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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顶-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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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委屈都从牙缝中发泄出去,眼泪却已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他心底又生怕平惑发现自己流泪,更是抱住她不放,牙关紧咬……

  自从小弦在岳阳府中与林青一席交谈后,纵有再多的不如意也一直强忍,不让自己流泪。但此时此刻在平惑的身边中,心中就像突然打开了一道闸门,将压抑已久的伤心尽皆释放。其实纵然宫涤尘对他冷淡一些,却也不至于如此,只是小弦这一路上先在平山小镇被管平生擒,再在汶河县衙的殓房中饱受惊吓,又被追捕王强掳至京师,好不容易认识了宫涤尘,明日又可见到暗器王林青,但苦慧大师的天命谶语似乎预示着自己的前途绝非平坦无阻,那份茫茫苍天、命运难测的感觉才令他惶惑不已。

  平惑痛得直吸冷气,见小弦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推开小弦:“我的妈呀,你这只小狗,可痛死我了……”

  小弦神志清醒,也觉得不好意思,把头埋在被子里,趁机悄悄拭去眼角未干的泪水,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

  只听平惑叫道:“哎呀,都肿起来了。”“苹果本就是让人咬的啊。”小弦在被子里闷声闷气道,又探出头来,却见平惑不停揉着肩膀,正解开外衣斜眼朝衣内瞅,嘻嘻一笑:“我来瞧瞧。”

  “啪”,平惑抬手给小弦一个栗暴子:“小色鬼,不许乱看。”

  小弦捂着头直挺挺地倒下,面目朝下躺在床上,全身抖个不停。平惑吓了一跳:“打疼你了么?”他话音未落,已听到小弦忍之不住的笑声,气得又踢他一脚:“你这个小坏蛋。”

  小弦装模作样道:“咬了苹果一口,真是舒服多了。以后我要是再遇着不开心,就来找你。”

  平惑哼道:“你休想再有下次。”她看到小弦恢复了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高兴,也忘了肩膀的疼痛,“你怀里是什么东西,软软的还挺有弹性。”原来她刚才情急推开小弦时正触到他的胸口。

  小弦翻身起来,从怀中摸出一物:“就是这东西。”正是那《天命宝典》烧毁封面后余下的金属网状物。

  平惑好奇地拿起,反复翻看不得要领:“奇怪,这是什么?”小弦老老实实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若觉得好玩,便拿去吧。”

  平惑连连摇手:“只怕是什么宝贝,我可不敢要。你从哪里得来的?”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又不是偷来抢来的。”小弦笑道,“给你就收下吧,怕什么?”

  平惑只觉那物手感极怪,光滑温润,轻轻一捏即变形,一松手又复原,喃喃道:“这东西非银非铁,还可以随意折曲。嗯,若不是极有韧性,倒像是什么丝线。”

  小弦灵机一动:“你可懂得女红?你看这里有个结,能不能用针挑开。”那个结绕在网内,网丝又细又密,只凭手指之力断然无法解开。

  平惑喃喃道:“我女红还算不错,要么让我试试。不过若是解开了,恐怕再难复原。”小弦也甚是好奇:“不管它,先解开再说。你随身可有针线?”

  平惑跃跃欲试:“你等我一会,我回房拿针……”

  他忽听门口轻响,抬头一看,却是宫涤尘站在门口。小弦胸口一震,赌气般视若不见,只管对平惑道:“你快去拿针。”却又怕宫涤尘就此不理自己,忍不住又偷眼瞅去,却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疑惑莫非刚才咬平惑之事都被他看在眼里,脸上不由泛起红来。

  平惑连忙对宫涤尘道个万福,宫涤尘淡淡道:“平惑姑娘先回房休息吧,我陪小弦说几句话。”

  平惑答应着,将手中的金属网对小弦一晃,挤挤眼睛:“我晚上帮你解开,明天见。”说完转身出门。

  ※※※

  小弦咬着嘴唇垂着头,也不言语,室内一片寂静。宫涤尘忽道:“听乱云公子说,你这几日都在磨性斋内苦读书本,自然应该知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的道理。”

  小弦心想:宫大哥虽然只大自己几岁,经历却比自己多了数倍,想必遇见过许多人,对分分离离原不会太过在意,哪儿会像自己这样看重别离,一念至此,不由长叹了一声。

  宫涤尘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其实我也舍不得你,为免日后牵挂,才刻意冷漠,你可明白我的心思……”小弦一呆,上前两步握住宫涤尘温暖的手,低低唤一声:“宫大哥!”丢失的友谊仿佛在瞬间重新回归。

  宫涤尘拍拍小弦:“我在京师实在耽搁太久,明日必须要走。如果有缘,不久后我们还会再见……”小弦点点头,直视着宫涤尘清澈的目光:“怎么才算有缘?”宫涤尘淡然一笑:“那就要看明日的宴会是如何的情景了。”

  小弦如坠迷雾:“这和明天有什么关系?”

