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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问米-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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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林抱着她,给她讲了他唯一一次用金刚杵的经历。
  那是五十年代末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老林不过二十岁出头,有一年七月跟着社火去了周至县丁白村,在那里遇上了一家撞了邪的人。
  一家七口人,那年春节刚过,老太太有一晚上突发怪病,冰天雪地跑出去在村口四肢折断而亡。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有人饿死,再有死人也不以为意,草草收裹办了丧事。
  却不知道是不是丧事太过简薄,老太太心存不满,从此以后一家人再不得安宁。
  三月头里,大伯上山砍柴滚落山崖,被抬进门的时候只剩了一口气,却生生挣扎了五六天,夜夜哀嚎力竭而死。
  三月末,家里十岁的大孙子被公社的马车撞到了头,痴傻了。
  等到了四月,六岁的二孙子得了肺炎,高烧了几天送到医院没了命。
  端午节前,公社难得分粽子,饿得皮包骨头的小叔一口要下去,被掺了沙子的糯米哽住喉咙,生生憋死了,死之前七窍流血,怒目圆睁,吓人至极。
  好好的一家七口,不过短短几个月,只余下一个悲痛欲绝的小媳妇,和一傻一幼两个儿子。
  那个年代人都比较单纯,看到她家里如此凄惨,纷纷生出恻隐之心,听社火社的人夸耀老林有本事,劝老林去他家看看,有能力的,就帮忙驱个邪,让老太太早些上路,再不要把一家人都拖下来陪她。
  老林听说,也很同情。彼时他不过二十多岁青年人,年少轻狂,揣上家伙事,就去了小媳妇家里。到了家里,老林也不废话,经幡一挂,黄纸一烧,把老太太的八字写好镇在了八卦镜下。做完怕不保险,还抹黑跑去刨了老太太的坟,一杯黄酒一捧黄纸,将那老太太一把烧成了灰烬。
  老林自觉恶灵已除,喝了几杯黄汤,躺在乡间地头呼呼大睡,第二天被一阵哭天喊地的哀嚎吵醒。
  他爬起来揉揉眼,慢悠悠晃进村里,随便拉了个人问怎么回事,才知道就在昨晚,那小媳妇家里最小的孙子,被狼叼去了。
  老林这下彻底酒醒,撒丫子跑去小媳妇家里,见那小媳妇呆呆傻傻坐在床边,已经不会哭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家徒四壁,老林在已经见底的米缸里抓了一撮米,另一手攥住小媳妇,说:“我帮你问米,问问她为什么。”
  那个年代,可是人人头戴五星帽,手攥红宝书。孔儒佛道皆不在,天下只有红东方。老林大隐隐于世,算个卦看个相不算什么,可他从来不敢轻易在人前露真本事,生怕被有心人看到了,把他拉去当封建迷信批斗了。如今为这家人,倒是肯连看家的本领都使出来。
  老林咬破指尖以血筑符,糯米从指尖缓缓坠下堆成一座小山,老林将木筷一插,凝神静气。
  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问到。
  老林郁闷至极,苦着一张脸往回走,满心都在琢磨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回到了社火队里,心里还在琢磨,却听到别人在也在讨论小媳妇家的事情:“可怜呦…一家八口人。。一年就都没了。”
  老林隔了几秒钟才慢慢反应过来。八。。八口人?不是七口人吗?
  再一细问,才知道小媳妇去年才生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女儿,好不容易养到十个月会爬了,有天小媳妇出去干农活,回到家才发现孩子被狼叼去了。一家人找了一整天,只最后一个告诉她。
  老林前前后后一琢磨,撒腿就往小媳妇家跑,一进门就喊:“不!老太太不是害人的那个,她是第一个被害死的!”往里一瞅,刚好看见小媳妇正抱着吃了鼠药咽了气的痴傻大孙子哭得肝肠寸断。
  老林隐隐预感,自女婴死后这家几近灭门,十有八九问题就出在那个被狼叼走的女婴身上。他双手托住那小媳妇,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来:“想不想活?想不想报仇?”
