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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离港 作者:兜兜麽(晋江榜推高积分vip2013-10-23正文完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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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美丽,骨与肉的比例未变,搪瓷光泽耀眼,多像一只才出缸鲜嫩多汁卤水鹅。

    她被扣住手腕,警惕地看着突然间醒来的陆显。

    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浑浊难辨脸孔,陆显的眼睛如西北天狼星孤夜中闪耀,望住她,沉沉灼烧的光是荒原中蔓延的火,风吹草动,不可向迩。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也许此刻,沉默是对彼此最好回应,她与他,就在隆冬寂寞夜晚,如同于浩瀚大海中,伶仃飘游的小船,不知你从何处来,要到哪里去,在夜色下海浪中相遇,便应当彼此温柔相待。

    他精神不济,不多久再次坠入黑暗中。

    温玉便静静坐在床前,地下室的夜晚没有月亮没有星光,有的只是空气中浮动的关于贫穷关于挣扎的老旧故事。

    它们在记忆中褪色发黄,又在心中历久弥新。

    她握住他冷汗涔涔大手,俯下*身于他紧锁眉心落一片吻,轻柔婉转不欲人知,请台灯、书桌与墙壁守好这秘密。

    嘘——

    第七天,他开始步入浑身疼痛、厌食失眠、暴躁不安阶段,时时刻刻如同一只愤怒雄狮,夏天的爆竹,稍不小心他便爆炸,扯动铁链哗啦啦响,成为世上最最燥郁背景音乐,额上青筋爆裂,野兽一般嘶吼,疼痛与渴求令他忘却一切,他挑选最恶毒言语刺伤她,攻击她,要令她无地自容,羞愤离去。

    有时是怨愤,“贱*人,我花钱养你,你却要恩将仇报!贱*人,妓*女都不如!”

    有时是诅咒,“要你全家去填海!你等我,等我迟早撕碎你!斩断关节喂野狗!”

    可惜温玉听不见看不见,一本新书被翻旧,一段段文字翻来覆去咀嚼,她应当放声唱一首国际歌,或是向上帝祷告,请求他原谅人世间所有“恶”。

    罪恶被毒品无限制放大,所有丑恶横亘眼前,血淋淋伤口一次次撕开,逼你直视。

    咒骂失效,陆显改换策略,以自残反抗暴*政,他以头撞地,皮肉砸向凹凸不平水泥地,砰砰砰一声接一声响,或为报复,或为掩盖蚂蚁噬心疼痛,他对自己残忍之极,要就此结束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状况。

    温玉手上小型警用电击棒,五十万伏直冲电流傍身,她对俯趴在地已失去理智的陆显发出最后警告,“你再不停手,不要怪我选用非常手段。”

    陆显哪里听得见人声,额头砸向地板,巨大冲击震动大脑,没得空余接受外界讯息。

    于是就在他的疯狂自虐中,温玉手中电击棒击中他手臂,滋滋电流声空气中轻响,不过三秒,前一刻疯癫可怕的男人即刻倒地,人事不知。

    温玉叫来春山,拿麻绳将陆显绑得死死,再扔回床上。额头上血肉模糊伤口清洗上药,等他醒,才领会何谓痛苦,何谓愤怒,长绳太紧,皮肤上勒出一道道伤,嘴上被帖封条,骂也无处骂,只能咬紧牙,绷紧神经,硬生生忍,忍这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痛。

    体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下降,从一百四十磅到一百一十磅,陆显只用半个月时间,多少爱美少女少妇梦寐以求的甩肉效果,一万块一颗减肥药都达不到。

    但他于骤然间形销骨立,原本饱满紧实的肌肉如同轮胎泄气,渐渐失去生机。枯槁枯败似行尸走肉,老态毕现。

    温玉也在害怕,他是否有可能死在戒毒过程中。

    少许时间他平静清醒,也同温玉玩笑,一面享受她一勺一勺递送食物,一面笑着说,“我阿妈都没有喂过我,你倒像个小阿妈,啊——我不记得我有没有阿妈,也不记得有没有吃过奶——”说完去看温玉藏在毛衣下丰盈的胸脯,眼神上上下下游走,是正正经经一位咸湿佬。

    有时同她谈心,坦白讲:“温玉,你不必要同我浪费时间。我陆显古惑仔一个,烂命一条不值钱。从前不过闲得无聊找你玩,武大海发神经,日日捧个《拍拖三十六计》同我讲,拍拖比大麻爽,叫我找个干净妹妹试一试。不是才遇到你?又靓又个性,想分手也不惹麻烦,闲得无聊同你玩个游戏而已,不然我有病,半夜去爬你家门?你认真,游戏就没意思,拍拖也没新意。”

    温玉拿纸巾擦他嘴,不愿多看他一眼,“原来你同我玩游戏,认为我好funny?”

