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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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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仿佛他生来就是为了表演这段台词似的。等他练熟了,激动起来了,他演的时候那个狂
吼乱叫、哭哭啼啼的模样,可真美妙。
    一有机会,公爵就印好了几份演出的海报。在这以后,有两三天的时间,我们在河上漂
流,木筏子上显得很活跃,不同寻常,因为木筏子上整天在斗剑啊,彩排啊——是公路叫的
这个名词——除此以外,没有干别的。一天早晨,我们到了阿肯色州下游老远的地方,可以
望见前边一个大的河湾处,有一个巴掌大的小镇,我们就在离镇上游大约西分之三英里的地
方,把木筏子系好了。那是在一条小河浜出口处,两边有柏树浓荫覆盖,仿佛象一条隧道似
的。除了杰姆以外,我们都坐了独木舟前往那个镇子上,看看在那里能否有个机会好演出。
    我们可交了好运。那边下午恰好有一场马戏演出,乡下的人已经纷纷坐各式各样的旧篷
车或是骑着马开始前来。马戏团要在夜晚以前离镇,这样,就给了我们的演出非常好的机
会。公爵租下了法院大厅,我们便四处张贴我们的海报。海报上面写着①:
    莎士比亚名剧隆重再演!!
    惊人魅力!
    只演今晚一场!
    世界著名悲剧演员:
    伦敦特勒雷巷剧院的小但维·迦里克与伦敦匹凯特里·布丁巷白教堂皇家草料场剧院及
皇家大陆剧院的老埃特蒙特·基恩演出莎士比亚出类拔萃之名剧《罗密欧——朱丽叶》中精
彩的阳台一场!!
    罗密欧——迦里克先生
    朱丽叶——基恩先生
    由本剧团全体演员协力演出!全新行头,全新布景,全新道具!
        并演
    惊险万状、惊人绝技、惊心动魄
    《理查三世》中之斗剑场面
    理查三世——迦里克先生
    里士满——基恩先生
        加演
      (应观众特邀)
    哈姆雷特的不朽独白!
    由声名赫赫的基恩演出!
    在巴黎连续演出了300场。
    因欧洲各地有约在先,
    只演今晚一场。
    入场票两角五分,童、仆一角。    
  ①诺顿版注:这里“公爵”故意把演莎剧的三个名演员混在了一起。这三人年代各
异,迦里克(1717—1770),老基恩(1787-1833),小基恩(181
1?—1868)。第二十二章中《王室异兽》海报上也有这样的情况。
 

    随后我们在镇上逛来逛去。①所有商店、住家大多是干木头搭的房子,东倒西歪的,也
没有刷过油漆。离地有三四英尺高,底下用木桩撑着,这样,大水漫过来时,房子不会进
水。屋子四周都有小园子,不过上面仿佛没有栽什么东西,所以杂草丛生,只长些向日葵。
此外便是灰堆,破旧的鞋靴,破瓶子,破布头和用旧了的白铁器具。围墙是用各种板子拼凑
的,在不同的时间里给钉牢的,歪歪斜斜,很不雅观。大门只有一个铰链——是皮做的。也
有些围墙曾于某年某月刷白过,不过据公爵说,那是在哥伦布时代②的事了,这倒很象。    
  ①诺顿版注:以下是马克·吐温对当时边疆地区的人往往懒散、邋遢表示不满的描
写,实乃写的故乡汉尼拔。马克·吐温在其它地方写到汉尼拔时,往往出之以怀旧抒情的笔
调,与这里的文笔有所不同。
    ②哥伦布于1492年发现美洲。
 

    园子里往往有猪闯进去,人们就把它们赶出去。
    所有的店铺都开设在一条街上。各家门口都支着一个自家制成的布篷。乡下人把他们的
马拴在布篷的柱子上。布篷下堆放着装杂货的空木箱,一些游手好闲的人整天坐在上面,或
是用他们身边带的巴罗牌小刀,在箱子上削来削去,或是嘴里嚼嚼烟草①,或是张开嘴打打
呵欠,伸伸懒腰——这群十足的无赖。他们通常戴顶黄色的草帽,边宽得象顶雨伞。他们不
穿上衣,也不穿背心,彼此称呼比尔、勃克和汉克、乔、安特。说起话来懒洋洋,慢腾腾,
三句不离骂人的话。往往有游手好闲之徒,身子靠着布篷柱子,双手老是插在裤袋里,除非
要伸出手来拿一口烟嚼嚼,或是抓一下痒。人们总是听到在说:
