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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 作者:叁仟ml-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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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放在心上,每天睡醒做做运动,神清气爽地去上班,算计完政府的储备地又算计楼盘的容积率,琢磨完征地补偿价又琢磨建安费用,到了午间,跑到会馆去找咪宝吃饭,下午没事就去健身房跑几公里,做几组器械,回来便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业内的报纸杂志等咪宝来接她下班,流水账似的一天天过得无比惬意,她甚至开始盘算着弄点儿宠物回家养了。
  汪顾那边日子也是一派宁静相合之色,只是最近下大雨,“她家”几辆跑车底盘都太低,所以她盘算着弄辆底盘可自动升降的越野来备不时之需。师烨裳仍旧失眠,但雨夜听着遮雨檐上噼里啪啦的雨声,偶尔竟能睡上一整晚,以至汪顾每天看得最多的网页便是weather。。cn,天天逆历史潮流,逆社会风向,逆人民意愿而动地盼下雨,越大越好,恨不能让B城发起洪水来才叫过瘾。
  此外,近一个月,随大雨哗哗下,股市也是水涨船高,上证综指、深证综指、恒生指数哗哗升得比路面积水的水线还快。师烨裳选出的三十一只股票结合成一块颇具趣味性的综合小板,不仅跑赢大盘高高在上,又与五日线精确地保持着切线平行的关系,俨然是被师烨裳拟合为一只潜力无限的大盘指数基金,与全体股民一起见证中国经济金融发展了。于是,汪顾也失眠了。因为想太多。
  不过,有个人比汪顾想得更多,却没有像她一样失眠,反倒睡得无比甜美深熟。
  没错,睡功强到如此地步的,江湖中仅有一人,郝君裔。
  她随手写来应付党校工作任务的一篇论文被发到了人民日报上,北京方面领导让她过去学习学习,看来是打算推她“站上跳板”了。郝耘摹和郝连事对此极度乐见,专门带她走访了几个有分量的人物,以期她在仕途上能够一帆风顺。
  按说这没什么不好,她正朝既定方向步步迈进,步伐稳得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步子快得几乎要赶上通胀的速度,换做别人,估计早把门牙笑掉了,除去到底应该种牙还是戴假牙这个问题,本没什么事可费心,更提不上需要殚精竭虑到失眠地步。可郝君裔呢?她虽然没有失眠,但想的一点儿也不比国家元首少。
  “站上跳板”就意味着她必须离开盛昌和佳景,从此一心苦读马列毛思邓论,牢牢把握“三个戴表”的主体精神,弘扬“八荣八耻”的社会主义荣辱观,可她对专心致志地干某一件事并不在行,换句话说,她是那种必须三心二意才能干好手边事的人,你让她辞去盛昌和佳景的工作,就像不允许她在写数学作业的时候写英语和物理作业,长久以来的社会主义实践证明,如果是这样,她会连数学作业也写不好,因为写着写着就跑神了。
  端竹看出她有些小愁绪,便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去询问她近况。她对端竹不设防,将那种在常人听来显得极度莫名的烦恼倾囊相诉,害端竹也跟着她发起愁来——幸好端竹也不是常人,就因为不是常人才能陪她一起发愁。
  这可怎么办呢?
  身形越来越相似的一老一少最近常常一齐坐在院子里的花坛阶梯上托腮冥想。
  “生活好无趣啊……”郝君裔总是说。
  就连咪宝那抹金色的阳光都被她亲手遮了去,她的生命中似乎只剩黑白,就像趴趴熊那么寡淡无味,仿佛再剩不下什么可称得上彩色的东西了。这可怎么办呢?
  早些时候,端竹完全不明白她那点儿长吁短叹所为何来。她有钱,有背景,有长辈疼爱,又学富五车,长得漂亮,身材也好,朋友满天下,吃得香睡得着,马上要升迁,升迁后的工作她能轻松胜任,踏踏实实干三年就会升一级,再干三年再升一级……她到底还有什么可愁?
  可在仔细观察过她的生活状态后,端竹发现她最大的问题在于她所干的事,准备去干的事,已经干完的事,通通都是郝家老人让她干的事,除了学习,她根本没有干过任何自己真正喜欢干的事。
  端竹性子直,几次当面锣对面鼓地指出她的毛病,并问她到底“想”干什么。郝君裔挺无辜地望着天作沉思状,不停眨眼,过了一个来小时才告诉端竹:“我想了,我一直在想,可我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于是端竹明白了一件事:每当郝君裔看天的时候,就是她思考自己“想干什么”的时候。
  这可真是活得太无聊了。要是林森柏,也许她会念在同胞的情分上,不用“把猪肉都吃贵了”这种话侮辱郝君裔,但她肯定会说:“枪毙她!这种人活着浪费粮食棉花汽油!”但端竹深深地舍不得郝君裔被枪毙,非但舍不得,她还想着要帮助郝君裔找到梦想,顺便帮郝君裔实现梦想。
  二零零七年四月十三日是个星期五。下午放学后,端竹接了刚办完离职手续的郝君裔,边往校门口的停车坪走,边扯着她衣角不舍地问:“什么时候走?”
