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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应扑了过来:“师祖,师祖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李玉眉须皆白,但目光仍然清澈,松弛苍老的脸上浮现欣慰的笑容:“应儿,你听好,我已将我千年的功力悉数传进你的体内,现在只靠内丹维持着元神不散,但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孔应愣了:“什么?您将功力传给我?为什么!师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会死吗?”
李玉淡然一笑:“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师祖修道一千余年,断绝七情六欲,看破世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终其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教一个好徒弟,让他继承我的衣钵。行儿是不可能了,于是我将功力传给你,希望你能做我的传人。”
孔应泪流满面:“师祖,是我害了您!”
李玉握着他的手:“好孩子,给我磕个头吧,磕头之后,就算入我门下了。”
第235章 逆徒(六)()
在李玉慈爱的目光里,孔应三跪九叩,李玉温言道:“应儿,此刻起,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师祖。你不必担心掌门为难你,你拜师入门的事情,只有在场的各位知道。这个你拿着。”
李玉将一个镂空雕刻的铜质绣球交给孔应:“这是本门的法宝宿罗球,到了合适的时机,宿罗球会自行打开,里面包含本门所有功法秘籍,以及其他仙派的一些秘法,望你早日参悟勤奋修习,不要辜负师祖对你的期待。”
孔应连忙答应。
李玉又道:“你体内有我毕生内力,得道成仙,内结金丹将会十分容易。初结丹时身体脆弱,你虽有法力却不知如何使用,届时还请各位小朋友多多照拂。”
看到这幅场面我们都感动的不知所措,赶忙应下。
李玉缓慢地站起身:“好了,是时候去大殿了,一会儿你们不要跟上大殿,还化作童子的模样,就在阶梯下等候便是。”说罢李玉苍老的眼睛看向窗外,悠悠道:“只要不上诛仙台,只要不上诛仙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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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数百名弟子整齐垂首而立,加上堂上十几位师叔伯,还有廊上侍女侍应等近千人,竟一丝声响也无,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之前在戒律堂见到不觉得什么,此时我才觉出突兀,李玉穿着蓝色的长袍,而其他人都穿着白色的长袍,只是衣服款式各不相同。每个人的额头都带着抹额,只有李玉没戴,难道因为他是带罪之身吗?
李玉对着大殿中间的高挑男子款款下拜:“参见掌门。”
“罢了,师兄不必多礼。”
那男子容貌俊美,气质文雅,眉间三道深刻的纹路,将他年轻的脸庞添上几分沧桑,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审视的目光中夹杂着不悦:“师兄,一日不见你为何苍老至此?”
李玉躬身道:“弟子有罪。”
掌门似乎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朗声道:“带孔梵行!”
立刻就有身边的少年接着喊道:“带孔梵行!”一声接着一声,瞬间传到远方。
孔应眼内精光四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额上的青筋高高凸起。李玉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过来,落在孔应的脸上,暗带抚慰,接着李玉的眼神便滑了开去,好像刚才并未无意停留。
孔应呼了一口气,沈如握住了他的手:“不要怕。”
咚咚,咚咚,有人的心就快要跳出来了,我已经不能分辨那心跳声是旁人的还是我自己的。
远远的,两名弟子押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上了殿,男人戴着手铐和脚镣,走路的时候沉重的镣铐拖在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男人的步伐也因为镣铐变得有些笨拙。
男子及腰的长发披在背后,脸上挂着不屑的冷笑。
那副眉眼与孔应十分相似,不过少了孔应的犀利清冷,多了几分狂妄豪气,他是孔梵行。
他赤着脚缓缓走上大殿,路过我们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我们一眼,似乎对我们的到来毫无察觉。
孔梵行来到大殿,对着李玉跪了下来:“徒儿拜见师父,多年不见,您老人家安好?”
掌门厉声喝道:“抬起你的头看看!看看你师父到底好不好!”
孔梵行抬头打量,惊讶的发现李玉变成了一个虚弱苍老的垂暮老人。
孔梵行目光如电看向掌门:“何乔!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何乔冷笑一声:“孽畜,你为何不问问自己,对你师父做了什么?”
