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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长而多脚的肉。虫钻了出来,左顾右盼的往那只被钉住的小虫身边爬去。就在它的前排长脚抱住小虫的瞬间,白川修长的手指一动,第二枚银针准确无误的钉进长肉。虫的触角上。长肉。虫拼命摆动着身体,却难以逃脱。
少女早就看直了眼,惊叫连连,“先生,你好厉害!”像看宝贝似的自己把那只肉。虫装进盒子里,兴高采烈,“蛛儿吃了它,肯定会很高兴的。”
“先生,你是怎么知道它一定会上当的呢?”
白川嘿嘿一笑,显得高深莫测,“简单的很,因为我知道这种虫子的习性,它们最喜欢的就是吃这种小虫,所以以它做诱饵,必然上当。”
“那你怎么知道这附近一定有这种它们爱吃的小虫子呢?”
“百步之内,必有芳草,如果这块地方没有吸引它们之处,你想这种长脚虫子会在这里住下么?”白川眉眼含笑的看着少女惊愕的双眼,里面亮闪闪的,好像是有两颗星星。
“对待什么敌人都是一样,了解他的习性,找到他的短处,然后,一击制胜。”白川收起指间的银针,放进袖子里。
少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坏坏的笑了下,“哎,先生,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万一刚刚你算错了,那只长腿虫子没有爬出来,那你不是很丢人?”
白川点了点少女俊俏的鼻尖,“小鬼头,看来你还不了解,任何生物都是一样,本性都是贪婪,贪婪,就会让别人有机可趁。”
少女彻底佩服起自己的先生,郑重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呢,先生。”
“那现在,是不是该说说如何惩罚你的事儿了?”白川好笑的看着她蹙起的小眉毛。
“罚我什么?”少女不解。
“你说呢?”白川点了点头她露在外面的一双嫩白如藕的小脚,“多少次了?”
“额……这个……”少女往后挪了挪,笑得谄媚。
“还有……你大概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这孩子神经大条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什么日子?”果然。
白川俯下身抱起她蹲在地上的小身体,捧到自己胸口的高度,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留下一吻,“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牛郎织女相会鹊桥的日子,你都忘记,今晚是要乞巧的。”
“那这一天,女子们都要乞巧,男人呢?男人都要做什么呢?”少女又疑惑了。
“男人……自然是……”白川抱着她进了屋,轻轻放到菱花镜前的高凳上,从袖子里拿出一只锦盒,盒子很是精致,打开来时,还有一股奇异的香气,“去年后山的乞巧花开的时候留了几朵开得极好的,在坛子里醉了一年,前些日子拿到山下找了个胭脂匠做成了一点胭脂。”
少女吸了吸鼻子,赞叹道,“好香。”
“嫣儿,过来,闭上眼睛。”白川擎了眉笔在手,招呼她。少女乖乖的依言而行,闭上眼睛,眉心处一凉,她讶异的睁开眼,菱花镜里的妙龄女子的眉心间,蓦地多出一点俏丽而不妖媚的桃红。
淡淡的乞巧花香萦绕鼻尖……白川痴迷的望着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她在不知不觉间恰如后山开得甚好的乞巧花,已经绽放出妖娆的玲珑姿态。
“先生,你喝醉酒了么?怎么脸好红?”少女回眸撞进了一对盛满爱意的眸子里,惊了一跳。
“小傻瓜,”白川哑然失笑,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身,下巴抵在她的发上,轻声说,“非是酒酿醉人,世上最好最纯的酒浆都及不上这点胭脂香气袭人。”
“先生,你看,外面又下雨了!”少女在怀中惊喜的出声,指着窗外一树杏花带雨。白川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果见细雨森森而落,不由得感从中来,拥紧怀中人,轻声念道。
“鹊桥会,会鹊桥,落雨丝丝,是情人泪。
花乞巧,人乞巧,盼得团圆,执手相对。
酒醉人得,美人眉心,
一点胭脂醉,
愿付生生,
求解其中味。”
番外五 画婵娟——千年中秋
中秋时节,又有些记忆在石板中逝去。
青衫百步,人声已尽。
他恍若还沉睡在千年前的小夜。
狗吠,远钟,烟雨。摊满画卷,人影流苏,尽是哭无泪,痛无泪。
此画未做尾,述愁亦不退。
秋叶未霜天,天高云淡。八月半,尽是人家欢喜的时节,嘱咐了一个小厮从街上的集镇买了三牲畜礼,今日便是中秋佳节,虽然他并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但好歹也要遵循着祖宗的规矩,把这些死物规规矩矩的摆放在一堆蜡纸画像前,点起祭神香,才算是礼成。
谁叫他是大门大户出身的贵家少爷呢!这些劳什子的规矩如同家里摆放着的老古董一般,死气沉沉,没点什么意义。可他呢,还不得不去照做!
