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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镯记-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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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先不说话,伸手把窗子关了,然后才没好气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说:“这可是十二月!是武汉!不是广州!不怕冻坏了吗!”
王婵月原本计划着,见到姐姐先大哭一场,混闹一番就什么都好说。可是真的见到了人,她的心她的肺她的喉咙都被痛苦所攫取,像是噎住一样哽在那里两眼含泪仰视着王霁月。王霁月看着她伤心欲绝却不发一语的样子,怕自己再这样假装严厉会愈加伤害她,只好叹一口气,把这孩子抱在自己怀里。
王婵月这才哭出来。虽是近乎无声的啜泣,眼泪却迅速的濡湿她姐姐的衣服。
姜希婕在后面一边看着姐俩摇着头叹气一边与王浩宁耳语,一会儿问有没有太远方面的形式,一路上过来的见闻,王婵月的状况,最后才问:“你可有希峻的消息?”王浩宁摇头,“若不是姜姐姐你说,我根本都不知道希峻去了边区。”姜希婕叹气,“你要留在武汉吗还是还要去哪里?不方便说?”“是不方便说。有什么事吗?有希峻的消息我会带给你的。”姜希婕苦笑摇头,“你在不在这里都不好说,又到哪里去找我们?你若是见到希峻就告诉她,一家人都在重庆,有话写信到重庆来就行。不论去干什么了,家里没有人当他是死人,至少写封信来报个平安。”王浩宁点头。姜希婕恍惚间想起这一番逃亡,只怕父祖的墓前无人祭扫了,一时竟有了古人情思一般感到哀凉,叹一口气,道:“你告诉他,可以的时候,回家看看。”
是日,王七小姐终于回到了连襟妯娌逃亡团中,徐氏很是满意的告诉丈夫和儿子,她们准备走了。姜同禾惯是和妻子分头行事,只答应了一声好,又看妻子侄女一眼,道,一路多多小心。便不管了。姜希泽才得出来负责具体安排,往下他随同军事委员会将撤往长沙,家中又将回到女性顶门立户的状态,对此不放心也没有办法。此刻前往重庆,别说一张船票,就是一条船也不好空出来。姜同禾这人就是这样,他可以请人帮个忙办个事,日后他会还了这份恩情,但无论是还还是欠,人情债始终不能演化到公权私用这回事上。有的时候姜希泽就做不到这一点,被父亲得知就是好一通骂,骂着骂着就衍生到“如今有的人就是心术不正”上。可姜希泽觉得今日不比往日,一不做二不休,赶着空隙在机场包机。司汀逊客机,拢共十个座位,全家正好九个人。
可档子事排了又排等了又等,一直推到了十四号才走成。时南京已陷,男人们已经在忙着参与制定武汉保卫计划。机场无人送行,只有姜同禾的秘书前来负责安排。一家人谁也没坐过飞机,都有点紧张害怕。王霁月只知道飞机太小容易颠簸,何况这出发到达的地方都是爱大雾弥漫的,心里七上八下。飞机早晨起飞,还好天气不错,飞到预定高度之后,本来挺稳,赵妈带着两个孩子还一路好奇,看看这里,瞧瞧那里,没想到气流霎时一来就颠簸起来,吓得赵妈登时变了脸色,孩子们倒是一脸好奇,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
上下抖动一阵就好了,看上去毫无问题,王霁月悬着的心倒也放下来。她和姜希婕坐在最颠簸的尾部,刚才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捏紧了姜希婕的手,倒把这位睡美人生生捏醒了。“怎么了?”姜希婕睡眼惺忪,“没事。刚才颠了一下。”姜希婕笑着回握,“别害怕,谢机长是老手,不会有事的。”她声音疲倦,加上机尾又吵,王霁月几乎是贴着她的嘴才听见她的说什么。这样的暧昧姿势,反而被坐在前面面对着她们的傅元瑛和徐氏看了个一清二楚。两人却不约而同的心里冒了一句话,
也好。
