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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镯记-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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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地道大门,她走到窗前打量四周,货仓管理员依旧在门口放哨。照事先说的,车票和伪装衣物这两人已经拿好,按理可以走了,但是傅仪恒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看了一眼时钟。再有一分钟,她如果还不出现,副站长会过来接人。这个时候她才可以让二人出去。
她无端端总想到宋教仁,陈其美,廖仲恺;说实在的,这年月想刺杀一个人太容易了,只要枪法好就行了。即便此刻角色对调,让她刺杀谁也很方便,从火车站逃离也很方便,以她的枪法,她可以保证打到头,立刻毙命。
火车进站了,白色的水蒸气和黑色的煤烟充斥月台,非常阻挡视线,而且人来人往的,有人退避,有人忍着呛人气味靠近火车,乱哄哄好比菜场。
该来了。
货仓管理员打开仓库门,用身体挡住另一侧,叫人看不见是副站长走进来。傅仪恒见他,也不说话,只是点头,便是把那二人交出去了;手握着枪放在口袋里,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去,穿越烟雾,重新出现在众人当中。
一定有人。至少她已经看见几个了,那几个穿灰布长衫的。灰布长衫在北平非常普遍,平头也就更加常见,连最常见的圆片眼镜都配上了,真是不遗余力。她一边风姿绰约的走,尽情地暴露自己的出现,一边扫视人群,观察火车上下来的人,甚至故意和几个陌生人假装不小心撞了一下,样子很像是在交换情报。
月台算大,人也多,其实对方和她的盘算都一样,依仗人多来达成目的。只不过对方可能真的不清楚她是来接人的还是送人的,因此只能盯住她,从而发现不了副站长一行人。远远的她似乎听见副站长在骂人的声音—她耳力好,不比别人—副站长似乎是在埋怨货工速度太慢,耽误了赵主任这车货你们怎么担待的起!
哦。噗。
她反倒在心里乐开了花。站在原地,装作左看右看看不到人的样子,表情也不紧张也不放松,状似冷静非常。等到火车开走,她便可以抽身而退。至于车上有没有对方的人,她就控制不了了—只能交给永远貌似趋炎附势的副站长。
火车准时开走。她转身准备离开,余光瞥见那几个长衫男子似乎面有疑惑神色。长衫男子互相看了几眼,便跟了上来。傅仪恒没搭理,自顾自往外走,刚走到出站口,却听见一声再熟悉不过的“仪恒”,她浑身一颤,转头一看。
是王婵月。
“你怎么来火车站了啊?我刚才都没看到你。”王婵月像只小兔子一样跑过来挽着傅仪恒的手臂,“我来送一个朋友。刚才人多,你肯定没看见我,光顾着送别人了吧?说,来送谁了?”好死不死站在拿枪的那一侧,傅仪恒又不好当着人面把王婵月给扭过来,只好配合她说说笑笑往外走。“嗨,发小。”得,这连发小都会说了,来北平一年多不是白混的,“从上海过来,还想自己跑到绥远去。”“去绥远,不怕打仗的吗?”“那家伙,野着呢!我看是能上战场的人!”这话说的老气横秋,傅仪恒笑了,还刮了一下王婵月的鼻梁,这一刮不要紧,如她所愿,王婵月脸红了,于是低下了头,“你又知道了!”
这一低头才好,给她一个空隙看了一眼背后。还是跟着的。而且跟得紧了。对方死死的盯着她们俩,特别是王婵月。
不好。
“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就去我家吧。”“这么晚了,方便吗?”“胡说什么呢,家里横竖都只有我一个和下人们,方不方便的不该是我问你的吗?”“我。。。我倒是方便的。就是宿舍。。。”“来不及回去就在我家住下吧。又不缺一张床。啊,就这么定了。”
她断然不能放她回去。否则可能小姑娘出了苏州胡同就没命了。
王婵月欣喜若狂,有些按捺不住,又怕被傅仪恒发觉了窘的慌,遂提议骑自行车载傅仪恒回去。傅仪恒求之不得,遂坐在后座,一边与王婵月玩笑一边警惕的盯着后方。然而对方阴魂不散,总是跟在后面。
到了苏州胡同口,由于胡同狭窄,两人便下了车。正在王婵月想要回头跟傅仪恒说话之际,傅仪恒眼疾手快把她掩在身后,向北面开枪。笑话,她的动作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快,红队也是她负责训练过一段时间的,见对方开枪,她就能做到后发先至。
可惜架不住打伤这个,西面又来一个,傅仪恒侧身挡住王婵月,依旧是一击即中。王婵月在她身后,电光火石间只听见枪声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温热的一点液体溅在耳后,用手一摸,
是血。
她猛然回身看着傅仪恒,吓得说不出话来,而对方用手捂着左臂,反倒微笑着对她说:“你既然是医学院最好的学生,这点伤口,你能处理吧?”

