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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克利斯朵夫-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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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可怕的热情,她能尽量传达出它的气势而自己不受它的毒害;她只感到那些作品的
力量和弹完以后的痛快的疲劳。那时她满头大汗,筋起力尽,安详的笑着,觉得心满意
足了。
    克利斯朵夫有一晚听到她的表演,大为称赏。他在会后向她握手道贺。她非常感激:
那晚听众很少,而且她素来不大有人捧的。她既没巧妙的手段去加入什么音乐集团,也
没那种本领招致一般捧角的人跟在她后面,既不用过分的技巧来标新立异,也不用想入
非非的方式去表演名作引人注意,同时她也不自命为巴赫或贝多芬的专家,更不对她所
奏的东西标榜什么理论,只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感觉到的弹出来,——因此谁也不注意
她,批评家们也不知道她:因为没人告诉他们说她弹得好;而他们自己又不知道好坏。
    克利斯朵夫以后常常看到赛西尔。这个身子结实而精神安定的女子对他有种说不出
的吸引力。她人很刚强,淡于名利。他因为人家不知道她而很气愤,提议要教《大日报》
的朋友们提到她。她虽很乐意有人称赞,却求他切勿为她钻谋。她不愿意奋斗,花许多
气力,惹人家妒忌;她只求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人家不提起她倒是更好。她决不忌才,
对于别的演奏家的技巧,她第一个会惊叹佩服。既无野心,亦无欲望,她太懒了,没有
这个劲。要是当前没有什么确定的目标需要她关心,她便一事不做:连胡思乱想都没有;
夜里躺在床上,不是马上睡着,就是一无所思。多少在这个年纪上没嫁人的女子,念念
不忘的想着婚姻,唯恐做老处女,她却没有这种烦恼。人家问她喜欢不喜欢有一个好丈
夫,她回答说:“咄,抱这种野心干吗?为什么不梦想五万法郎的进款呢?做人应当知
足,应当安分守己。人家要是给你,那末更好!要不然就算了。一个人不能因为没有蛋
糕吃就觉得上白面包不够味。尤其在你吃过了长久的硬面包之后!”
    “并且,”母亲接着说,“还有许多人不是每天都有得吃呢!”
    赛西尔自有她不相信男人的理由。几年前故世的父亲是个懦弱而懒惰的人,使妻儿
子女吃了不少苦。她也有一个不成器的兄弟,不知在混些什么,每过一些时候出现一下,
向家里要钱;大家怕他,觉得他丢人,唯恐有朝一日会听到他出什么乱子;可是大家疼
他。克利斯朵夫看见过他一次。他正在赛西尔家,忽然有人打铃,母亲跑去开门了。然
后他听到隔壁屋子里有人谈话,不时高声的嚷几下。赛西尔似乎慌了,也出去了,让克
利斯朵夫一个人待在那里。隔壁继续在争吵,陌生人慢慢的有了威吓的口气;克利斯朵
夫以为应当出去干涉,便开门出去,但他只看到一个身子有点畸形的年轻人的背影,就
给赛西尔赶来拦住了,求他回进屋子。她也跟着一同进来;大家不声不响的坐着。来人
在隔壁又嚷了几分钟,走了,把大门使劲碰了一下。于是赛西尔叹了口气,对克利斯朵
夫说:“是的是我的兄弟。”
    克利斯朵夫明白了。“啊!”他说,“我知道我,我也有一个”
    赛西尔握着他的手,又亲切又同情的说:“你也有吗?””是的那都是教家里
的人发笑的宝贝。”
    赛西尔笑了;他们的谈话换了题目。真的,这种使家人发笑的宝贝,对她不是味儿,
而结婚的念头也不会打动她的心:男人都没意思,还是过独立生活好。母亲看到女儿这
样,只有叹气;她可不愿意丧失自由,平时唯一的梦想是将来能有一天,——天知道什
