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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克利斯朵夫-第1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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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愿意表示感激的脾气是难得的,只有一般出众的人物才会有。他们出身于最贫
寒的阶级,到处不得不接受人家的帮忙;而那些恩德差不多老是被施恩的人的鄙俗毒害
了”
    克利斯朵夫认为不能为了人家的援助而降低自己的人格,也不能放弃自由,那跟降
低人格并无分别。他要给人好处,决不自居为希望收利息的债主,而是把好处整个的送
人的。他的恩主们的见解可不是这样。他们认为受恩必报是天经地义,所以克利斯朵夫
不肯在报馆主办的一个含有广告性质的游艺会中,替一支荒谬的颂歌写音乐,在他们眼
中简直是起有此理。他们暗示克利斯朵夫说他行为不对。克利斯朵夫置之不理。不久他
还很不客气的否认报纸所宣传的他的主张,使那些恩主们愈加老羞成怒。
    于是报纸开始用各种武器攻击他了。人们又搬出一些血口喷人的古老的武器,那是
一切低能的人用来攻击一切创造者而从来杀不死一个人的,可是对于所有的糊涂蛋,的
确百发百中,极有效果。他们指控克利斯朵夫的罪名是剽窃。他们割裂他的作品,取出
其中的一段,再从一些无名作家的曲子里取出一段来化装一番,证明他偷了别人的灵感,
说他想扼杀年轻的艺术家。这一套要是出之于一般以狂吠为职业的人,出之于爬在大人
物肩上喊着“我比你更伟大”的下贱的批评家,倒还罢了;可是有才气的人也要互相倾
轧,竭力教对方受不了。他们完全不知道:世界之大尽够他们安安静静的各做各的工作,
而各人为了发展自己的才具已经需要拚命的奋斗了。
    德国有些嫉妒的艺术家常常把武器供给克利斯朵夫的敌人,必要的时候还能发明些
武器。这种人在法国也有的是。音乐刊物上的国家主义者——其中不少是外国人,——
指出克利斯朵夫出身的种族,也算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克利斯朵夫的名片已经不小;就
因为他走红,连那些毫无成见的人看了也恼了,——其余的更不必说。在音乐会听众里
面,此刻有一批上流人物和前进杂志的作家热烈拥护克利斯朵夫,不问他写什么,总一
致叫好,说在他以前简直没有音乐。有几个人解释他的作品,发见其中有哲学意义,使
克利斯朵夫听了吃惊。又有几个从中看到一种音乐革命,说是对于传统的攻击,不知克
利斯朵夫正敬重传统。他尽管分辩也没用。大家会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他
们这样的佩服他就等于佩服他们自己。所以报纸上对克利斯朵夫的攻击,使他音乐界的
同业非常痛快,因为他们相信那虚构的“谎言”是事实而表示愤慨。其实他们不爱他的
音乐也用不着这些理由;自己并无思想可以表现,但照着呆板的方式把思想表现得非常
流利的大多数人,一朝看到克利斯朵夫思想丰富,而凭着创造的想象力(表面上不免有
点儿杂乱)表现得有些笨拙的时候,当然要恼怒了。一般当书记的家伙,只知道所谓风
格便是文社学会里的公式,只消把思想放进去,象烹饪时把食物放入模子一样:所以他
们一再指责克利斯朵夫不会写作。至于他最好的一批朋友,不想了解他的,或是因为老
老实实的爱他(因为他使他们幸福)而真能了解他的,都是在社会上没有发言权的无名
的听众。唯一能够替克利斯朵夫作强有力的答复的奥里维,和他分离了,似乎把他忘了。
于是克利斯朵夫同时落在他的敌人和他的崇拜者手里;这两种人作着竞争,看谁把他损
害得更厉害。他厌恶之余,绝对不加声辩。有一回他在一份大报上读到一个为大众的愚
昧与宽纵所造成的艺术界权威,——一个僭越的批评家对他的宣判,他耸耸肩说:
    “好罢,你批判我罢。我也批判你。一百年以后看你们投降不投降!”
    可是眼前到处是对他的毁谤;而群众照例是有一句信一句,对于最荒谬最卑鄙的控
诉都信以为真。
    克利斯朵夫仿佛觉得自己的处境还不够困难,居然挑了这个时期跟他的出版家反目。
其实他没有什么可以抱怨哀区脱的,他依次印行他的新作,跟他的交易也很诚实。固然,
这种诚实并不能使他不订立对克利斯朵夫不利的契约;但这些契约他是遵守的,只嫌遵
守得太严格。有一天,克利斯朵夫出乎意外的发见他的七重奏被改为四重奏,一支普通
的钢琴曲被改为——而且改得很笨拙——四手的钢琴曲,事先都没通知他。他便跑去见
哀区脱,把这些违法的乐谱丢在他面前,问:“你知道这个吗?”