李玉摇头道:“行儿,掌门师弟并没有为难我,这一切都是师父自己的选择,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赶快认错,求掌门饶恕。”
孔梵行傲然而立:“我与何乔无话可说,事已至此,只要不连累我师父和家人,我孔梵行任由你们处置。”
何乔目光一闪,凶相乍现:“很好,来人!”
“慢着!”李玉大声道,接着他因为突然运气咳嗽起来,孔梵行想要上前搀扶,却被身边的弟子按住。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二师叔!快拿药来啊!”孔梵行看着一个美貌女子道。
女子红了眼睛,哀声道:“行儿,你还没看出来吗?你师父他,他已经散去了所有法力。”
“什么?!不可能,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何乔逼你?!”
李玉苦笑道:“行儿,你一向倔强,从前我是对你溺爱太过,养出你这副脾气,可是到如今,师父希望你不要再倔了。你真的忍心,让为师白发人送黑发人吗?”说完又是一顿剧烈的喘息,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良久,他才继续说道:“行儿,只要你愿意回头,事情就有转寰的余地,从前我只教你要行得端坐得正,问心无愧,现在为师再教你最后一个道理,有的时候,该低头,便要低头啊。”
孔梵行双目通红,瞠目欲裂,缓缓跪倒:“师父,徒儿不孝,甘受责罚!”
孔梵行虽然认错,但却是对着他师父认错,仍然不肯对掌门何乔服软。
何乔朗声道:“天鹤派弃徒孔梵行,四十年前私自叛教,堕入红尘,本应重罚严判,但掌门师父念他年幼,大发慈悲饶他一命。谁料四十年后又返回本教偷窃仙丹。如此背信弃义,欺师灭祖,天理不容!着,判上诛仙台”
“师弟,你何必如此急切?”李玉慢慢说道,他艰难的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走到孔梵行的身边,对着何乔深深作揖:“掌门在上,李玉不才,一生痴迷仙道,对弟子疏于管教,以致酿成大祸。弟子有罪,我这个做师父的也难逃其咎,是我管教不力。徒儿年幼,叛逆无状,可是他本性不坏,还有改过的可能。奈何行儿罪过太大,门规森严难以宽恕。所以我愿散去功力,以命换命。”
说完李玉双掌合十,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孔梵行被几个弟子死死拖住,奋力挣扎着:“师父!师父!不要啊!你为什么要替我死?!该死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替我死?!”
李玉长叹一口气,命断气绝,一缕飞烟从大殿飘出,散于天际。
李玉以凡人之魂,重入轮回了。
第236章 逆徒(七)()
“师兄你!”何乔低喝一声,严肃冷酷的脸庞上心痛的表情转瞬即逝,他紧紧皱着眉头,内心似乎正在剧烈的挣扎。
之前孔梵行叫她二师叔的美貌女子走上前来,垂泪道:“师弟,师父生前最疼爱大师兄,自我以下,你和小师弟入门较晚。七百年前师父被魔君殷宸所伤,几乎耗尽法力,从那以后缠绵于病榻,无法亲自教徒。你和小师弟是大师兄手把手教出来的呀,如今他”女子说不下去了,呜咽哭了一会儿,方才继续说道:“大师兄本性纯良,坦荡淡泊,天真敦厚,从来不与人生气争执,一辈子与世无争,所爱者只有行儿这个徒弟。纵是大师兄疏于管教,惯坏了他,难道你我这些做师叔的便没有责任吗?你与行儿,也是一同长大,自幼结下的情份,难道就忍心大师兄门内这唯一的血脉断于你手?行儿偷仙丹固然有错,可他毕竟是本门弟子又不曾得罪外人,咱们关起门来说话,如何惩处总有余地,若不是你口口声声定要置他于死地,大师兄他也不会”
“住口!”何乔暴喝,打断了女子的话。何乔脸色铁青,双目之中隐约闪烁着紫色的火光,发出轻微的劈啪声,他的灵力正在体内乱走,杀气已经无法压制。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谁都不敢招惹狂怒的掌门。
何乔长叹一声,扬起头颅,闭上双眼,一串清泪自脸颊滑落,他沉声道:“废去孔梵行的功力,锁入镇魂塔,永生不得释放。”
悲痛欲绝的笑声从孔梵行的嘴里传出:“何乔,你就这么害怕我吗?你处心积虑要取我的性命,如今不成,就将我禁锢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是不是希望我和其他邪祟一样,在锁魂塔里被炎魔吞噬?我告诉你,别做梦了!老子就算进了镇魂塔,也是群妖的祖宗!你害死了我师父,这笔账,咱们慢慢算!”
