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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草-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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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完了?”乔伊斯问,“到现在我也没发现这案子有什么问题没解决的,除非他们根本没找到那些金条。” 
  “他们当然没找到金条。”雷蒙德说,“而且他们也没法逮捕凯尔文。凯尔文太狡猾了,他们抓不到他的把柄。解释不通的是,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在地上留下那些带有明显标记的车轮印呢?不仅如此,还有一件怪事,就在车库大门的对面,有一幢小别墅,是一位女画家租下来避暑的。” 
  “噢,这些女画家们!”乔伊斯边说边笑。 
  “正像你说的那样——‘噢!这些女画家们!’——这位很特别的画家已经病了好几个星期了,有两个医院护士在看护她。那天值班的护士把坐在轮椅上的她推到窗前,窗帘是开着的,那护士宣称,如果对面的货车离开车库的话,是不能逃离她的视线的,而且她发誓那辆货车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间车库。” 
  “我想那不是问题。”乔伊斯说,“护士可能睡着了,他们经常这样。” 
  “那……呃……也有可能。”帕特里克审慎地说。 
  “不经过仔细的推敲,就相信这些证据是不明智的。在接受那位护士的证词之前,我们应该先考察她的可信度有多少。那辆车不在现场的证词令人生疑。” 
  “那位女画家也作了证。”雷蒙德说,“她说她疼得很厉害,一晚上未入睡。那辆破车的声音那么大,它要开走的话,她不可能听不到声音。况且暴风雨后的夜晚又格外地宁静。” 
  “嗯,”牧师说,“那确实是一个旁证。凯尔文先生有不在场的证据吗?” 
  “他声称从十点钟起他一直在家里睡觉,但没有证人证实这一点。” 
  “那护士睡着了,”乔伊斯说,“那个画家也睡着了。病人总是认为他们整晚都醒着。” 
  雷蒙德带着询问的眼光望着彭德博士。 
  “你们知道吗?我实在为凯尔文抱屈,这可真是一朝背恶名,终身难洗掉。凯尔文是有过前科,但在这个案子中,除了那个有特别明显标记的车轮之外,没有什么证据可指控他。” 
  “亨利爵士,你看呢?” 
  亨利爵士摇摇头。 
  “碰巧了,”他笑着说,“我知道一些与这个案子有关的情况,我一旦说出来,答案也就出来了,因此,我不想现在就讲出来。” 
  “那么,简姑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等一会儿,亲爱的。”马普尔小姐说,“我想是把针数错了,两针反针,三针正针,滑一针,噢,对了,刚才你说什么,亲爱的?” 
  “你有什么看法?” 
  “你不会喜欢的,亲爱的,年轻人是不会喜欢我的看法的。我注意到了,最好是什么都别说。” 
  “别卖关子了。姑姑,快说出来吧。” 
  “好吧,亲爱的雷蒙德。”马普尔小姐说,放下她手中的织物,盯着她侄儿。“我实在觉得你应该仔细挑选你的朋友。你太轻信,太容易上当受骗了。我想作家都这样,想像力太丰富了。如果你们有我这把年纪,有那么多生活经历的话,一听到这类有关的西班牙帆船的故事,一个几星期前刚认识的人,马上就会警惕起来。” 
  亨利爵士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打断了马普尔小姐。 
  “雷蒙德,这下你可要恼火了。”他说,“马普尔小姐,你太绝了。年轻人,你朋友纽曼有另一个名字,实际上有好几个化名。眼下,他不在康沃尔郡而在达特穆尔的德文郡,说得再准确点,是在普林斯顿监狱服刑。我们抓他不但因为他偷了运金船上的金条,而且抢劫伦敦一家银行的金库。我们在调查中发现他把部分偷来的金条埋在了波浪屋的花园里。真是个绝妙的计划:康沃尔郡沿岸到处都能听到藏宝沉船的故事。潜水员,搬运金条等都是事先设计好的。仅有这些还不够,他还需一个替罪羊,凯尔文就成了最佳人选。纽曼把他的戏演得非常好。我们这位鼎鼎大名的作家呢,就被导演成了一个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目击证人。” 