作者有话要说:
{81}《乔家大院》那个乔家,山西祁县,乔致庸。
{82}此处护送情节完全是虚构。完全,是,虚构。不能查询到在参加察哈尔抗战之前吉鸿昌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天津去的察哈尔。
{83}国军吉星文上将。曾打枪抗日第一枪,后死于金门炮战。但此时有没有负责宛平防务不知,但已参加喜峰口战役。
{84}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时任老大是陈立夫,第一组组长徐恩曾,第一组即中统前身;第二组组长戴笠,即军统前身。

什么叫做,卡着卡着就写了,写着写着就顺了,嗯?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王婵月在傅仪恒的闺房里,心惊胆战的把傅仪恒的外衣脱下,给她处理伤口。其实只是擦伤,并不要紧,处理干净拿纱布包好就行。王婵月也不手生,却抖。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会被人跟踪?又被人枪击刺杀?为什么又带着枪把对方打了回去?她不敢问,一边专注的处理伤口一边思索答案。若说傅仪恒枪法好,并没有什么解释不通,连姜希婕那样出身政治世家的都会玩,何况世代从军的傅家;可是跟踪,她从来不知道太多政党内斗的事,而且心中觉得,傅仪恒身份特殊,怎么说也是山西大族和国军将领的千金,哪是能随便杀了了事的?
可也不能是来杀她王婵月的啊!
包扎完,王婵月嘱咐她不要沾水,养几日再说。说完也不敢正眼看傅仪恒只着内衣的身体,端着水盆就想走,傅仪恒拉住她,得,这下小兔子又定住了。
傅仪恒起身,从水里捞出毛巾,轻轻把王婵月耳后溅到的一点血擦掉。这才把沾血的帕子仍回水盆。王婵月盯着那一点猩红,感觉越发怪异。自打从傅仪恒流血的手臂,她已经问了不下二十个“你没事吧”,毕竟她只看见了这一个伤口,万一还有别的呢?
原来她已经开始不太相信傅仪恒了。
可是她喜欢她。这点不相信让她非常尴尬,非常纠结,非常想要逃。
“婵月,坐。”傅仪恒接过水盆,放在一边,又转来牵着她坐下。王婵月依旧低头不语,“今天把你吓着了?抱歉。”“没有。。。你不用抱歉。”王婵月低着头,幅度很小地摇了摇,不敢正脸看人。“这种事。。。本不该牵连你进来。可是他们在火车站就跟了上来,一路上也没离开,我怕今晚放你回去会有危险,就带你过来了。没想到这么猴急的。”傅仪恒说的轻描淡写,把事情全部推给CC系党争,编的像模像样的—什么对奉军原来的人马不放心,什么不知道是张学良还是陈立夫还是蒋总裁,什么政府现在就知道干这种事情,胡编乱造,饶是想这王婵月什么都不知道可以随便的骗—她也没地儿核实去。
眼见王婵月被她唬的一愣一愣,又怕给吓着了,傅仪恒遂蹲下来,仰着脸安抚王婵月,说什么这下开了两枪自然吓跑了,什么明天就写信给哪个哪个要人说这回事,什么以后不要担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她自己也觉得奇怪,我又不是在外面养了外室的丈夫回来给新婚不久的年少妻子赔罪的!然而她又实实在在的害怕把王婵月给牵连进来,今晚的事,不能再有下次了。
“我也不害怕,你别担心。我担心的是你。”王婵月及时止住了傅仪恒滔滔不绝的架势,此言一出,两人都安静了。夜晚的北平,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傅仪恒微笑,“好,你放心。”
那边厢,姜希婕自打升职小写之后工作越发忙碌,出来聚会的时间也少了—她愣是忙出了一副百年后新世纪上海高级白领的风格,轻重伤都不带下火线的。那次醉酒之后,她一直试图和Kitterlin再联系,她想知道故事的结尾,想知道Kitterlin最后的选择。但是她忙对方也忙着上课,等她有空了反而得知对方病了,只得不去打扰。已经是夏末,天气依旧炎热,她再一次加班到晚上八点才回家。一开门,反而看见了去北平出差许久的二哥姜希泽。“咦?你回来啦?”“什么话,难道我还不能回来了?这话该我说,二哥是终于回来了。”一边脱鞋,一边给坐在一边的傅元瑛递去一个宽慰的眼神,再瞪姜希泽一眼—你个死没良心的连孕吐的日子都过了肚子都这么大了才知道回来!傅元瑛怀孕期间他就会来看过两次,也不知道这次能呆多久。姜希婕也不打算在客厅当电灯泡,一溜烟蹦到餐厅陪爷爷吃饭了。不多时姜尽言吃完,填了一斗烟就走了。剩她一个饥肠辘辘的大小姐吃相越发不雅起来—赵妈都看不下去了,“小姐!哎哟慢点!真是这洋行也不让带饭,瞧把你给饿的!哎呀慢点那么一大块肉你慢慢嚼碎了再咽啊!”