王霁月无所察觉,再看看前面也一上来就睡着了的王婵月,也只有叹气的份儿。姜希婕是这段时间前后忙得累了才抓紧时间小憩。王婵月呢?她现在客串着家庭医生,她那堆行李里除了自己不多的随身物品之外就是傅仪恒给她的那套军用医疗器械。像宝贝一样带着身边。自打回到自己身边,关于这场不成功的私奔,她一句话也不对自己说,自己和姜希婕也担心造成二次伤害也不愿意问—想也知道好不了,毕竟王婵月是一个人回到了家人身边,傅仪恒在哪里?她们并没有生死相随。不论是被遗弃还是留下恋人自己逃离,哪个都不是好结局,王婵月就像身受重伤一样,独自躲在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舔舐伤口。
幸与不幸这个问题,王霁月这段日子里总是想起来。她眼睁睁看着身边人都是独自带着孩子甚至还大着肚子逃离家乡与丈夫分离的妻子,固然说作为军人之妻总要有这样的觉悟,但此乃心酸之憾事也无可辩驳。可相比此刻在脚下的土地上挣扎和逃亡或者一无所知的普通百姓,她们又是幸运的,至少可以平安的抵达安全的地方,吃穿不愁,生计无忧。再相比而言,她和姜希婕就更幸运,她们不分离,一直一直这样携手下去。即便在这样的日子里,所谓个人的理想顿时便可化为泡影,但谁说人生大志只此一种呢?能守住自己的爱人也是一种成就吧。路上相互照应,再照顾各自的家人,真正好的爱情是什么?也许就是这个样子吧,相爱相伴,共同进退,不光是花前月下软语温存,还有相濡以沫共同分担。
她拍了拍姜希婕的手,示意她继续睡。姜希婕想只猫一样笑着心满意足眨了眨眼睛。若非有他人在场,她很想钻进王霁月怀里睡。由于贼心不能得逞,于是想到了晚上,想到晚上就想到房子,想到房子住处之类又想到往后的种种麻烦事,
又睡了过去。
王霁月见她睡熟才轻轻拿开她的手,解开安全带走过去查看王婵月的情况。小姑娘只是闭着眼假寐,想隔绝于环境。感觉到有人过来也不睁开眼。王霁月看了看她,替她撩起前额的刘海,又把她身上的毯子盖好,放走开去和徐氏说话。这日子过得,她想,我倒是越发像儿媳妇了。
王婵月最近觉少,实际上是做梦做的太难受,老是梦见傅仪恒,心力交瘁,竟不敢睡。不过一个多月憔悴了不少,原来人是真的可以因为相思而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11}实际上我觉得最合适的撤退路线是经太原外逃之后到吕梁一带经黄河水路到洛阳去,但那个时候河北哗哗哗的陷落实际上河南的压力是很大的,所以走到前线去可能还不如在陕西活动的开。而且到了襄阳之后只管沿汉水而下就好了,顺流速度也快。路上最大的难点从地理上来讲是翻越秦岭从西安经商洛、南阳到襄阳。但这都是我的猜想和计划与设定,实际上很多逃难的路线远比这个复杂曲折且不易。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抵达重庆之后生活的主要事务之一,特别对于年轻力壮需要在外面忙的姜希婕王霁月来说,主要是在过江到江中去置办生活用品,然后再过江到南边 把东西运回家里。生活成天就是在江面上渡来渡去。冬日的重庆,天气不算很冷,就是潮乎乎的。
房子在南岸,姜同禾找朋友一并安排的,几位要好的同僚住在相近的地方,也好互相照应。而且要人纷纷撤来重庆,想要找个大房子住下谈何容易—川渝军阀的官邸再多也不够住的。富商所盖亦有限。姜同禾不愿意再显得靡费铺张,而且他隐隐担心来日会被轰炸,太显眼万一被误认为委员长的房子怎么办?何况家里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再找人盖房子了。所以找了这土买办的不伦不类不中不西的别院—给了多少钱姜希婕不知道,王霁月也不知道,徐氏一手包办了。王霁月还想给她房租,徐氏直接拒绝。
这下真是儿媳妇了。她想。这土买办盖得房子也是叫人看了哭笑不得,坐南向北,主体部分是一座两进四合院,前堂、中堂、后堂及左右厢房一应俱全,还未免东西两侧太晒太热,移栽了大树为遮挡。皆分上下两层,厨房仓库也是一应俱全,家具俱在。若是纯粹巴蜀风格的民居,倒也不错,问题布局中式家具中式,各种雕梁画栋的全是西式,在有个水泥汀啊石库门啊说是弄堂房说不定也有人信。徐氏见了,心情倒很好,满意之余安排两个媳妇加上媳妇的妹妹都住东边一溜较大的厢房,正好一楼二楼全住满,为的是不久两个产妇生娃免于被小孩子干扰,又有人照应;她和赵妈带着两个孩子睡在中间大的简直不协调套间一层又一层的主卧室,余下一个西厢房一楼专门给姜希婕和王霁月,二楼给王婵月。她这么安排完,除了问小孩子好不好,就是问王霁月好不好,王霁月好像装脸红羞涩不说话,可是不能。
