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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拱殿内，气氛非常压抑，赵恒的眼睛几乎滴出血来，但对于王超对周莹的弹劾，还是轻描淡写地带过。
王璇和在场的大臣心知肚明，周莹的作态明显是赵恒制衡之术造成的。如果统一北方主帅权力，必不会导致主力分割，高阳关五万大军未能直接参战，王超很悲剧。
但是，他自己又何尝没给王超下绊子呢！想想也很惭愧。
好在这次大战，杨延昭、杨嗣等人表现不错，其间又一场激战爆发了。
在主力决战望都时，耶律奴瓜主持的东线兵力，派出一支强有力的马队，从侧翼进攻威虏军，魏能率兵迎战，派遣魏正和刘知训小路包抄，然后自己迎头痛击，以不足万人把契丹军打的大败，缴获器甲竟有十八万之多！
有河朔第一勇将之称的李继宣，在徐河防线听到王超退兵，竟然出现少有的怯战，全军行动迟缓。
“李福、王升贪生怕死，遇敌先撤，导致定州行营副都部署王继忠殉职。。”刘承圭和李允两人详细介绍前方战事经过，并对李福等人弹劾。
王璇暗自心惊，暗暗道李福和王升，这两个年纪并不大的将领算是完了，虽然周莹没有事，却不能代表赵恒能优容其他人。
周莹可以说名声臭了，河北参战将士对他无不愤怒，但人家做的符合赵恒心意。
李福、王升可就不同了，一个镇州副部署、一个拱圣军营指挥使，他们临阵先逃，怎么说也得处于军法。
“陛下，臣以为李福、王升临阵退缩，死罪难逃。”王继英是发了狠，堂堂的一名军州副部署，竟然临阵怯战，作为武将，他绝不能容忍这种败类。
吕蒙正、李沆、王旦、王化基、王钦若甚至冯拯、陈尧咨立两位同签枢密院事，也纷纷上言，要求重处。
赵恒却忍了下来，思量片刻，说道：“李福、王升削去一应官职、差遣、勋爵，李福流放封州，王升罚一百杀威棒，刺配琼州，非特旨不得赦免。”
虽然没有杀人，但赵恒算是发了狠，把二人一削到底，发配到远恶军州，几乎跟判了死刑没太大区别。
冯拯作为同签枢密院事，奉旨察看边事，在处置完李福等人后，立即说道：“陛下，如今缘边各处防御，若不能据守险要缓冲契丹马队强劲攻势，河北诸军很难取胜。要是在保州、威虏军之间，依托徐河、鲍河为阵，便可遏制契丹攻势。”
“前年，王显违诏与契丹前锋战于威虏军，虽然有赖大雨获胜，但也是险胜，若当时大军在威虏军多留一天，契丹主力必然会越过唐河。今日之战，王超将帅失据，东西战线难以协调，以至于兵困粮匮，将臣陷殁几尽，王超、桑赞等人仅以身免。应在唐河常驻六万大军，控定武之北为大阵，在邢州置都部署为中阵，天雄军置钤辖为后阵，撤去莫州狼山两路兵马。”
王璇一怔，这不是自己大纵深防御的改写版吗？冯大枢密可真行，当着他的面进行剽窃，真当这个时代没有版权？
不过，转眼一想，冯拯能混到这份上，也不是傻瓜，仗打到这程度，谁都看出来旧的防御，无法遏制契丹大军。弹性十足、攻守兼备的大纵深防御，才是良策。
不过这个策略，也是在望都之战后才提出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剽窃。
撤去莫州狼山两路兵马，等同于取消高阳关都部署的特权。
虽然，众人很赞同冯拯的说法，但仍然担心赵恒，毕竟前方大帅的制衡，要远远重于防御契丹。
没想到赵恒开口说道：“爱卿之言甚善，枢密院近日拿出阵图，待朕御批。”
众人又是一惊，纷纷在想，看来天子真的动了怒，要动真格的了！
吕蒙正几人纷纷看了王璇一眼，暗道这就是王璇的大纵深防御，没想到这小子果然有先见之明！让他们心中一凛的是，赵恒又看向王璇，说道：“王卿家还有何建议？”
王璇虽然认可冯拯的说法，但总觉得兵力过于集中，河北防御正面太宽，冯拯虽把他的大纵深防御改良，却没有把握精要。