何乔道:“师兄的死,难道你没份吗?”
孔梵行双目含泪,恶狠狠的看着何乔:“我有份,自会遭到报应,而你的那份,我会替师父讨还!”
何乔一挥手:“拖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他。”
孔梵行被两名弟子拖拽着,仍紧紧盯着李玉佝偻的背影,大声喊着师父,很快被拖下殿去了。
他下来的时候,仍然没有看我们。我看着他通红的双眼热泪滚滚,心如刀绞,仙家残酷,终于管中窥豹。
谁做错了呢?孔梵行爱上一个平凡的女子,他错了吗?没有错,但是在仙界就是错了。
孔梵行的妻子生病,他想要医治,他错了吗?他偷盗仙丹,确实有错,可是为什么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仙家有救死负伤的能力却冷眼旁观,救了人反而是罪过呢?
我想不明白,孔梵行也想不明白,而高高在上的何乔却是仙家法律尽职尽责的卫道士。
身边的孔应,已经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他死死盯着父亲离去的身影,极力克制着自己冲出去的欲望。
殷衡低声道:“走吧,现在人多,正好离开这里。”正如殷衡所言,大殿里的人纷纷走了出来,看来集会已经结束。
只有孔应一动不动,殷衡道:“别看了,再看也救不出来,回去好好练功,有朝一日回来灭了天鹤派,才是真的扬眉吐气。”
我心中一跳,觉得殷衡的言论十分不妥,救人就救人,有必要挑了整个门派吗?但是这当口,不是争论的时候。
沈如温言道:“小应,走吧,阿姨和卡卡还在等你。”
孔应收回了视线,他像一块烧红的铁,在看到沈如的那一刻渐渐恢复到本来的颜色。
“好。”
一切还算顺利,我们悄悄穿过石门,眼看就要来到结界附近。
突然背后一声厉喝:“清风!清雨!你们几个小王八蛋给我站住!”
是昨天拿竹棍打我们的那个男子,无奈只好停住脚步。
殷衡低头道:“陆师兄,有什么吩咐?”
男子立着眉毛骂道:“一大早晨看不见你们的人影子,想是掌门师祖召集庭会,你们也凑热闹去啦!偷懒的借口五花八门!你们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也敢往掌门前面凑?!我正式拜师学艺,入门六十多年了还不够资格上殿呢!你们几个欠揍的小东西,我让你们偷懒!让你们偷懒!”
说着竹棍夹着风劈头盖脸的朝我们打下来。
本来李玉去世,孔梵行被关进镇魂塔我心情就十分低落,出来又受这狗东西的气,我愤怒不已,忍不住抬眼瞪向姓陆的。
男子见我瞪他,更加来劲:“怎么着?!偷懒还有理啊?反了天了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扬起竹棍向我打来。
沈如抬起胳膊一挡,一棍子抽在她的小臂上,那男子用上了内力,将沈如的胳膊抽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
我一看急眼了,还没等我发作,孔应一把拽住竹棍,手腕一抖抢了过来,然后一声脆响,竹棍被孔应折断,丢在地下。
孔应冷声道:“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
男子似乎没有料到会被孔应夺走竹棍,他恼羞成怒,刷的一声拔出了宝剑,指着沈如道:“我便欺负她了,你能怎地?”
说完宝剑嗡的一声向沈如刺去,沈如呆呆站着,吓傻了。
“小如小心!”
孔应扑上前去,抱住沈如往旁边一滚,沈如安然无恙,长剑从背后刺入了孔应的肩膀,剑尖从胸前透了出来。
沈如慌乱地看着孔应:“你受伤了!”
孔应紧紧皱着眉,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