她出神望着江面,视线里看得见姜希婕和别人交涉这些东西如何往家中运回去。采购之事颇不方便,每天渡江的货船就那么点,姜希婕刚才还跟她说,不如自己买船,雇人,运东西,顺便再做生意好了,又挣钱又方便。自己未置可否,她倒立刻展开可行性分析:“大伯估计不同意。唉。”
“走啦,还发什么呆。”商量好,让东西先回去,姜希婕走过来叫她,两人准备去弹子石一带遛一遛。姜希婕很喜欢每到一个地方先熟悉本地商圈繁华街道,好像叫她看一眼就能挣着钱似的。王霁月虽性子冷清,但也喜欢人间烟火,“办完了”“办完了,以后都找他们家。我说明天让他们老大去家里一趟,把订金给他,然后月底结账就是了。要不然每次都再找人也麻烦。”王霁月点头笑道:“怨不得伯母把事情都给你做。你这么精。全家谁也赶不上你。”“我可是听不出好赖话了。只当你是夸我。”“脸皮啊!”姜希婕紧紧牵着她,生怕这人多事杂的码头道路难行,一不小心把王霁月给摔了。“婵月这两天怎么样?我太忙,简直顾不上她。”“在家里热情十足的看护孕妇啊。现在对于看护任何病人都很有热情。”姜希婕皱了皱眉,“也没跟你说往下打算怎么办?”王霁月摇头,“我看为时尚早吧,说也没用的,这孩子现在心里不知道多难受,也不愿和我说,那我也只能由她去了。”说着捏了捏姜希婕的手,“她不是你。各人有各人的命吧。”
弹子石{13}一带尽是富豪显贵的洋房,此下午时分只有仆人往来路上,偶尔或见三五本地年轻士绅。行人见她俩衣着不凡又年轻貌美,纷纷侧目。何况她两人此刻皆着西式风衣,时尚的很,在一群穿老式旗袍和长衫的人当中更显醒目。姜希婕像得了宝似的,紧紧牵着王霁月逛街逛的恬然自得,可举手投足都露出一股藏不住的骄傲来。王霁月心里笑她,面色淡然—虽然生灵涂炭,但她似乎隐隐有些希望仗继续打下去,似乎这样就不会有人来关心她和姜希婕为何年长不嫁了。
想到这个,在武汉时直到要走了都没有接到父亲的只言片语,找人打听也说只是在跟着政府走。本来以为在重庆会见到,可是到了重庆再问,说人到广州去了。打了电报到广州叔叔那里也只是说在马来亚购置产业必要时可以逃过去,顺便问婵月的意思罢了。没有父亲的半点消息。
虽然她自是不想见父亲的。
两人最后在街市上买了些糕点,便一路走回半山腰上的新家。“这重庆山头这么多,天天爬上爬下的,身体再不济也被锻炼好了。”王霁月有点气喘,一路爬坡也不轻松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你瞧瞧你。”姜希婕只敢逞口舌之快,步伐放慢,牵着的手也没有放开,“我说,转天我想去江中赶场。”“东西不都买够了吗?马上新年了。不如等到过年再采办。”“不是,我是想给小邺小颍买条小狗。”今天两人在路上看见有人出售家里的小狗,姜希婕喜欢的不行,但是没敢买,她想征求家里“医生”的意见,“我看你是自己想养吧!”“唉,给小孩子们养只小狗不也挺好的吗!再说了,大了还看家护院呢!”“看见护院,有你不就够了吗?”姜希婕哈哈大笑,“可不光我一个人属狗{14}啊!”说完还趁四下无人亲了一下王霁月的耳朵。
真是属狗,王霁月想,两个人都是。
回到家姜希婕先跟徐氏报备了一堆事,然后又自告奋勇跑去给赵妈打下手—拢共就会洗菜切菜—留下时间给徐氏思考权衡侄女那一堆主意。王霁月在东边二楼看望孕妇,越发觉得结伴逃亡也好。傅元娥虽是初次怀孕,那两位姐姐可不是,三个人在一块比亲姐妹还亲,孕妇三人团成天开心的讨论着谋划着那,互相安慰互相照顾,连小孩子的衣服都做起来了,腰疼还能互相按摩。王霁月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毕竟这辈子她子嗣无望。
婵月不在,她寒暄完又回到西边二楼来找。
敲开门,看见婵月像一尊美人泥塑一样坐在窗边看书。这大院子里虽然说不上多热闹,可这东西厢房之间竟然就能有天壤之别。“看书呢?”她缓缓走过去,王婵月合上手里的《The Painted Ve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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