他所提出的大纵深防御，是在马军实力还没有强大起来，面对契丹强劲的机动性，不得不把敌人放进来的国土内线作战，精华在于主力防御二线。
这些年，他也不断地总结战争，不断完善自己的理论，既然赵恒问，也就毫不客气地说道：“陛下，冯相公集中三路兵力御敌，臣非常赞同。”
当冯拯有些愕然之际，他又说道：“但臣还有一些小小的变动，按照冯相公建策，臣认为，在唐河、徐水一线应该集中河北马军主力，瀛洲一带驻泊马步军两万。邢州一线中阵驻泊六万主力步军，并一万马军。天雄军驻泊三万马步军，这样才能以中阵为依托，前后支援。”
此言一出，赵恒有些犹豫，绝对是一反常态，也与当初的想法有些不同，让他拿不定主意。
冯拯见王璇擅改自己的建策，心中有些恼怒，厉声道：“王直馆，定州乃河北第一屏障，若要把契丹人放到邢州，那还不如直接在天雄军列阵算了。”
不能不说冯拯的话有道理，邢州背后偏东就是大名府，正南就是汴京，属于绝对的腹地。如果契丹人打到这里，基本和咸平二年年底那一战一样。河北又是一片糜烂，即便是打赢了又能得到什么？
吕蒙正微微颔首，王继英、王化基亦是赞同，甚至连王旦也点头称是。
赵恒见宰执无一例外倾向于冯拯的策略，亦是感到王璇的战略损失太大，纵然打赢了也等于打输了，于是缓缓地说道：“中阵御敌却不可取，众位爱卿退下吧！”
“陛下，臣知道建策有不可取之处，中阵御敌不过是威慑而已，但是能够把敌主力引入，一战全歼，彻底打垮契丹。”王璇稍有沉吟，再次说道：“既然陛下觉得不可取，那臣还有一个补救法子，不知能否陈述。”
第118章 茶引（）
军事和茶引
赵恒不想王璇还有后手，颇感兴趣，道：“说来听听。”
王璇没有迟疑，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正如按冯相公所言，大阵主力在唐河、徐河一线，但河北马军主力需放在瀛洲、莫州一线。邢州部署所辖兵力要达到三万，天雄军更要重臣坐镇，兵力也许达到两到三万。前方各位大将，分别配属步军严守关防，直接掌握马队，分三路担负游击。”
在场无人说话，他稍顿之后，又道：“第一路设在威虏军城，第二路设在保州，第三路在北平寨。契丹人弱则灭之，如果契丹强悍，那就放进来，等到后方大阵和其交战，第一路在边界把敌人的粮草辎重全都隔断，并且待机前后夹击。”
“契丹人如敢进攻定州，则瀛州一线马军主力，立即北上进入山南。如契丹人直趋瀛洲，马军则拖住契丹主力，不与其决战，等待步军截断其退路，再作计较。如此，需要在河北北部，部署禁军二十万之上。”
大手笔，绝对的大手笔！众人目光都集中在王璇身上，他们都是老油子了，敏锐地抓住王璇话中的核心。
虽然，看是屈从了冯拯，但把中阵绝杀挪到了前阵，并且加强天雄军的兵力，一旦契丹主力南下，无论是走定州还是雄州，都会遇到宋军主力部队。
两支宋军主力并非一味防守，在西线开战，宋军唐河大阵将会得到广锐军的支援，河北马军主力则从东线进入山南。
东线开战，将会实现马军牵制，步军主力进行合围，无论怎么打，都是针对契丹南下主力的歼灭战。
吕蒙正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位王家五哥，比几年前更加老练，是可以托付大任的人物。
赵恒似乎也很心动，却没有下最后定论。
王璇说完后，也就保持了沉默。殿内，看哪个人的身份，都比他显贵，摆显完了再逞能，那就画蛇添足了。
再说，无论怎样部署，河北防御必将进入全新阶段，他心中最关注的还在西北，在吐蕃。
当然，他调整部署，还有另一层深意，那就是应对明年将要爆发的大战。
在契丹人后方，保留几万强大的机动部队。
垂拱殿的廷议，使河北防御力量加强，王璇的建议基本得到认可，历史发生很大的改变。
至少，如今大宋马军有能力与契丹一战，河北马军主力三万在瀛洲一线展开，步军主力在唐河、徐河一线。
天雄军由石保吉坐镇，把契丹南下路子基本堵死，硕果仅存的老将李继隆，亦是上书请战。