  郝君裔摸着长命小辫下的黑水晶,努力想了半天才回答:“应该是下星期二吧……因为星期三学习班开课。”路上有颗石子儿,她一脚踢开,典型是个无聊的动作,踢完后,她打了个深长的哈欠,在端竹为她撑起的伞下用离职文件扇风,这便令她愈发显得无聊了。
  “能带我去吗?”端竹握着伞柄旋转,水滴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四处飞散。郝君裔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她,没想竟发现她侧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圆珠笔痕,于是哭笑不得地摇头,“你要上学,怎么去?”
  端竹本是撑着伞目视前方笔直前行的,听了她的话后却停下脚步,并用力扯住她的袖子,让她也停下来,“如果我能去,你就会带我去吧?”
  “如果……你不想考清华北大,你小姨姨交代你的任务都做完了,爷爷奶奶老爷爷老奶奶又都同意你去的话,我就带你去。”郝君裔直起手指去触雨伞边缘的水滴。对她来说,端竹与其它人一样,是带在身边无妨碍,不在身边也无所谓的,若一定要找出不同点,郝君裔觉得,那就是端竹比其他人烦。
  是啊,试想有个人每天在你正睡得云深不知处的时候把沾着牙膏的牙刷塞进你嘴里,在你打盹的时候逼你吃一“张”已经被你玩腻了打算丢弃的面包,在你即将趴窝的时候拿着一堆不知所云的文件跑来问你意见,你烦不烦?
  端竹倒也清楚郝君裔不待见她,事实上她也很不待见郝君裔那些坏毛病,注意,是郝君裔的坏毛病,不是郝君裔这个人。郝君裔正常的时候,端竹挺喜欢她的——现在端竹明白什么叫“喜欢”了,她知道自己喜欢郝君裔,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喜欢”郝君裔……每次像现在这样苦恼的时候,端竹都会想到一个人。
  “我想去找咪宝阿姨。”端竹发动车子时对着车窗外来回摆动的雨刷说。
  郝君裔一听“咪宝”两字便觉得好生刺耳,可现在咪宝已经是林森柏的了,林森柏觉得不刺耳就行,她的意见并不重要,“在家吃过晚饭再去吧,她七点才下班。或者你给她打电话,就说我请她和林森柏一起去汪小姐家开的火锅店里打边炉。”
  端竹觉得郝君裔这个主意很妙,因为她知道汪顾是与师烨裳住在一起的,上次派对时她与师烨裳聊了很多东西,不仅发现师烨裳博学不输郝君裔,且还是个非常易于结交的人,她想见她,再接着聊上回那个冰箱压缩机所处高度会不会对能耗有影响的问题,但不是今天。
  今天她要向咪宝讨教些不大好在人前讨论的“私人问题”,最好不要有第三第四……第N者在场。“明晚七点你有空吗?如果有,那我晚上过去时顺便告诉咪宝阿姨说你请她们吃饭。”
  郝君裔听了这个深藏不露的拒绝,也不知该端个什么心情是好。
  以前她总觉得端竹是个孩子,可现在又觉得孩子开始嫌她是个老累赘了……隐隐有一口闷气梗在胸口,她做几个深呼吸,硬憋下去,看着窗外不说话。端竹专心开车,并不管她喜怒哀乐。
  随你任性去吧。端竹如此想,一手开了右转指示灯。反正有我呢。
  215——不——
  由于与端竹有“秘密之约”,咪宝让林森柏从公司先打的回家,自己则打算请端竹在会馆里吃顿饭,在饭桌上慢慢聊小朋友成长过程中那些“公开的秘密”。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师烨裳由于回会馆巡视业务,刚好也在小西餐厅里独自占了一张桌子吃晚饭,机缘巧合之下,“秘密之约”还是变成了三人晚餐。
  端竹喜欢师烨裳,怎么看怎么喜欢——当然不是喜欢郝君裔的那种喜欢——即便计划被打乱也觉得无甚关系了,赶巧今天师烨裳心情特别好,咪宝心情也特别好,三人一开场就聊的火热。