  “你可记得我告诉过你,明日之宴乃是为了完成我师父蒙泊国师的一个心愿。”宫涤尘耐心解释道,“我此次来一为吐蕃求粮,二是带来了师父的一道难题,如果有人能解开。或许他就会来京城一行。”

  小弦道:“什么难题?让我先解解看。”宫涤尘微笑:“这个难题连我也解不开……”言下之意更遑论是小弦了。

  小弦大不服气,嘟起小嘴道:“我就知道宫大哥看不起我。哼。有本事就让我试试。”

  宫涤尘摇摇头:“此题十分分奇怪,可谓是说易行难,乃是武功与智慧最完美的结合。一般的平民百姓都能轻易破解,却根本不是正解,而武功越高者,反而越难解开,可一旦有人能破解,便足以让国师动心一见!所以我才会把京师诸位成名人物都请来……不过依我所见,普天之下能解此题者不过寥寥数人,你与我都不在其列。”

  小弦大是好奇:“你不妨说说。”

  “急什么?”宫涤尘潇洒地一耸肩,“明天你也是我的小客人,自然会见到这道难题。”

  小弦想着明日将看到京师诸位成名人物,更能与林青重聚,顿时心痒难耐,赌咒发誓般道:“林叔叔一定解得开,宫大哥也一定会再与我相见!”

  宫涤尘一叹不语、他自然清楚,一旦真的解开了这道难题,蒙泊国师入京后将会对京师局势产生各种难以预知的影响,这里面微妙复杂的关系却无法对小弦细述。

  小弦当然不知宫涤尘的想法,本想把乱云公子的身份说出,但一想宫涤坐明日便会离开京城,又何必让他牵涉其中,还是等见到林青再说。

  他忽又想起一事:“对了,宫大哥不是说我乃是你的第十九位客人吗?可我算来算去,为什么仍是多出一人?”宫涤尘答道:“泼墨王薛风楚抱病在身,所以不能来。”

  小弦听许漠洋说起过那号称“一流画技、二流风度、三流武功”的泼墨王,此人外表儒稚,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却是暗藏祸心,心计阴沉。当年在笑望山庄引兵阁内盗取偷天弓不成,便挑唆“登萍王”顾清风杀死了兵甲传人杜四,从而导致林青初试偷天弓,一箭射杀顾清风,走上了与明将军彻底决裂的不归之路……

  这泼墨王薛风楚可谓是小弦心中最厌恶的人物之一,忍不住开口讥讽:“只怕他根本不是抱病在身,而是不敢与林叔叔相见吧。”

  宫涤尘自然知道暗器王与泼墨王的这段过节:“或许如此吧。但他既然不愿来,我亦无法强请。唉,其实薛泼墨本是最有可能解开难题的一人。”

  小弦扁扁小嘴,不屑道:“我才不信他能有这本事。”

  宫涤尘也不多解释,拉着小弦在床边坐下,柔声道:“宫大哥今天让小弦生气了,你可不要怪我。”其实宫涤尘跟随蒙泊大师精研佛法数年,年龄虽才十七,却已极为老成持重,自问早就勘破人世常情,却不明白为何会对小弦这样一个孩子如此看重,或许正是因为他对小弦有所利用,而小弦却对他一片赤诚,才令他觉得心头有愧。

  小弦如江湖汉子般大大咧咧一摆手:“过去的事不用提了,我们是好兄弟啊。嗯,不行……”宫涤尘奇道:“什么不行?”

  小弦一本正经道:“你既然知道今天做错了。那就要赔我。”

  宫涤尘正色道:“我不惯与人同睡,以后再不许提什么‘陪’你之事。”

  小弦呆了一下,方才醒悟宫涤尘把自己要求赔偿的‘赔’字听错了,以为自己要他“陪”睡,不禁哈哈大笑:“哼哼,说不定你自己才是臭脚呢,我是让你‘赔’偿我的损失。”

  宫涤尘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小弦的意思,他运功变化过的脸色依然蜡黄,并无异常,耳根却莫名红了起来:“你这小鬼真是精灵古怪。说吧,你想要什么赔偿?”