这日，王璇正在盐铁司衙门办公。
此时，朝廷没有任命三司使，盐铁司直属都堂，名义上依然是尚书省户部左司衙门，盐铁司是相对独立的财政部门。
他正仔细查看销往西北的茶叶交引，守茶案判官虞千寻与欧阳颖是同年。不过，进士出身排名靠后，如今还是正九品的本官。
茶案判官是尚书左右司主事一级官员，正儿八经的从七品。
“为何四川各州的交引，竟然不如东南发的多？”
王璇看出了门道，四川虽是产茶的大路，但相比江浙、江西还有不足，里面的猫腻不少。
但交引仅是朝廷为了征集军费，让商人们将粮草、金钱输送到指定地区的入中制度。
作为回报，朝廷给予大于商人输送粮草、钱物实际价值的钱、盐或茶货等，交引市集就是一种领取的凭证。
去年，四川各州茶市交引，竟然比雍熙三年还要少，透出令人耐以寻味的古怪。
“大人，商人运量到边地，本是朝廷制度。四川天府之国，民力富饶，家有万贯的商人比比皆是，自然不屑转运千里，费力去讨那一点好处。”虞千寻淡淡一笑。
王璇却听出话中之话，看来虞千寻是有话却不好说，在试探他。当下，淡淡地笑道：“长高兄高论，小弟是咸平三年，天子恩赐的门生。你我之间自是同年，如今又共在盐铁司，一些事还需长高兄教我。”
同年或许是，但两人彼此间并无交往，聪明人之间说话一点就行，虞千寻明白王璇的意思。
他眼珠子一转，笑道：“盐铁交引差价很大，开封城中很多大贾，甚至世家都经营交引，有倍许甚至数倍的牟利。”
对于这个说法，王璇心知肚明，他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自然知道里面的猫腻，就是吕从简、冯立也在交引上做文章，刘掌柜的哀怨，还没把他耳根子磨烂。
“但下官发现，自咸平元年始，四川各州的交引逐渐减少，开始也不知缘由，后来经过调查，才摸清一些。”虞千寻点到为止，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王璇疑惑地看了眼虞千寻，有些不满虞千寻的卖弄，道：“哦，难道他们是搞回易？”
“正是。”虞千寻见王璇反应灵敏，亦是笑道：“蜀中、汉中崇山峻岭间多是小道，可直通陇右、河西。”
王璇算是明白了，看来那些不法商人把茶叶等，直接从隐秘渠道销往境外。
吐蕃、党项甚至契丹人，他们的地域很少产茶，又以肉为主食，需要大量饮茶才行。倍利使人经营，三倍之利可让人铤而走险，何况是十倍之利，那可能让人谋逆的。
他心中渐渐形成，交引倒卖、回易对财政，构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必须要下手整治，且要用铁腕。
“朝廷虽有所防控，却收效甚微，操控交引多是豪门，回易者多是亡命之徒，甚至还有军中将帅。。”虞千寻这次说的毫不客气，几乎是直接扒皮见骨。
王璇心中一动，暗道虞千寻是什么意思？太直接了，听口气相当痛恶，于是试探地道：“长高兄，你认为该怎样？”
“对于操控交引很简单，那就是改盐茶交引为盐茶引，商人在一成税赋后，产茶州县发给茶引，凭此引贩运茶可免除关税。至于协助转运钱粮，亦是给予引子，彻底杜绝交引弊端。盐铁茶等回易，却相当棘手，这就要看朝廷的手段了。”虞千寻大概说了出来，在回易上，却不敢太多说。
“长高兄，果然是经世之才啊！”
就是这样，也让王璇心中震惊，他知道茶引是蔡京提出的，整整早了近百年啊！一旦能够代替交引。每年，可增加几百万贯的赋税收入。
虞千寻，是个人物啊！为何丹青史册不曾留名？
看来历朝历代，不乏仁人志士。不过，他们的光芒还来不及展现，就早早的陨落了。
他所引起的蝶变，终于影响了历史，欧阳颖如此，虞千寻何尝不是。
王璇面带微笑，心中开始算计，虞千寻，绝对能成为他得力助手。
第119章 再临潘楼（）
傍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