  这年头,人命比纸都要轻贱。小媳妇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含着眼泪点点头:“要报仇。”
  老林拍拍她,摸黑拉着她走到丁白村“破四旧”的时候被砸得稀巴烂的土地庙里。那庙如今四面漏风,老林点上蜡烛,掏出了他二十几年从不离身的小匣子。
  匣子里面一半是颜料,一半是草药。他不慌不忙择了几样,天门冬,金钩吻,银叶菊,让小媳妇拿着石杵捣出汁水,再混上她指尖三滴血。
  “十指连心,心头血其实就是指尖血。拿你心头血,是为了引那婴灵。”老林一边拿笔勾勒黄纸符,一边说。他还从未见过手段如此残忍,心性如此阴毒的婴灵,想了又想,从小匣子底部一个凹槽里轻轻一捅,匣子应声而开,露出底下隐藏的暗格来,里面端端正正就放着一只金光闪闪的金刚杵。
  “恶魔除,金刚杵,收邪念,斩妖灵。”老林握着金刚杵,走进了小媳妇家徒四壁的屋子里。


第10章 奶奶
  那晚上金刚杵究竟是何等威力,老林从未与林愫细说。
  每次小林愫抓着他衣袖问起,他总是长长叹气,带出无尽悲凉。
  婴灵自然被拿着金刚杵的老林收服,放在老林贴身的银杏符里。老林带了回去,要将它在火上焚化,小媳妇咬牙切齿扑上来:“问问她,问问她为何害我全家?问问她为何杀她亲人?”
  老林点头应了,焚香堆米,插上木筷作法,未想不一时额上竟沁出豆大汗珠,脸色惨白,双目赤红。
  小媳妇大惊失色,一把推倒木筷,老林立刻脱力倒在递上,失声恸哭:“死的好,死的好!”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原来这婴灵如此毒辣,皆因这女婴死得太惨。
  当日小媳妇出门干活,家中仅有老太太,小孙子,和十个月大的小孙女。小孙子吵着要吃面片,老太太在灶上生火煮了一锅水。陕西农村,炕头灶头齐平相连,中间只隔矮矮一面土墙。十个月大女婴刚刚会爬,不知怎么,竟翻过土墙由炕头爬到灶头,掉落在烧着滚水的大铁锅中!
  老太太带着小孙子从屋外进门,一眼看到的,就是锅里翻滚的女婴,连哭喊都不及,早已气绝多时。
  老太太哭号几声,实在是对这个来的不是时候的女婴没几分真心实意。她和两岁多的小孙子,在那个□□到处都在饿死人的地方,站在满溢着肉汤香味的灶台边,做了一个灭绝人性的决定。
  那一个十个月大,十斤重的新生女婴,落进了六个人的肚子里。待到小媳妇从公社回到家,连汤带水一锅人肉,早已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剩下。只余下了吃饱喝足六个人,假情假意的控诉。
  小媳妇听老林说完,怔忡了半响。火光摇曳,只见她秀气的面颊上露出迷迷蒙蒙的神情。老林心头一动,想上前安慰她,却见她一转头,一脸刚毅的说:“一家子畜生,果然是死得好!”
  老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媳妇,竟然也是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女汉子。他低头看着她,忍不住露出这些天来第一抹笑:“你要不要,跟我走?”
  后来,小媳妇,就成了老林的妻子,林愫的奶奶。一双巧手,秀外慧中,八字极硬,是老林此生挚爱。
  可这样硬的八字,也还是只能陪伴老林十几年岁月。
  奶奶死之前,握着老林的手,面色沉静,目光却是藏不住的哀痛,对老林说:“我既高兴,也伤心。”
  老林摩挲着她的手指,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她枯槁的手背上:“别说傻话。”
  她却微微笑:“我高兴的是,我终于有一次,可以死在我爱的人前面。”说完,又勉力抬起手指,摸摸老林泛白的发梢:“可我也伤心,这丧亲的苦痛,要由我爱的人承担。”
  她手臂脱力,坠在了老林膝上。老林再也支撑不住,痛哭出声,肝肠寸断。
  宋书明听林愫说完,竟不知如何接话。他这两天所见所闻,几乎已远远超过以往三十年。他低头思索一阵,问林愫:“那金刚杵现在在你手里吗?”