  师烨裳平素在会馆并不太与咪宝聊工作以外的东西,这回专心聊起私话来,便觉得咪宝真是好玩儿透了:御姐腔浓浓重重,聊天时却总像在哄孩子。咿咿哇哇那些词在她嘴里显得无比自然,绝不会令人觉得她是在发嗲。师烨裳想向她学习各种语气助词的用法,但她说师烨裳还是冷着好,不然“汪小姐”会因心跳过速引得脑溢血急发而死。师烨裳吃了瘪,果然冷着脸叉起一堆意粉塞进嘴里,端竹适时插一杠子进来,两人便趁咪宝左右开弓切着牛扒,满头大汗吃得不可开交之际,兴高彩烈地聊起了冰箱压缩机的位置问题。
  过半小时,咪宝含下最后一口牛肉,边招呼服务员撤碟,边向端竹吹嘘般展示师烨裳那骇人的学术背景。端竹原先还以为富家子都是像郝君裔林森柏那样混野鸡大学的,完全没想到师烨裳光硕士学位就拿了三个,且皆出自国内外有鼻子有眼的名门学府,一时之下对师烨裳的佩服之情宛如怒海狂澜,再怎么也收不住了,只好愈发频繁地向师烨裳讨教那些被郝君裔认为“太过无聊”进而避之不答的问题,比如,人一天睡几小时合适。
  夜里八点近半,师烨裳酒兴大起,让人从会馆的私藏馆内拿了三瓶风格迥异的红酒,说是说让咪宝教端竹品酒,其实是打算让咪宝和端竹陪自己喝酒。喝到半路她又突然掏出瓶止咳糖浆,嘎嘣嘎嘣拧开来后别人都以为她会像喝酒一样豪迈地对瓶吹,谁知她喝糖浆是用舔的,且不是倒进勺子里舔,而是直着瓶子光舔瓶口。
  “师小姐,你那样舔能舔够药量吗?”端竹扬着细眉问。
  师烨裳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将糖浆瓶子里的糖浆倒出大半到一旁的水杯里,用勺子搅搅搅。端竹和咪宝都以为她随后要喝杯子里的稀释液,但她搅完便把勺子信手丢进杯子里,再也不去管它们了。“应付检查而已,舔舔做个意思。”她笑着解释,眉眼里天生的淡漠与唇下那圈看起来十分滑稽的棕色药汁全不搭尬,好在她用纸捂着嘴吭吭咳完后药汁就不见了。咪宝好奇问她何苦来的,然后才知道原来是她换季敏咳,汪妈妈非逼她喝糖浆,她答应过汪妈妈每天“按时吃药”,却哪有人晓得她就是这么应付承诺的。
  “说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吃饭?郝君裔和林森柏呢?”师烨裳问。
  咪宝拍拍端竹的背,笑道:“端竹今天来找我聊小秘密,不要她俩,让她们自生自灭去吧。”咪宝说到“不要”两字时,表情很是傲娇,好像平时多烦林森柏,恨不能一脚把她踹开似的。
  与师烨裳聊开后,端竹也觉得没什么可难为情的了,便跟着咪宝的话点点头,解释道:“我不太清楚应该怎样喜欢一个人。”
  师烨裳抿一口酒,笑笑看了咪宝一眼,也不觉得个半大孩子问这些东西很奇怪,“你是说,你不晓得应该怎样表达对一个人的爱慕之情,特来向咪宝讨教么?”可是向咪宝讨教只能讨教出攻君意见,万一端竹是只潜力受怎么办?念及此处,师烨裳疑惑地托着下巴,皱着眉,左看一眼咪宝,右看一眼端竹。
  端竹听见“爱慕”一词先是吃惊不小地明显一愣,随后也与师烨裳一样皱起了眉头,过了好几秒才在咪宝的提醒下回答了师烨裳的问题,“算……是吧。”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上几样师烨裳喜欢的酒点,每样只有一小碟,但都花花绿绿很是好看。其中有一种叫“樱桃凝糕”的小糕点是会馆的独创,也是师烨裳逢宴必点的甜点之一。
  端竹见一颗樱桃被放在一块半透明的小方块上,又与那小方块一起被裹在全透明的东西里,顿时满心好奇起它的材质来。咪宝跟高卢鸡大厨学过这道菜,为防端竹问到师烨裳痛处,便抢先告诉端竹那透明的是果冻,半透明的是糯米糕,樱桃是先在糯米糕上摆好,入了模具后再倒果冻酱封浆冷却成型的。
  端竹半懂不懂地点点头,师烨裳用蛋糕刀盛了一块给她,让她先喝一口酒,吞一半留一半,再将凝糕放进嘴里试试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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