想着想着就有点生气,卫锦枫气愤愤的把画笔放下,吩咐了小厮收拾摊子,准备回府。
说是回府,也不过是回一处他压根就不喜欢的牢笼,那座古老又死寂的院落,就是囚禁他的牢笼。
大祁国卫家,官宦世代,出过十九位宰相,五十五位公卿,其余的小官不计其数。真正的世代公卿,户户封侯,羡煞旁人。他,卫锦枫便是这家大门户里的后人,还是正房卫夫人嫡出的三少爷。其余两位夫人虽然也有两个儿子,可怎么和卫锦枫比,怎么不能成样。
索性,大家便议论纷纷,说道卫老爷百年之后肯定是要将这份偌大的家业留给这个最最疼爱的小儿子的。
然而,世事无常的很,自从卫夫人去世以后,三少爷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再天天往爹的书房里去,谈古论今,高谈阔论,而是……开始放情山水,拿着湖笔,徽墨,卷帘,砚台,在府外三条巷子远的集镇上,摆了画摊,每天且画且乐,人们因为他的画工极好,上门来的主顾很多,当然其中不乏有些闺中少女来求见卫锦枫的潇洒容貌。每日画了画卷拿起换酒钱,这日子,倒也逍遥自在,恍若天外谪仙。
不过,卫老爷却碍于颜面,训斥了卫锦枫几次未果,卫锦枫照常去集镇摆画摊,而卫老爷只得在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家门,卫三少爷只得在集镇的另一边镇上租了一间大瓦房,自己过活。不过还好,卫老爷总算没有赶尽杀绝,还是留了两个聪明的小厮跟着他,不然这位十指不沾泥的大少爷可要真的受苦咯。
奈何,今日是八月十五,即便他不愿意回去,也得回去一番,谁叫今天早上卫府派来了管家,请他回府共用晚饭。
他这一年多在外,除了过年三十晚上必然要回来与家人团聚一番之外,便是今夜要回去共度团圆了。这当口什么理由都推脱不得了罢?小厮看着少爷脸色随着天边的天色一样,越来越黑,好像天黑上一分,他家少爷的脸上就糊上了一层……薄薄的锅底灰……
另一个小厮在旁边看不下去了,拎着手里的三牲畜礼,嘟囔,“少爷您晚上只管回去说些吉庆话,老爷说什么您就当自己是个聋子,听不见,然后再当自己是个哑巴,说不出,保证这一晚上啊平安无事呢。”
卫锦枫手里折扇一打,哗啦一下又合上,拍在那小厮脑袋上,“说的对,到时候我就只管喝酒,喝的昏了天,认不清地拉到。”
主仆三人笑作一团。画摊三俩下被收拾干净,正准备离去之际,身后一个姑娘很是嗓音粗大的喊了一句,“等一下!你是卫三少爷么?”
卫三少爷……
他平生最讨厌听见的声音就是这四个字……
当即卫锦枫身边的小厮就立了眉毛,他家少爷正心情郁闷,这会儿出来喊这么一嗓子,一会儿少爷又要胡搅蛮缠的发脾气了。
“我就是。”卫锦枫很优雅的会转过头来,看见他的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很是美貌的婢女模样的小姑娘,年纪大概十六七岁,美貌是美貌就是看举止横看竖看都太粗鲁了些。不过对女子温柔,是卫锦枫一贯的作风。莫说此刻眼前站着的是个美貌少女,就是个横眉立目的母夜叉他也会如此。
小厮看了少爷一眼,果然,这就是少爷那个少女杀手的外号的由来了。周边的几个镇上没有谁家的小姑娘能够对卫锦枫免疫,小到牙牙学语的小幼童,老的,到八十岁的没牙老妪,都对他很是亲善。
小厮月和轻轻捅了捅身边的另一个小厮,“哎,你说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又是来求少爷去家里作画的?”