  “那么车轮上的记号呢?”乔伊斯问。 
  “噢,我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亲爱的,尽管我对车的事情不太了解。”马普尔小姐说,“大家都知道车胎是可以换的,他们从凯尔文的车上卸下车胎,从车库的小门出来,经过小巷,把车胎装在纽曼的车上,从一个门开出去,再到海边,装上金条,再从另一个门开上来,然后他们又把车胎重新装在凯尔文的车上,我猜,其他人再把纽曼捆起来,扔进沟里。被捆着的滋味当然难受,而那么晚人们才把他从沟里解救出来,也是他不曾想到的。看来,那个自称是花匠的人肯定也参与了这一勾当。” 
  “自称是花匠?这是什么意思?简姑姑。”雷蒙德好奇地问。 
  “你大概从未雇过真正的花匠吧?”马普尔小姐说,“大家都知道,花匠在圣灵降临节的星期一是不干活的。” 
  她微笑着,重新拿起她的织物。 
  “还真是这一疑点把我的思路引入正轨的。”她说。看着对面的雷蒙德,“有朝一日你自己当家,有了你自己的花匠之后,你就会知道这些常规的。” 
   
   






 








第四章 行道上的血迹



  “真不愿意旧事重提,”乔伊斯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确切地说已有五年了,但它一直像幽灵一样缠着我,绚烂的笑容下面却藏着罪恶。说来也怪,我那时画的那幅画居然也笼罩着这种气氛。每次我第一眼看那幅画的时候,看到的是康沃尔郡坡度舒缓的街道,阳光洒了一地,但凝视一段时间后,一种冷森森的情绪就从画中冒了出来。我既没把这幅画卖掉,也不想再看到它,就把它放在画室的一个角落里,面对着墙。 
  “事情发生在一个叫拉托尔的地方,隶属于康沃尔郡,一个不寻常的小渔村。景色迷人,能上画的地方比比皆是,到处都弥漫着‘康沃尔老茶馆’的气息,各种各样的商店随处可见,店里的姑娘都剪着短发,穿着罩衫,正往羊皮纸上印着‘甜格言’。虽然这小地方紧凑玲珑,古朴雅致,但在我看来,总有些地方不协调。” 
  “我想起了那句咒语,”雷蒙德幽忧地说,“无论通向村子的路有多窄,没有一个风景如画的村子会平安无事的。” 
  乔伊斯点了点头说:“是有许多小路通往拉托尔,而且这些小路的坡都很陡,差不多有屋顶的侧面那样的角度。为了让大家便于理解,我想简单地描述一下故事发生的地方。在拉托尔有一个很古老的小旅馆,叫‘波哈维思纹章’,有人推测,这个小旅店是西班牙人在一五〇〇年前掠夺这块土地时修造的房子中仅存的一座。” 
  “不是掠夺,”雷蒙德皱着眉头说,“叙述历史的时候,用词要准确,乔伊斯。” 
  “好吧,不管你用什么词,反正他们带着枪上了岸,向岸上的居民开火,房屋倒塌,啊!我扯远了,还是回到主题上来吧。那小旅店门前是一个游廊,由四根柱子支撑着。我在它的对面选了一个非常好的角度,打开画夹准备工作。这时候,一辆小车从小山上婉蜒地向这边徐徐开来,停在旅店前面,可停的位置让我觉得很别扭。从车里下来一男一女,我没有特别留意他们,只看到那女的穿了一套亚麻布的紫红色套装,戴一顶紫色的帽子。 
  “一会儿,那男的又重新走了出来,让我舒了一口气的是,他把车开到码头,并把它停在那儿。他信步走了回来,从我边上径直走向旅店。就在这时,又有一辆该死的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向这边开来。车里下来的那女的穿了一件很耀眼的擦光印花布做的上衣。我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衣服,一种如一品红那样的猩红色,戴一顶古巴产的大草帽,也是猩红色的。 
  “这女人没把车停在旅店前,而是把车开到了街另一头的一家旅馆。她下了车,那个一只脚刚跨进旅店大门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她,惊喜地喊了出来。‘卡罗尔,嗨!真是太好了,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见到你,可真是没想到,好多年没见你了。马杰里也在这儿,我妻子,你知道的,你得去见见她。’ 
  “他们肩并肩地沿着上坡的路向波哈维思纹章旅店走去。另一个女的则从门里出来,走下去迎向他们。那个叫卡罗尔的女人从我身边过的时候,我瞟了她一眼,只看见她那涂满了白粉的下巴和刺眼的猩红色的嘴唇。我的确怀疑马杰里会高兴见到她。我不知道近处的马杰里是什么样子,但从远处看,她算不上漂亮,但整洁得体。 