    陆显强调,“我同你讲真的,你当我开玩笑。女人都有病,真话不信,假话深信不疑。”

    温玉道:“你有心情发牢骚讲男女哲学,不如好好休息,养好神,等下一轮发作有力气自杀。”

    陆显道:“多谢多谢,山水有相逢,总有你落难,我得意的时候。”

    “讲大话没损失,是好是歹,等你撑过今年再说。”

    她的心伤不伤,痛不痛,她没时间计较。

    年末气温骤降,南方的冬天冷起来也要人命,蓝色诗集翻过十七遍,字字句句都可记载脑中。陆显在凌晨十分忽然浑身发冷,羊癫疯一样一阵阵抽搐,上下牙齿磕磕碰碰,嘴唇干枯撕裂,冷汗浮出,面无血色,近似将死之人。

    他喊:“温玉……温玉…………”断断续续听不清。

    她便忘却了自己定下的防备规则,急匆匆到床前,慌乱中被他攥住右手,他不住地出汗,颤抖,握住她如同握住最后一丝希望,全身的力气都在此,攥得她手背乌青,疼痛难耐。

    “温玉……温玉…………温玉…………”她的姓名,是他最后一剂良药。

    “我在,陆生,我是温玉,我就在这里,你撑过去,留在西江或者回红港,我都陪你。”话出口,她自己都惊诧,谁想到玩笑间感情已发展到这一步,是树根下悄然生长的藤蔓植物,不知不觉已拥抱环绕一颗苍天大树。

    “真的?”

    “真的,你们男人也好奇怪,喜欢听女人半真半假发火撒娇,到讲真话时却不敢信。”

    “真的?”他再问一遍,求确信,或许只是神志不清时下意识的重复。他好冷,十二月被扒光衣服扔到北极,冰冷的空气是针尖,一千根一万根,遍布身体每一个角落,听恶魔号令,以缓慢沉淀姿态,徐徐,折磨式的扎进身体。比万箭穿心,五马分尸更可怕,他令你痛到极致,却不给任何期限,忍过这一秒,下一秒仍然继续,黑暗在眼前无限延伸,没有尽头,亦没有希望。

    “真的。”

    她扶住他的脸,从前饱满双颊已塌陷,雄鹰一般犀利的眼神涣散不安,她祈求他看着她,给她一点点,多一点点向前走的勇气。

    “我说真的,陆生,你同我玩游戏,我却同你讲真心,好不公平。”

    “噢,原来这样——”他似乎是在极度痛苦之中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大脑与心脏被疼痛占据,令人无法思考,无力悲伤,他说,“好可惜,我就要死了——”

 33剃头故事

    当晚;陆显多想一死了之;但似乎是为赎前罪;命运对他加倍残酷;痛晕过去再睁眼,一间屋还是一间屋;不是天堂柔软棉絮一般的云层;也没有耶稣基督穿白袍宽恕他所有罪孽,有的是温玉,一如往昔,穿一件老土过时的小花棉袄,长长头发编成左右两只三股辫,服服帖帖垂在肩头。干干净净一张小脸;眉目分明,温柔婉约,靓过画报女明星。

    见他醒,她从容淡定,当昨夜无事发生,轻轻柔柔应一声,“你醒了?肚子饿不饿?德叔家灶头上还热着粥,想不想吃?”

    风浪过后,精疲力竭,他无力思考,嗓音被人抽干水,嘶哑干涸,他的疑惑越发深,忍不住问,“温玉,为什么…………为什么帮我?”

    床单被套已更换一新,水红色底深红色花,一团一团喜庆热闹,带着洗衣粉与阳光混杂气息,令人在这样阴湿阴冷午后,被暖风机烘干温暖一颗心。

    “为感谢你肯抽空陪我玩游戏,这理由够不够充分?”

    陆显说:“温玉,你知不知道,我就是路边一堆发臭发酸的垃圾,没价值也没意义,你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清楚,且我有我评估分数,但你在做什么,你花时间想过没有?一生混混沌沌从生到死,有眼睛却要当盲佬,不肯睁眼看一看自己。讲实话,垃圾也有垃圾存在意义,扫作堆,循环利用又有价值。你却连自己都不敢面对,胆小可笑。”

    陆显无奈,抚额,“一大早,你同我讲人生哲学…………”

    温玉捧一堆脏衣服出门,“你当我寂寞无聊发牢骚,左耳进右耳出不就好?”

