一片光怪陆离的奢靡印象。
  那番话有些隋炀帝是在不同的场合说过,不过却从未对他说过。
  更奇怪的是,也不是什么恶梦,却每次都汗如雨下冷如冰,心口狂跳不已,似大病一场,又似死里逃生。
  长孙点亮烛,拭了拭世民的额:“又梦到他了?”
  世民轻叹一声,默默摇了摇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世民,自从你打定主意,你就总做这个梦,”长孙柔柔静静的依着世民说话,“只是主意既定,为何不立即行动呢?进有进的得意,退有退的潇洒,成有成的辉煌,败有败的豪情,都是担当都无憾,都是丈夫。只有犹疑,最是伤身,伤身累心又一事无成,只有窝囊,不甘的窝囊,不敢的窝囊,空白的窝囊,原地兜圈的窝囊,只是自个把自个的精气神都磨黯了,惊风飘白日,人老事空,窝窝囊囊的白白赔上了一辈子,何必。”
  李世民微微一震,久久不语。
  “二少爷,刘爷家小童求见。奴婢说二少爷已睡下了,他口称急事,苦苦哀求二少爷赏脸。”丫鬟隔着帘子恭声禀报,划破了一室的沉凝。
  世民夫妇对视了一眼,心中惊疑。
  “我去看看,这么晚了,必有急事。”李世民匆匆边披着衣服对长孙说。
  李世民刚步进厅堂,小童立时迎着他扑通跪下了,涕泪满面:“二少,求您看在和我家少爷往日情份上,救他一救吧。”
  李世民预感成真,心凉了一半。他定了定神,扶起小童,宽慰道:“别急,慢慢说。你家少爷怎么了?”
  “我家少爷被捕入狱了,少爷外放做官,孤身一人,他被抓,我们一群下人慌得没了主心骨,只得这么夜了还冒冒失失前来打扰爷。”小童抽抽搭搭断断续续的边哭边说。
  刘文静被捕了。李世民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反倒静定了下来。
  快马加鞭,直奔囚牢,天刚破晓。
  “肇仁,你被卷进李密案,麻烦大了。当年高俭就是因为卷入了杨玄感案被远贬荒蛮之地,至今生死未卜。皇上最忌讳造反,宁可错杀,也不漏过。”李世民望着镣枷上身愈见单薄的好友,忧心忡忡。
  刘文静微微一笑:“我是不值。李密不是能成大事的正主,我白白被牵累了。丧乱方剡,非汤、武、高、光不能定。可惜我刘文静大好头颅有用之身未能奉与真命天子,就不明不白作了屈死鬼,也是命该如此。”
  李世民一怔抬首,撞进刘文静明亮光熠的眸中,恍然了悟,不由精神一振,扬眉傲笑:“安知无其人哉?我今来此,不是来哭哭啼啼姁姁相忧的。世道将革,直欲共大计,试为我言之。”
  刘文静大喜,意气风发,笑点江山,款款从容:“今李密长围洛邑,主上流播淮南,盗贼蜉结,大连州县,小阻山泽,以万数,须真主取而用之。诚能应天顺人,登高举旗,振臂大呼,则四海不足定也。今汾、晋避盗者皆在,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朝啸集,十万众可得也。尊公所领之兵,复且数万,君言出口,谁敢不从?乘虚长驱,鼓而入关,以震天下,不盈半岁,帝业成矣。”
  李世民抚掌大笑:“君言正与我意合!”
  四目相交,会心一笑。席地而坐,潜心密谋,梳理名单,部署宾客,意图起事。
  议定回府,已是夜半。远远的望见烛火暖暖,心中暗悦,不由加快了脚程。
  迎接李世民的是一室的馨香,一桌热腾腾的小菜精美清淡,长孙含笑倚盼。
  “夫人好兴致。”世民笑吟吟说道。
  “因为我知道夫君归来时必然好兴致。”长孙悠悠笑着接口。
  “哦?”轻挑眉尖,笑意渐深。
  “肇仁倜傥有器略,不是柔弱人。你今去看他,详谈整日,他必已助你坚定了决心。”
  “知我者夫人也。”世民舒心长叹,心满意足,“我和肇仁商谈一天,把人事方略都敲定了。其实,我担心的不是这些,是父亲的态度啊。父亲犹疑不决,时不我待啊。”说着说着,语调越来越低沉。
  “世民,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炖品,尝尝。”长孙温言细慰,夹菜给世民,世民就着吃了。
  “好吃吗?”长孙笑微微的问。
  “好吃。”世民调整了心绪,笑着应道。
  “我知道你爱吃,我炖了三个小时呢。小火慢慢的炖,不急不徐、心心定定的炖,直炖到骨酥油走,肉香皮滑,可口了吧。”长孙柔柔的细细说,“只要火候到了,工夫到了,自然就可口了。水到渠成,自然无痕,方为上乘;用急火是不成的,皮溶肉焦,反倒什么也没得吃了。”
  世民抬头笑了,笑得释怀:“我明白。我也就是对你说说而已,说过就算了,该怎么做我心中还是有数的,你不必担心。”
  “还是说出来好,闷着伤身子。反正也只是跟我说说,说什么都没关系的。”长孙柔柔笑开,灿烂妩媚。
  这就是生的底子,平静涵容;但生的样子不是这样的,生的样子是变幻闪烁的。比如缘分,最是奇妙灵透。
  比如刘文静和裴寂的缘分,更是不可捉摸中的不可捉摸。
  刘文静风流倜傥得大气雍容,裴寂却七窍玲珑得灵敏剔透。两人彼此瞅着都有那么点不顺眼,都有那么点瞧不起,可偏偏又融洽默契得分不开,虽然谁都心底不愿承认嘴上无限夸大。
  夜凉如水,新月似眉,刘文静慢慢踱到窗台前,正见一颗流星灿亮坠落。刘文静愣了愣,旋即摇摇头挥去了这一幕。
  狱中长谈坚定了刘文静对李世民的信心,一切都挑明了,志同道合。所以一被李家保出狱,刘文静就迫不及待的四处活动开了。阴布宾客,潜结死士,候机当发,秘图起义。
  可很快,刘文静就觉得施展不开了,一切的一切都停滞在一个暧昧的度里,无法再进一步。刘文静不得不抬起头来正视李渊,这个和光同尘的男人。
  如果说李世民是剑,那么,李渊就是鞘。鞘包容剑,又限制剑,这就是度。如今,已临危界,欲进路已封。
  刘文静抬起头来正视李渊,沉吟良久。
  这是个怎样的男人呢?倜傥豁达,任性真率,宽仁容众,无贵贱咸得其欢心。这是众人对他的评价。这样的人是不值得提防的,敌不足以为敌,友也只可是酒肉友。这是一个人人欢喜又人人轻忽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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