    “给我一口烟嚼嚼吧,汉克。”    
  ①当时卷烟尚未流行,南方乡间大多嚼烟叶。
 

    “不行啊——我只剩一口啦。跟比尔去讨吧。”
    也许比尔会给他一口。也许这是他在撒谎,推说自己没有了。这些流氓,有的人从来身
无分文,也从没有自己的烟叶子。他们嚼的烟都是借来的——他们对一个家伙说:“杰克,
借口烟嚼嚼,怎么样。我刚把我最后一口烟给了朋·汤浦逊”——而这是谎话。往往每回都
如此,除非是生人,这骗不了谁,而杰克可并非生人,他就说:
    “你给过他一口烟,真是这样么?你妹妹的汉子的奶奶还给了他一口呢。勒夫·勃克
纳,你先把我借给你的那几口还给我,然后我借给你一两吨,并且不收利息,怎么样。”
    “可是我先前还过你几回啦。”
    “哦不错,你是还过——大概六口吧。可是你借的是铺子里的货。你还的是黑奴嚼的。”
    铺子里的烟是又扁又黑的板烟,不过这些家伙嚼的大多是把生叶子拧起来嚼。他们借到
一口烟的时候,往往并非是用小刀切开,而是放在上下的牙齿中间,一边用手撕扯,撕成了
两片——有时候这块烟叶的本主,在人家还给他的时候,不免哭丧着脸,带着挖苦的口气说:
    “好啊,把你嚼的一口还给我,把这片叶子给你吧。”大街小巷全是稀泥,除了稀泥,
什么都没有——稀泥黑得象漆,有些地方几乎有一英尺深,其它的地方,全都有两三英寸
深。猪到处走动,嘴里咕噜咕噜叫唤着。有时你会看见一头泥糊糊的母猪带着一群猪崽子懒
洋洋地沿街逛荡,一歪身就当着街上躺了下来,害得人们走过时必须绕过它走,它却摊着四
肢,闭上眼睛,摇摇耳朵,喂着小猪崽子,那神态的舒坦,仿佛它也是领薪水过活的。不用
多久,你就会听到一个游手好闲之徒在叫:“叱,过去,咬它,小虎。”老母猪便一边发出
可怕的尖叫声,一边逃走,因为它左右两旁都有一两只狗咬着它的耳朵打秋千。这时还可见
到那些无赖一个个站了起来,乐得哈哈大笑,一直看到不见踪影才算了事。他们那个模样仿
佛在说,亏得有了这场热闹。然后他们又恢复了原状,一直要到下一次又有狗打架的事。再
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能象一场狗打架那样能叫他们精神陡然振作起来,叫他们全身欢快起
来——除非是在一条野狗身上浇些松节油,点上一把火,或是把一只白铁锅拴在狗尾巴上,
眼看着这条狗不停地奔跑,到死为止。
    在河边,有些房屋往外伸到了河面上,歪歪料斜的,快塌到河里去了。住家的都已经迁
了出来。沿河房子的有些角落,下边的土已经塌了,房子还悬在那里,住家的人也没有搬
出,可这是多么危险。因为有时候会有一大段土,有一所房子那么大,突然塌了下来。有时
候,整整一片共有四分之一英里那么深,会一天天往下塌,后来到一个夏天,便整个儿塌到
水里去了。象这样一个镇子,得经常往后缩、缩、缩,因为大河在不停地啃它。
    每天越是快到中午,街上大篷车啦,马啦,就越发挤,越是不断地涌来。一家人往往从
乡下带着中饭来,就在大篷车里吃。威士忌也喝得不少。我看到过三回打架的事。后来有人
叫起来了:
    “老博格斯来啦①。——是从乡下来,照老规矩,每个月来小醉一回——他来啦,伙计
们。”    
  ①诺顿版注:以下的插曲,是根据马克·吐温十岁时在故乡汉尼拔亲眼见到的惨事
写成的。此案的法官即是马克·吐温的父亲。
 

    那些二流子一个个兴高采烈,——我看他们惯于拿博格斯开开心。其中一个人说:
    “不知道这一回他要搞死谁。要是能把二十年来他说要搞死的人都搞死了,那他如今早
就大大出名了。”
    别一个人说,“但愿老博格斯也能来吓唬吓唬我,那我就会知道,我一千年也死不了。”
    博格斯骑着马飞奔而来,一边大喊大叫,就象印第安人那个架势,他吼道:
    “快让开,快让开,我是来打仗的,棺材的价钱要看涨啦。”
    他喝醉了,在马鞍上摇摇晃晃的。已经五十开外的人了,一脸通通红。大家朝他吼叫,
笑他,对他说些下流话,他也用同样的话回敬人家。他还说,他要按计划收拾他们,一个个
要他们的命,只是现在还没有工夫,因为他到镇上来,是要杀死歇朋上校这个老东西的,并
且他的信条是:“先吃肉,临完了再来几勺果子汤。”
    他看到了我,他一边骑着马往前走,一边说:
    “你从哪里来的啊,孩子?你想找死么?”