么时候!——住到乡下去。但她不愿意费心去想象那种生活的细节,觉得想一桩这样渺
茫的事太没意思,还不如睡觉,——或是做她的工作
    在未能实现她的梦想之前,她夏天在巴黎近郊租一所小屋子,跟母亲两人住着。那
是坐二十分钟火车就可以到的。屋子和孤零零的车站离得相当远,在一大片荒地中间,
赛西尔往往夜里很晚才回去,可是并不害怕,不相信有什么危险。她虽然有支手枪,但
常常忘在家里,而且也不大会用。
 
    克利斯朵夫去探望她的时候,常常要她弹琴。她对于音乐作品的深切的领悟使他看
了很高兴,尤其是当他用一言半语把表情指点她的时候。他发觉她嗓子很好,那是她自
己没想到的。他劝她训练,教她唱德国的老歌谣或是他自己的作品;她唱得很感兴趣,
技巧也有进步,使他们俩都很惊奇。她天分极高。音乐的光芒象奇迹似的照在这个毫无
艺术情操的巴黎小布尔乔亚女子身上。夜莺——(他这样称呼她)——偶尔也提到音乐,
但老是用实际的观点,从来不及于感情方面;她似乎只关心歌唱与钢琴的技巧。她和克
利斯朵夫在一起而不弄音乐的话,就谈论俗事:不是家务,便是烹饪或者日常生活。平
时一分钟都不耐烦和一个布尔乔亚女人谈这些题目的克利斯朵夫,和夜莺倒谈得津津有
味。
    他们这样的在一块儿消磨夜晚,彼此真诚的相爱,用一种恬静的,几乎是冷淡的感
情。有天晚上他来吃晚饭,比平时耽久了些,突然下了一场阵雨。等到他想上车站去赶
最后一班火车的时候,外面正是大风大雨;她和他说:“算了罢!明儿早上走罢。”
    他在小客厅里睡着一张临时搭起来的床。客厅和赛西尔的卧室之间只有一重薄薄的
板壁,门也关不严的。他在床上听到另一张床格格的响,也听到赛西尔平静的呼吸。过
了五分钟,她已经睡熟了;他也跟着入梦,没有一点骚乱的念头惊扰他们。
    同时,他又得到一批陌生朋友,被他的作品招引来的。他们住的地方大半离开巴黎
很远,或是幽居独处,从来不会遇到克利斯朵夫的。一个人的名片即使是鄙俗的,也有
一桩好处;就是使上千上万的好人能够认识艺术家,而这一点,要没有报上那些荒谬的
宣传就办不到。克利斯朵夫和其中的几个发生了关系。有的是孤独的青年,生活非常艰
苦,一心一意的追求着一个自己并无把握的理想:他们尽量吸收着克利斯朵夫友爱的精
神。也有的是一些内地的无名小卒,读了他的歌以后写信给他,象老许茨一样,觉得和
他声气相通。也有的是清苦的艺术家,——其中有一个作曲家,——不但没法成功,并
且也没法表白自己:他们看到自己的思想被克利斯朵夫表现了出来,快活极了。而最可
爱的也许是信上不屠名的人:因为这样他们说话可以更自由,很天真的把信心寄托在这
个支持他们的长兄身上。克利斯朵夫多么愿意爱这些可爱的灵魂,但他永远不能认识他
们,因之大为惆怅。他吻着那些陌生人的信,好似写信的人吻着克利斯朵夫的歌一样;
各人都在心里想:“亲爱的纸张,你们给了我多少恩惠!”
    这样,根据物以类聚的原则,他周围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仿佛是一个天才的家
属,在他身上汲取营养,同时也给他营养。这集团慢慢的扩大,终于形成一颗以他为中
心的集体灵魂,——好象一个光明的世界,一个无形的星球在太空中运行,把它友爱的
歌声跟一切星球之间的和声交融为一。
    正当克利斯朵夫和他那些精神上的朋友有了神秘的联系的时候,他的艺术思想发生
了重大的变化,变得更宽广,更富于人间性。他不再希望音乐只是一种独白,只是自己
的语言,更不希望它是只有内行了解的艰深复杂的结构。他要音乐成为和人类沟通的桥
梁。唯有跟别人息息相通的艺术才是有生命的艺术。约翰?赛巴斯蒂安?巴赫在最孤独
的时间,也靠着他在艺术中表白的宗教信仰和其余的人结合为一。亨德尔和莫扎特的写
作,由于事势所趋,也是为了一批群众而不是只为他们自己。连贝多芬也得顾到大众。
而这是大有裨益的。人类应当用这种话提醒天才:
    “你的艺术中间哪些是为我的?要是没有,那末我不需要你!”