  小弦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振振有词道:“宫大哥今天给那些客人都写了诗词,为什么不给我写?我也是你的小客人啊。”

  宫涤尘啼笑皆非:“好,我答应你。”

  小弦面色一整:“嗯,我知道我不能与那些成名人物比较,你现在先不用替我写什么诗句,等我有一朝驰名天下之时,可一定要问你追讨旧债了,哈哈。”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似乎“驰名天下”只迟早之事。

  看着小弦挺着小胸膛、信心十足的样子,宫涤尘却没有笑,反是一脸郑重,缓缓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双掌相击的声音,在暗夜里传得尤为响亮!

  ※※※

  第一批来到清秋院的客人是当今皇太子与黍离门主管平、简歌简公子、妙手王关明月四人,宫涤尘计算极为精确,四队车马虽从不同方向而来,却几乎同时到达清秋院院门。正是巳时三刻。

  宫涤尘与乱云公子早已等候多时,双方不免寒暄客套一番。宫涤尘抽空特意嘱咐守在院门口的家丁,再有贵客到来可直接将主客引至梅兰堂。然后将四人迎入梅兰堂,其余手下则领入清秋院内别处休息。

  平惑、舒疑、解问、释题四脾早已守候在梅兰堂门口,小弦则孤零零地单独坐在下首的最尾一席,除此外再无他人。

  小弦亦算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但想到一下要与京师这许多的成名人物相对,仍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知怎么竟有些自卑,所以才坚决不去清秋院门口接待客人,宫涤尘与乱云公子也不勉强。

  小弦坐在席中,看着平惑四人端立门边,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亦觉梅兰堂中虽然尚无什么宾客,气氛却已是无比凝重。幸好小弦与平惑遥遥相望,不时打几个彼此意会的眼色,总算稍稍平复了一下起伏难定的心潮。

  仔细看去,梅兰堂中设了十九桌单独分开的酒席,每席上只摆有一套茶具,酒壶酒杯各一副,然后是两盘点心,最奇怪的是每一张桌上还都放着笔墨砚台,却无纸张,也不知做何用处。席上摆设虽然简单,却极精致,茶壶与茶杯是紫砂磨口,酒壶酒杯则是汉玉所雕,点心盘子皆是浅紫色的贝壳所制,点心每盘四样,或是澄黄金酥,或是小巧玲珑,诱人食欲;那笔墨亦皆是精品,由此可看出清秋院身为武林百年世家的手笔。

  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平惑四脾一齐屈膝万福,宫涤尘当先踏入梅兰堂,随后是乱云公子与衣饰华贵、相貌各异的四人。小弦仅认得其中一位是在擒天堡中见过的“妙手王”关明月。

  宫涤尘呵呵一笑:“涤尘先给太子殿下介绍一下我的小客人……”他伸手指着讪讪站起的小弦,“这位,便是近日来名动京师的许惊弦许少侠了。”

  不知怎么,刹那间小弦所有的紧张忽都不翼而飞,起身拱手抱拳道:“草民许惊弦,见过太子殿下。”这一句“草民”当真是用得不伦不类,但谁都没有失笑。

  皇太子年约二十八九,容貌普通,最特别的是那十分白净、几近透明的脸色,丝毫没有酒色过度的虚弱感,反是隐隐露出刻意隐忍的傲气,一双不大的眼睛射出极有威严的光芒,停在小弦的身上:“此次宴会乃是依着江湖规矩,无须多礼。许少侠少年英雄,久仰大名啊。”他回头望着妙手王关明月,“听说关兄上次在擒天堡时多亏许少侠仗义出手,方才全身而退,还不快快谢过。”太子下令岂敢不从。关明月连忙跨前两步。

  却见小弦从容一笑:“适逢其会,误打误撞而已。关、关兄与小弟同仇敌忾,何必见外?”他这几日读了许多圣贤之书,可谓是出语不凡,这样一句话不卑不亢,既不承功自傲,亦令关明月不失面子,除了那颇为勉强的“关兄”,纵是老江湖听来亦毫无破绽,一语出口,众人皆是暗暗称奇。宫涤尘对小弦微微一笑,以示鼓励。

  管平哈哈大笑:“许少侠好啊,我已派人将黑二兄弟另作安排。他十分挂念你,到时我把他的地址告诉你,有空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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