    说着就骑着马往前去了。我吓得什么似的。可有一个人说:
    “他是说得玩玩的,他喝醉了,便是这么个调调儿。他可是阿肯色州最和气的老傻瓜了
——从未伤害过人,不论是喝醉的时候,还是醒的时候。”
    博格斯骑着马来到镇上最大的一家铺子的前面。他把脑袋低了下去,好从篷布帘子底下
朝里张望。他大叫:“歇朋,有种的站出来!站出来,会一会你骗过他钱的人。我就是要找
你这条恶狗,老子要找的就是你,就是要你的命!”
    接着,他又骂下去,凡是他想得起来的骂人字眼,他都用上了。这时满街都是人,一边
听,一边嘻嘻哈哈笑。他就这样骂下去。隔了一会儿,一个神气高傲、五十五岁左右的男子
——他还是全镇衣着最讲究的人——从铺里走了出来,大伙儿从两旁纷纷后退,给他让道。
他神态慎静自若,一板一眼地说起话来——他说:
    “这一套叫我烦死了,不过,我只能忍到下午一点钟。到一点钟,好好注意啊,——决
不延长。在这个时间以后,要是你再开口骂我,哪怕光只一回,那不论你飞到天涯海角,我
一定会找你算账的。”
    说过,他一转身,就走了进去。围观的大伙儿仿佛都清醒了,没有人动一动,笑声也停
了下来。博格斯骑着马走了,沿了大街,一路之上,不断用种种脏话,倒在歇朋头上,不停
地高声叫骂。过不多久,他又转了回来,在铺子前面停下,还是不停地骂。有些人围在他四
周,试图劝他就此收场别骂了,可他就是不听。这些人对他说,离一点钟只有十五分钟了,
因此他务必回家去——而且马上就走。不过,说也无用,他使足了全身的劲骂个不停。他还
把他自己的帽子扔到了泥塘里,然后骑着马,在他那顶帽子上踩过去。一会儿,他走开了,
沿着大街,又一路漫骂起来,只见他一头白发,随风飘扬。凡是有机会跟他说话的,都好言
相劝,劝他跨下马来,这样好让他们把他关在屋里,让他酒醉醒过来。可是,这一切都无济
于事——他会又一次在街上飞奔起来,再一次大骂歇朋。隔了一会儿,有人说:
    “去把他的女儿找来!——快,快去找他的女儿。他有的时候还能听她的。要是别的人
不行,她能行。”
    因此就有人奔去找了。我在街上走了一会儿,然后停了下来。在五分钟到十分钟之内,
博格斯又回来了——不过倒不是骑着马来的。他光着脑袋,歪歪倒倒朝着我走过街,两旁有
他的朋友搀扶着,催他快走。这时候,他一声不响,神色不安,并没有赖着不走。倒是自个
儿也有点儿快走的模样。
    有人喊了一声:
    “博格斯!”
    我往那边张望,看是谁喊的,一看正是歇朋上校。他一动不动站在大街中央,右手举起
了一支手枪,枪口朝外——并非瞄准着什么人,不过是向前伸着,枪筒对着天空。就在这一
刹那间,我只见一位年轻姑娘正在奔过来,边上有两个男子同她在一起。博格斯和搀他的人
一转身,看看是谁在叫他。他们一看到手枪,搀他的人便往边上一跳。只见枪筒慢慢地往下
放,放平了——两个枪筒都上了板机。博格斯举起双手说,“天啊,别开枪!”砰!第一枪
响了,他脚步踉踉跄跄往后倒,两手在空中乱抓——砰!第二枪响了,他摊开双手,扑通一
声,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那位年轻姑娘尖声大叫,猛冲过来,扑在她父亲身上,一边哭
泣,一边说着,“哦,他杀了他啦,他杀了他啦!”围观的群众推推搡搡,紧紧围着他们,
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已经在里边的人使劲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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