    他与她日日相对的时光并不十分美好,许多夜晚,都在陆显被疼痛逼出的嘶吼中度过,他试过野兽一般用全身力气企图挣脱铁链,也试过牙齿啃咬皮肉,在虚软无力的右手上留下大大小小凹凸不平疤痕,外翻的皮肉,断裂的静脉,血流如注。

    善恶福报,因果循环,年轻时没所谓种下的籽,不论是十年后或是二十年后,总有苦果等你来尝。

    某一日他骂够也宣泄够,颓然无力瘫倒在床,喘息着问温玉,“你日日听脏话,都不生气不发火?”

    温玉捧她那本书,依然故我,“我修佛呀陆生,修本心,修大公无私。应代一切众生受加毁辱,恶事向自己,好事与他人。(注)你几时能惹座上弥勒跳脚震怒?”

    “好深奥,不如你割肉实践?”

    温玉斜睨他一眼,淡淡道:“我不是正在割肉放血以德报怨?”

    陆显沉默,新一轮的疼痛袭来,拉扯头皮,碾压神经,痛苦呻*吟都无力。

    好与坏,温玉听到麻木,她陪伴他,也不过短暂时光,今后如何,又不是黄大仙,哪能掐指一算就料中结局。

    除夕就在眼前,德叔德婶办年货忙得脚不沾地,金福卤水鹅的生意一日千里,温玉多数时间需在店里帮手,照料重症病人陆显的重担便落在春山肩上。

    起初他听见工作安排,吓得面色惨白,苦苦哀求,地下室的大佬发起癫来会吃人,千万不要抓他去送死。

    没几天,春山与陆显就变老友,确切说,春山看陆显的眼神处处发亮,闪闪金光。开口闭口,大佬好犀利,啊,大佬见过世面,大佬好有钱——

    听得温玉想去控告陆显教唆未成年人犯罪。

    而陆显的轻松显而易见,食指与中指并在唇边,扬眉,尘埃中神采飞扬,“给支烟啊,伊莎贝拉。”

    温玉低头去捡地上垃圾,抬头时有些晕,大约是血糖低,附加过度疲惫。“抱歉,我已经戒烟。”

    陆显好奇,“几时戒的?为何要戒?”

    石头不开窍,砸烂也没改观。

    温玉说:“我念佛经念到大彻大悟,决心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第一件就要讲烟瘾戒断,可不可以?”

    陆显无奈,“骂你时不生气,多问两句要发火,你今天来M?”招招手同春山说,“你看女人好难伺候,你以后不如跟个男人…………”

    “打住。”温玉拉住春山,要拖他出门,免得他被荤腥不忌满口污言秽语的大D哥污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

    他装无辜,“你不愿意同我讲话,我只好跟春山讲咯,这也不许?有没有人权啊,阿嫂。”

    温玉斩钉截铁,宣告,“没人权没自由可讲,你不收声,再给你加五十万伏直流电。”

    他双手护胸,演技浮夸,“我好惊,千万不要啊温小姐。”

    完完全全好了伤疤忘掉痛,走一步忘一步,没前途。

    难得午后休息,她原本伏在书桌上休觉,睡梦中被他叫走,游魂似的飘到房间角落,那张落满陆显气息的单人床上,贴着他,安安静静入睡。

    她这些天劳心劳力,吃人参都补不回来,睡得太沉,隐隐听得见细小鼾声,或零零碎碎讲梦话胡话,听得陆显笑意横生,又不敢惊醒她,只得憋住,差一点憋出内伤,口吐鲜血。

    醒来时挂钟展示六点整,地下室一盏孤灯依旧亮,陆显坐她身边,捧住被她翻旧的小书,认认真真揣摩字句,乍看之下倒真有几分书卷气。那是顾城的《黑眼睛》,简单文字写无尽愁思,卷边的那一页正写着《远和近》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温玉问:“你读这个,不会头痛?”

    合上书,陆显宽大的手掌抚摸书皮,目光从封面那只抽象化的眼睛上转移到温玉唇边,笑笑说:“太无聊,没其他节目,只好看书消遣。怎么?又不许?”

    温玉笑,D哥读书的历史画面多么珍贵,应当拍照留存,供后人瞻仰。

    而陆显呢,鬼使神差,他被本心驱使,迫切地想要知道,多少个搀杂着痛苦与挣扎的不眠之夜,她冷冷清清孤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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