    这种强制使艺术家第一个得到好处。当然,只表白自己的大艺术家也有。但最伟大
的总是那些心儿为全人类跳动的艺术家。谁要面对面的见到活的上帝,就得爱人类;在
自己荒漠的思想中是找不到上帝的。
    然而当代的艺人谈不到这种爱。他们只为了一批虚荣的,混乱的,脱离社会生活的
少数人士写作,——这等少数人士绝对不愿意分享别人的热情,或竟加以玩弄。为了不
要跟别人一样,他们宁可和人生割绝。这种人还是死了的好。我们可是要走向活人堆里
去的,我们要喝着大地的甘乳,吸收人类最圣洁的部分,汲取他们爱家庭爱土地的感情。
在最自由的世纪,意大利文艺复兴的代表拉斐尔,在那些圣母像中讴歌母性的光荣。今
日谁能为我们在音乐上作一幅《圣母坐像》呢?谁能为我们作出人生各个阶段的音乐呢?
你们一无①所有,你们法国一无所有。你们想拿些歌曲给民众的时候,不得不剽窃德国
往日的名作。在你们的艺术中,从底层到峰顶,一切都得从头做起,或者重新做起
    …
    ①拉斐尔所作圣母像多至不胜枚举,《圣母坐像》为其中之一,现藏意大利佛罗伦
萨毕蒂博物馆。
    克利斯朵夫和此刻卜居在外省的奥里维通信,想靠书信来继续他们从前产量丰富的
合作。他要他搜集优美的诗歌,和日常的思想行动有密切关系、象德国的老歌谣那样的,
例如圣书或印度诗歌中的片段,宗教的或伦理的颂歌,自然界的小景,关于爱情的或天
伦的感情,清晨,黄昏与黑夜的诗歌,适合一般淳朴而健全的心灵的东西。每支歌只消
四句或六句就行,表情要极朴素,用不着发挥得如何高深,用不着精炼的和声,你们那
些冒充风雅的人的卖弄本领对就是没用的。希望你爱我的生命,帮助我爱自己的生命!
替我写些《法兰西的祈祷》罢。咱们应当找些明白晓畅的曲调。所谓艺术的语言,我们
应当避之唯恐不及,那是象今日多少音乐家的作品一样,变了一个阶级专用的术语。应
当有勇气以人的立场而非以艺术家的立场说话。瞧瞧前人的作品罢。十八世纪末期的古
典艺术,就是从大众的音乐语言中来的。如格路克,如一般创造交响曲的作者,初期歌
谣的作家,他们的乐句和巴赫与拉穆的精炼高深的句子比较起来,有时会显得平淡庸俗。
但就是这种本地风光的背景造成了伟大的古典作者的韵味与通俗性。它们是从最简单的
音乐形式,从歌谣里来的;这些日常生活里的小小的花朵,深深的印在莫扎特或韦伯的
童年的心上。——你们不妨效法他们,写作一些为大众的歌曲。以后你们再创作交响乐。
越级有什么用?金字塔不是从顶上造起的。你们现在的交响乐只是一些没有躯干的头颅。
噢,美丽的思想,你们得有一个身体啊!必须有几代耐性的音乐家和群众亲近。一个民
族的音乐决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建立起来的。
    克利斯朵夫不但把他的原则应用于音乐,并且还鼓励奥里维在文学方面实行:
    “现在的作家,”他说,“努力描写一些绝无仅有的人物,或是在健全的大众以外,
只有在不正常的人群中才有的典型。既然他们自愿站在人生的门外,那末你用不着管他
们,你自己向着有人类的地方去罢。对普通的人就得表现普通的生活:它比海洋还要深,
还要广。我们之中最渺小的人也包藏着无穷的世界。无穷是每个人都有的,只要他甘于
老老实实的做一个人,不论是情人,是朋友,是以生儿育女的痛苦换取光荣的妇女,是
默默无闻的牺牲自己的人。无穷是生命的洪流,从这个人流到那个人,从那个人流到这
个人你写这些简单的人的简单的生活罢,写这些单调的岁月的平静的史诗罢,一切
都那么相同又那么相异,从开天辟地起,一切都是同一母亲的子女。你写得越朴素越好。
切勿学现代艺术家的榜样,枉费心力去寻求微妙的境界。你是向大众说话,得运用大众
的语言。字眼无所谓雅俗,只有把你的意思说得准确不准确。不论你做什么,得把自己
整个儿放在里头:保持你的思想,保持你的感觉。文字应当跟从你心灵的节奏。所谓风
格是一个人的灵魂。”
    奥里维赞成克利斯朵夫的意见;但他用着怀疑的口气说:
    “一部这样的作品可能是美的;但它永远到不了那些能够读这等作品的人眼里。批
评界在半路上就把它压下去了。”
    “你老是这套法国小布尔乔亚的说法!”克利斯朵夫回答。“你担心批评界对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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