  “当然,这些都不关我的事,但生活中总是有许多奇怪的一瞥能让你的大脑为此不停地转动。他们的谈话断断续续地飘到我耳边,我能听到只言片语,他们在讨论去游泳的事,那丈夫,好像叫丹尼斯,想租一条船,沿着岸转一圈,有一个很有名的山洞值得一看,他是这样说的。卡罗尔也想去看看那洞,但她建议沿着海边的岩壁走,从陆路上去,她说她讨厌船。最后他们找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卡罗尔沿着岩壁小路走,丹尼斯和马杰里划船过去,在山洞那儿会合。 
  “听他们谈游泳,勾起了我的游泳的欲望。这是一个闷热的早晨,我的画又画得不怎么顺利。我估计下午的太阳会更迷人,因此,我收拾好画具,去了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小海滩,跟山洞的方向正好相反,这是我的一个小小的发现。我游得十分畅快,午餐我吃了一罐蛇肉,两个西红柿。下午我兴高采烈地返回旅馆,准备继续画我的画。 
  “整个拉托尔像是睡着了似的。我的估计没错,下午的阳光确实很美,阳光投射下的阴影妙不可言。波哈维思纹章旅店是这幅画的主体,一缕阳光斜照在廊前的地上,产生一种奇特的效果。那三个去游泳的人好像都回来了,因为有两件泳衣,一件猩红色的,一件深蓝色的晒在阳台上。 
  “我画的一个角上出了点问题,我俯下身去想把它弄好,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等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斜靠在波哈维思纹章旅馆的一根柱子上。这人好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似的,穿了一件只有在海上作业的人才穿的衣服。我猜,他可能是渔民,满脸长着黝黑的络腮胡子,如果我要找一个西班牙海盗船船长的模特的话,我想不出有谁比他更合适。我兴奋地赶快拿起画笔,想在他离开之前把他画下来,尽管,看起来他好像是要世世代代支撑着那根柱子。” 
  “他还是挪动了地方,庆幸的是,在他离开之前我已把我想画的画了下来。噢,那人终于开了口。 
  “‘拉托尔,’他说,‘是个非常有趣的地方。’ 
  “这儿的确很美,我前面已经说过,但这终究不能把我从那种阴影中解脱出来。我的脑子里满是侵略史,我指的是这个小村的毁灭。波哈维思纹章店的老板是最后一个被杀害的人。他在跨出自家门槛的时候被西班牙人的剑刺穿了胸膛,人行道上,他的血喷溅了一地,一百多年来没有人能把这地上的血迹洗干净。 
  “那天下午,这沉寂的小村兴许与一百年前的气氛相符,那人说话的语气中有些讨好的成分,我感觉到这种讨好的语气下面潜藏着某种威胁。表面上他态度十分谦卑,但我觉得这谦卑的背后是残忍。他让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切实体会到西班牙人的种种暴虐行径。 
  “他与我交谈时我一直在画画。我猛然发现在听他说话的过程中,我竟往画布上画了一些本不该画的东西。在阳光斜照下的波哈维思纹章店前的白色行道上,我画上了血迹!这完全是大脑对手开的玩笑,但当我再次朝旅店看去的时候,我更是大吃一惊,我画的正是我所看见的——白色的行道上的鲜血。 
  “我瞪大了双眼凝视了一两分钟,最后把眼睛闭上,对自己说:‘别傻了,事实上什么也没有。’我又睁开双眼,那血迹仍旧在那儿。 
  “我无法忍受这一切,打断了那个说个没完的渔民。 
  “‘请告诉我,’我说,‘我的眼睛不太好,那边的行道上真有血迹吗?’ 
  “他友好、宽容地看着我。 
  “‘现在不会有血迹了,我跟你说的是五百年前的故事。’ 
  “‘是的,’我说,‘但现在……行道上……’话卡在了喉咙里,我明白,很明白他不可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东西,我站起来与他握了握手,收拾起我的画具。我正忙着收拾的时候,早晨开车来的那个男子从旅店里走了出来,茫然地向街的两头张望着,他妻子在阳台上收起晒干的泳衣。 
  “他沿街而下,先走到他停车的地方,突然一转身,穿过街道,向那渔民跑去。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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