半天……身边没有反应,月和纳闷,转脸一看,好家伙,身边的那个小厮的口水都快流到三牲礼上去了。
“宝焰,你的口水!快擦掉!”还有比这个场景更丢人的吗?主子看见人家漂亮姑娘就温柔体贴也就罢了,怎么连身边的小厮都是这副摸样呢?真真没有比这更丢人的事了啊!月和只想着蹲在地上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再插上一个“此人已死,有事烧纸”的旗子。
“你果然在这里啊卫三少爷,我家主子请你过去做画像。”美貌少女在他面前呆立了三秒之后,把来意说明。
“今日已经收工,姑娘要做画像请明天早些吧。”卫锦枫说完转身欲走。不料那少女跺了跺脚,一直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跑了那么远的路来请你,你怎么可以不去?”
“姑娘,今天可是中秋佳节,我也要回去陪伴家人。”卫锦枫依旧很是温柔,这姑娘说话怒气滔滔好像他欠了她一样。倒也有趣。
美貌少女知道自己理亏,咬咬牙,“你莫不是嫌弃给的银钱少了?你给人画一张画多少钱,我出十倍。”
财大气粗哦?卫锦枫微微笑笑,摆了摆手,小姑娘吓一跳,“你难道是要一百倍才肯去么?”
卫锦枫刚要说话,便被小姑娘的话吓了一跳,原来小姑娘接着又说了一句,“一百倍也是可以的!”
不止是卫锦枫就是连他身边的两个小厮,月和与宝焰都吓了一跳。可怜宝焰刚刚擦掉的口水又掉了下来,这小妞不仅美貌而且……有钱!
卫锦枫看着她笑了一会儿,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檀口微动,“不是钱两的问题,便是一千倍的画酬,也不去。”笑话,他要是喜欢那些阿堵之物,何苦要逃出自己那个富可敌国的卫府?
他要的,是快活,是逍遥,是自在,要享受的是这间无声却曼妙的匆匆。
看他去意已决,少女终于在他背后放弃,只得垂头看地上青石板,低声呢喃,“完了完了,回去肯定要被打死了,连个画师都没有带回来,凝香啊凝香,你可真是笨死了啊!”
她低着脑袋,懊恼不已,面前蓦地多出一对大脚,她一惊,抬头,原来是卫锦枫去而复返,正笑眯眯的垂头看她,看她发呆似的瞪着自己,卫锦枫哭笑不得,“还不带路,一会儿可要天黑了。”
“啊?你同意了?”少女显然惊呆,这个人难道脑子有毛病么?他不是说一千倍的画酬都不去的么?她还没说给他一千倍啊。
“我若不去,你今晚不就要被打死了么?我卫锦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花季少女,如此就……香消玉殒了罢。”卫锦枫轻声笑了起来。
少女几乎要喜极而泣,拉着卫锦枫的袖子来回摆啊摆,“谢谢你啊。你稍等,我去叫车过来。”
“走过去,也就是了。”卫锦枫说。
少女停了下来,俏皮的忽闪着大眼睛问,“你知道我家主人家在何方么?便要走过去,你现在走过去,便是转天早上也到不了的。”说完就跑去叫车。
宝焰抓了抓脑袋,问卫锦枫,“少爷,您今晚去,家宴就赶不上了吧?”
“赶不上不正好就躲过了?”卫锦枫笑得有点诡异。月和跟着点头,表示赞同,卫锦枫看着那小姑娘跑远,又说,“你看这家人的下人已经如此容貌,他家主人必然也是个俊品人物,我要不去看看岂不是可惜。”
“少爷,人家主人要不是男人,那你怎么看俊品人物啊?”宝焰愣愣的问。“笨蛋!”月和敲了他脑袋一下,“要不是男人,可不就是女人!有漂亮女人看,你难道能不看,刚才是谁口水都掉下来了?”
卫锦枫靠着树干,等得无聊,看自己的两个小厮斗嘴。
大概一刻钟后,集市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还有些赞叹羡慕的吸冷气的声音,卫锦枫他们起先没有注意,但那车轮的声音越来越近,卫锦枫回头看,正好看见一架极是华贵富丽的马车从他的视线里由远及近,车上披戴的都是精美的绸布,防水性能良好。车檐底下挂着四串铃铛,马车一动,便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
一个佣人出来便能够用如此的马车做派,这家人家必然是个大户人家,而且地位非同寻常,卫锦枫目光不动,继续打量这架到了眼前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