  林愫摇头,老林被焚当日,带着小匣子去赶的社火。出事之后小匣子也再没见过,不知是不是
  那晚与老林一同被烧成了灰烬。
  “我可以画下来给你。”林愫说。
  宋书明略有些失望,等过了两天,林愫把画好的金刚杵的样子送过来,宋书明打眼一看,吓了一跳:“画的这样好!你该去学美术。”
  林愫淡淡回他:“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这个案子迟迟没有进展,许大生突然之间如此着急找到宋书明帮忙,也是因为案情有了新的变化——春节刚过,京西远洋山水9号楼903室,中介来清理租客退租的房子,在客厅的小冰柜中,发现一颗冰冻住的人头。
  发现人头的这套房子被房东签给了中介,也一直是中介在打理,挂牌之后租给两个男租客,已经有两年了。
  这两位男租客,小丁和小李,是同一家IT公司的同事,两个人一人一间卧室,合用一个客厅。找到女尸头部的冰柜是中介租房前就添置的,两个IT男平时不做饭,靠外卖为生,冰柜很少用到。
  两个人更是一口咬死,压根不知道冰柜里怎么会出现一个人头。小丁还强调,前一天交房前,他专门将屋里所有电器家具都打开检查过,那时冰柜空空如也,绝对没有什么人头。
  租客说前一天交房的时候冰柜里没有人头,中介却说第二天查房的时候冰柜里出现了人头。那案情关键就是交完房的那一晚上。刑侦加班把监控录像抽了出来,却发现那晚将人头放进冰柜的,既不是中介,也不是租客。
  作者有话要说:
  停更了两天纯粹为了双十一买买买。
  天猫今年真的很烧脑。
  错过了一些优惠,用上了一些优惠,人呐也不能太贪心。


第11章 赶尸
  宋书明看过监控,凌晨1点左右,监控中出现一白衣黑裤面生男子,手拎着一个塑料袋,从电梯上9楼,如入无人之境般推开房门进入房间。片刻之后又从房中出来,坐电梯离开。
  宋书明看过笔录,口供中写的很清楚,租客不记得是否锁门,而几个中介口径一致,收房的时候,门并没有反锁,一推即开。
  这下口供对上,又有了监控,下一步案情进展原本应当很快,但是宋书明很快就发现,监控中
  这个拿着人头塑料袋的男子,肢体僵硬,动作笨拙,而且更出奇的是,他在监控中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一个肢体残疾盲人,还做出杀人分尸抛尸这种事,实在是天方夜谭。身份排查又迟迟没有消息,资料完备的数据库里竟然找不出嫌疑人的身份信息,负责这个案子的老李连日来焦头烂额,两三天没有睡过囫囵觉了。
  万幸是冰箱中拿回来的女尸头颅第一时间就被送去刑侦处交给法医检查,隔了几天报告出来,负责尸检的法医老张一脸严肃的拉着宋书明说:“书明,这次这事我琢磨着真有点邪乎。”
  宋书明眉头一扬:“怎么说?”
  老张苦着脸,支支吾吾:“头部没有致命伤。唯一的伤口在眼睛里。”——女尸的瞳孔上,有九个并排的细细的针眼。
  老张学医入行这许多年,第一次见如此伤口。宋书明警校毕业这许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如此的伤口。
  两人仔仔细细研究一番,老张又打电话问了医院眼科工作的朋友,得到一句模模糊糊的回答,说曾听说过类似案例,很可能与邪教有关。
  宋书明那一瞬间立刻就想起了林愫寡淡的面容,和她恐怖的金刚杵。
  居然被她说中,这案子,还真有些不同往常之处。
  林愫这半年,也没有怎么闲过。她刚来读书的第一年还有些拘谨,首都对小摊贩算卦这些管理都比较严,她揣着高三暑假攒下来的微薄积蓄,幸好师范大学免学费又有补助,这才勉勉强强撑过最开始。
  等过了国庆,林愫就开始打工,刚开始只是带家教。但她中文系出身,并不吃香,赚到的钱勉强糊口罢了。今年过年,林愫回了老家干脆重操旧业,在兴庆寺支了个卦摊替人问米。
  过年的时候,她遇上了一对回头客,大前年求姻缘的大龄女青年带着老公来还愿,竟包了一个两千块的大红包给她。
  宋书明仍是不甚相信:“你这么灵,不如替我也算算?”
  林愫还真认认真真起来,职业病犯了,一把拽过宋书明的左手,细细看他掌纹:“唔,事业出色少年得志”又摩挲他左手大拇指上一处硬结:“这个不好,主凶的,是杀生结。”
  宋书明被她软绵的手指来回抚过,赶紧抽回手,故作冷淡:“所以我说你这个真是坑蒙拐骗。你说的那个什么杀生结,是我左手拿枪磨出来的茧子。”
  林愫果然不高兴了。眉毛耸拉下来,低垂着眼。嘴角深深抿起来,再不看宋书明一眼。
  两人到了停尸房,林愫这次避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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