    “当然知道。”
    “你意然敢竟然敢私自窜改我的作品,不经我的许可!”
    “什么许可?”哀区脱静静的说。“你的作品是属于我的。”
    “也是属于我的!”
    “不是的,”哀区脱语气很温和的说。
    克利斯朵夫跳起来:“怎么,我的作品会不属于我的?”
    “你把它们卖掉了。”
    “你这是跟我开玩笑了!我卖给你的是纸。你要拿它去赚钱,尽管去赚罢。但写在
纸上的是我的血,是属于我的。”
    “你什么都卖给我了。以初版每份三十生丁计算,我已经预付你三百法郎,作为你
卖绝的代价。在这种条件之下,你把作品的全部权利都让给我了,没有任何限制,也没
有任何保留。”
    “连毁掉它的权利也在内吗?”
    哀区脱耸耸肩,按了铃,对一个职员说:“把克拉夫脱先生的案卷给拿来。”
    他静静的把契约条文念给克利斯朵夫听,那是当时克利斯朵夫并没看过一遍就签了
字的,——也是依照音乐出版家普通契约的规则订的:——“哀区脱君取得作家全部的
权利,由哀区脱独家出版,发行,镌版,印刷,翻译,出租,出售,在音乐会,咖啡店
音乐会,舞场,戏院等处演奏,加以修正,改削,以便适合任何乐器,或增加歌辞,或
更换题目,或均由哀区脱君自由处理,与任何人无涉”
    “你瞧,”他说,“我还是极客气的呢。”
    “不错,”克利斯朵夫说,“我得谢谢你。你还可以把我的七重奏改成咖啡店音乐
会里的小调呢。”
    他不作声了,狼狈不堪的把手捧着头,再三说:“我把灵魂出卖了。”
    “放心罢,”哀区脱带着讥讽的口气,“我决不滥用我的权利。”
    “你们的共和国竟允许有这种交易吗?你们说人是自由的。实际上你们却是在拍卖
思想。”
    “你已经取得了代价,”哀区脱回答。
    “是的,三十生丁,”克利斯朵夫说。“拿回去罢。”
    他在袋里掏着,想拿出三百法郎来还给哀区脱,可是拿不出。哀区脱微微笑着,带
着轻蔑的神气。这笑容使克利斯朵夫愈加有气。
    “我要我的作品,”他说,“我向你赎回来。”
    “你没有赎回的权利,”哀区脱回答。“可是我素来不愿意勉强人,只要能赔偿我
的损失,我答应你赎回。”
    “好罢,就是为此而要把我自己卖掉也行。”
    哀区脱在半个月以后提出的条件,他毫不争论的接受了。他发了傻劲,决意收回全
部作品的出版权,代价是比他从前的收入多出五十倍,虽然这赔偿的数目不能说夸张:
因为那是哀区脱根据实际的利润精密计算出来的。克利斯朵夫一时没法偿付,而这也早
在哀区脱意料之中。他并不想打击克利斯朵夫,认为以艺术家而论,以一个普通人的人
格而论,他比任何青年音乐家都值得重视;但他要给克利斯朵夫一个教训:他绝对不容
许人家干涉他权利以内的行动。并且那些契约的规则不是他定的,而是当时通行的;所
以他觉得很公平。此外他还真心相信,那些条文对作家的好处并不亚于对出版家,出版
家更懂得推广作品的方法,不象作家那样拘泥着一些感情问题,——这种顾虑不用说是
很高尚的,但究竟和他真正的利益背道而驰。他决意要教克利斯朵夫成功,可是要照他
的方式,要克利斯朵夫完全听他摆布才行。他要使克利斯朵夫感觉到,不要他帮忙也没
这么容易。于是他们成立了一个协定:如果六个月以内克利斯朵夫不能赔偿损失,克利
斯朵夫的作品就完全归哀区脱所有。显而易见,在那个期限之内,克利斯朵夫连这笔款
子的四分之一都不见得能凑起来。
    可是他一味固执,把多么可纪念的屋子退租了,另外租了一所便宜的,卖掉了好多
东西,——他很奇怪的发觉竟没有一件值钱的,——借着债,求助于好心的莫克,不幸
他那时期病交加,闹着关节炎,没法出门。他又去找别的出版家,条件到处都和哀区脱
的一样不公平,有的甚至还不愿意接受。