人若在比较极端的单调状态中会把被压抑起来的欲望全部累计直至爆发在同一个点上。
姜希泽进来,摆摆手让赵妈先出去,斜睨了妹妹一眼,拿过烟灰缸坐下,自顾自点燃一根大英牌{85} 。“元瑛姐姐还怀孕呢,你就在家里抽,没见爷爷都到外面去了。”“我可不是到这儿来抽了吗?元瑛上去歇着了。”“合着你们都不把我当保护对象。”姜希婕又是一大口白饭配一大块红烧肉,看得她二哥简直想把她的筷子夺下来,“别以为哥哥我不在上海就不知道你在别人那里学抽烟这回事啊!哎呀真是,慢点!又没人和你抢,这吃相越来越看不下去了!愣是当着王大小姐不在就没人管得了你了是不是!”
姜希婕瞪他一眼。偏又被个知根知底的混蛋瞪了回来。
“浩蓬在北平接到他姐姐的信。他姐姐拜托他问候。但是这臭小子着急去傅家提亲,只能让我代为转达。”
这话有用,他想,这下嚼的慢了。
“她说问候你,说她一切安好,也祝你健康安泰,事业遂顺。”姜希泽的长得像他母亲多些,眼睛相对大哥希耀的浓眉大眼而言显得更细长一点,所以一旦斜眼看人,就显得更加凌厉,容易看得人浑身不适。他就这么盯着姜希婕,想看看她的表现,姜希婕只是照旧吃饭,只是吃得慢了,再不是往嘴里倒一般排山倒海了,就连夹一块肉,也会因为想事儿而动作一滞。
姜希泽看她一眼,再看一眼快被吃完的红烧肉,“你这是可劲儿吃可劲儿长啊,可是,”再上下打量,“也没长肉啊,好像还瘦了,我说你是倒腾进口机械还是折腾自己呢?”
用干笋烧红烧肉,厨子的拿手菜,吃完了肉浸了肉汁的干笋最好吃,姜希婕夹起一块扔嘴里,一通猛嚼,像是要解气,“你就不能把关心我的话直着说,非得绕弯子?大哥现在在哪里?”
姜希泽弹了弹烟灰,叹一口气,本来想给妹妹送去温柔目光,谁知道这丫头根本不看人,只好把目光撤向地板,“还是江西,但是听说要往湖南转移了,谁知道呢。。。哎呀!叫你慢点!慢点!咬到舌头了吧!这吃了一碗肉了怎么还欠肉吃啊!”
她赌气的睡了一晚上。很久没赌气了,那些信寄去如石沉大海没有消息,她也就认了。她就快要成功放弃了,她已经逼迫自己忙碌以致麻木,以致好一阵子都没有时间去想王霁月了。太忙也是好事,晚上做的梦最多在醒来时再哭一哭,上班就忘了。这样也不好,她想,睡眠质量差。不能在纵容自己哭了,醒了就睡回笼觉。
然而今晚她想放纵自己赌气,放纵自己像曾经的少女,怀念情人还在的时候,憎恨情人薄幸的时候。她想起王霁月还躺在这张床上的时候,想起在木渎老宅她抱着她睡的时候,一团薄雾似乎浮在身边那团空气里,你我相隔千里,可又好像还在我身边,在那团空气里,像一块核心燃着火的奇冷的冰,我想要拥抱它,融化它,哪管是会冻死还是烧伤。
我很好,你好吗?你应该很好的。我很想你。
可我不能告诉你。
然而她终究也没给王霁月再写信去,醒来一个清醒理智的人也是一个赌气的人,她也能明白自己终究是追逐太过,与其继续如此不如站在原地,等王霁月自己走来找她—不论来于不来,她都有余地回旋。
十月,姜希婕正和哥哥吵嘴让爷爷大嫂二嫂看笑话的晚餐时间,姜同悯毫无征兆事先也没通知的就回来了,叫一家人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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