    那时正碰上音乐刊物对他攻击最猛烈的时期。巴黎某一份大报对他特别凶狠,一个
不署名的编辑拿他当做该打的孩子:没有一星期不在“回声”栏内写些诬蔑的文字把他
形容得非常可笑。另外一个音乐批评家再来跟那位不露面的同事唱双簧:任何细微的借
口都可以使他发泄一下残暴的兽性。这还不过是第一战役:他预告过几天再来一个彻底
的歼灭战。他们不慌不忙,知道任何确凿的指控对群众的效果还不及反复不已的讽示,
便象猫儿耍弄耗子一样的耍弄克利斯朵夫,把每篇文字寄给他。他虽抱着鄙夷不屑的态
度,也不免因之痛苦。然而他始终缄默,不去答复那些侮辱,——(即使他要答复,也
不一定能够),——只固执着为了无益的、过分夸大的自尊心,跟他的出版家奋斗。他
为此损失了时间,精力,金钱,同时又损失了他唯一的武器,因为他意气用事,不愿意
让哀区脱再为他的音乐作宣传。
    突然,一切改变了。报上预告的文字始终没发表。对群众的讽示也静默下来。攻击
忽然停止了。不但如此:两三星期以后,那份日报的批评家还借着偶然的机会写了几行
赞美的文字,似乎证实他们已经讲和了。莱比锡一个有名的出版商有信要求承印他的作
品,契约的条件对作者很有利。一封盖有奥国大使馆印章的恭维信,向克利斯朵夫表示
很愿意在使馆的庆祝会中演奏他的曲子。克利斯朵夫所赏识的夜莺也被请去演奏。这样
以后,夜莺立刻被德意两国侨居巴黎的贵族邀请。有一回克利斯朵夫也不能不出席这一
类的音乐会,居然受到大使热烈的招待。可是只谈了几句话,他就知道这位主人并不懂
得音乐,对他的作品茫无所知。那末这种突如其来的好感是从何而来的呢?似乎有一个
人在暗中照拂他,替他排除障碍,替他开路。克利斯朵夫探问之下,大使提到克利斯朵
夫的两位朋友,说裴莱尼伯爵和伯爵夫人对他非常钦佩。克利斯朵夫连这两个姓氏都没
听到过;而在他到使馆去的那晚,也没机会见到他们。他并不一定要认识他们。这个时
其他对所有的人都觉得厌恶,对朋友也象对敌人一样的不信任。他认为友和敌都同样靠
不住,只要吹过一阵风,他们就会改变的;我们不应当依赖他们,而应当象那位十七世
纪的名人所说的:
    “上帝给了我朋友;又把他们收回去了。他们把我遗弃。我也把他们丢了,从此只
字不提。”
    自从他那天离开了奥里维的屋子,奥里维再没消息给他;他们之间似乎一切都完了。
克利斯朵夫不想再交新朋友,以为裴莱尼伯爵夫妇也是那些自称为他的朋友的时髦人物,
所以完全不想跟他们见面,倒反有心躲避他们。
    不但如此,他还想躲避整个的巴黎。他需要在亲切而孤独的环境中隐遁几个星期。
啊!要是他能够到故乡去静修几天的话,——只要几天就行了!这种思想慢慢的变成了
一种病态的欲望。他要再见他的莱茵,他的天空,埋着他的亡人的土地。他非要重见一
次不可。但那是有被捕的危险的:从他亡命以来,通缉令始终没撤销。可是他觉得,为
了要回去,哪怕只是回去一天,他什么傻事都会做出来的。
    幸而他和一个新的保护人提到这个心愿。德国使馆有个青年随员,在某次演奏他作
品的晚会中遇到他,说他的祖国对于一个象他那样的音乐家一定是很得意的,克利斯朵
夫很心酸的回答:“不错,祖国为了我得意极了,甚至于让我死在国门外面而不许我进
去。”
    年轻的外交官要他把原因解释了。过了几天,他去找克利斯朵夫,对他说:
    “上面有人关切你。一个地位极高的人物,有权使那个通缉令暂时不生效力的人,
知道了你的情形,很表同情。我不知道你的音乐怎么会使他喜欢的;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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