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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现在的市价,能换三千五百头牦牛。”
“这套是大太太的,我不稀罕。你从账上支钱,给我也置办一套,要拉萨城里最奢侈的,市值要换五千头牦牛才行。”
巴桑吓着了,他吞吞吐吐地说:“二太太,这……”
“不行吗?”娜珍瞪着眼睛问道。
“老爷和太太走的时候交代,除了照例每月给你的体己,你不能从账上多支一两藏银。”
娜珍火了,啪地一拍桌子,她吼道:“别跟我提老爷太太,我就知道,你从来就没把我当主子。还有院子里的混账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听好了,我不会永远是二太太!从现在起,德勒府的章程,我拿!”
巴桑弓着腰,吓得不敢吱声了。
她又冲身边的女仆吆喝:“你去,给我叫一个藏北的头人来。”然后,把脸扭向巴桑说:“五块大洋,我今天就把你卖了,看你还敢顶撞我!”
巴桑腰弓得更深了。
“仗着老爷给你撑腰,哈哈……你的老爷回不来了,他们现在八成被马匪给剁了,喂狼了。听懂我的意思了吗,巴桑掌柜的?”娜珍见巴桑腰快弓到脚面,又得意地说:“八廓街东店管事给我撤了,换旺秀,城关店的管事也撤了,换桑布,明天就办!明白了吗?”
“我记下了。二太太,换账房和各店的管事,要跟老爷知会一声吗?”巴桑不温不火地问。
“老爷,狗屁!你的老爷在哪儿呢?”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马蹄声,纷乱而嘈杂。接着传来奴仆的声音:“老爷,您回来啦。……老爷太太回来啦……”
娜珍脸色突变,她跑到窗前向下张望。扎西、德吉已经进了院子,正在下马。她被眼前的状况惊傻了,吓得浑身发抖。
巴桑偷眼看了看,问道:“二太太,您说的那些事儿还办吗?我跟老爷知会一声?”
“滚,滚,给我滚,赶紧滚!”娜珍发疯地吼叫着。
巴桑退了出去。
娜珍脱衣服,摘首饰,两名女仆也赶紧把她身上的盛装往下卸。
巴桑见扎西和德吉洗漱完毕,便张罗了一桌酒菜,给他们接风洗尘。扎西、德吉、娜珍坐在各自的藏桌后用餐,气氛有些沉闷。扎西面无表情,一边用刀削肉吃,一边用手指掐算着什么。
娜珍偷眼观察他,心里忐忑不安,她强作笑脸地问:“老爷,不是说去成都吗,不去啦?”
“嗯。”扎西哼了一声。
“您这是没走出去,还是改主意啦?”
“嗯?”扎西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我是说……您和太太到家了,府上的驮队怎么不见回来?”娜珍小心翼翼地问。
“会回来的,快了。”
又是一阵冷场。娜珍不知该说什么了,她左顾右盼,目光与德吉相遇,她马上满脸挤笑,低头吃饭。德吉清了清嗓子,郑重地问:“巴桑,我和老爷出门这些日子,家里有什么情况吗?”
“没特别的,店上一切如旧。”巴桑回完话,偷眼看娜珍,娜珍赶紧把头扭到一边。
“府上有什么人来走动?”德吉又问道。
“知道老爷太太不在家,亲戚朋友们也没来走动。”
“看来,府上够消停的。”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三个人各怀心思。
扎西放下手中的餐具,拿餐巾擦了擦嘴巴说:“巴桑,你吩咐看门的,今天闭门谢客,什么人都不见。还有,院子里的大小奴仆都不许出门。”
娜珍心里发毛,手一抖,碗掉到地上,她难堪地看了看大家。
扎西离开客厅,回了佛堂,他坐在佛龛前祈祷,内心充满了矛盾。最迟明天傍晚,云丹喇嘛和刚珠押着那些马匪就到了,马匪中肯定有人认识帕甲。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帕甲必遭噶厦政府的严惩,可娜珍怎么办?她毕竟是白玛的生身母亲,面对这样一个利令智昏的女人,是惩罚她,还是宽恕她。扎西为难了。
梅朵收留了央宗,不知为什么,她不但不恨央宗,反而心生一丝同情。央宗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梅朵打发走给央宗喂汤的女仆,她坐到床边,亲自给央宗喂汤。央宗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看见梅朵,挣扎着要坐起来。
梅朵轻声地说:“你发烧了,躺着吧。”
央宗眼中依然充满了敌意,她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因为只有你能帮我。”梅朵说着,将一勺汤递到央宗嘴边。
央宗拒绝,一扭头,汤洒在衣襟上。
“我们拉萨人随缘信命,你还活着,是不幸中的万幸。白玛一直痛不欲生,我希望你能澄清事实,让大家都得到解脱。”梅朵又说道。
央宗扭过头,望着她。
梅朵眼中噙着泪,继续说:“否则,白玛会一辈子怨恨我,把这笔债记在我的头上。”
央宗坐起来,她晃晃悠悠地下了床,朝房门走去。
“你能去哪儿?出了这个院子,就不会再有人保护你。”梅朵说道。
央宗停住了脚步。
梅朵站在她身后,酸溜溜地说:“你确实漂亮,是另外的一种,我知道白玛为什么舍不下你。”
央宗转过身来,看到梅朵委屈的样子,她说:“你也是好人,少有的贵族小姐。”
“不用你同情我。”
“我们俩同病相怜,心里都不好过,可你知道吗,现在最痛苦的,比你我痛苦一百倍的是白玛。他在哪儿啊?”
“我们订在初五结婚,可是发生了火灾……白玛躲在兵营里一直没有出来。我去看他,他不见我,我派人给他送过几次东西,他也不要。”
“白玛在兵营,我去找他。”
“我陪你一起去。”
梅朵陪着央宗来到了藏兵营大门口,守门的藏兵把她们拦在门外,称上面有令,今天任何人不得入内。央宗急了,冲着院子里大喊:“你个臭骡子……臭骡子你出来……白玛……臭骡子你出来。”
白玛正坐在营房里漫无目的地拆卸手枪,他的心麻木了,没有听到央宗的叫声。边巴听到了,他跑到门口仔细辨听,然后叫道:“少爷,你听。”
白玛停住手,侧耳倾听。央宗的叫声又传来:“白玛……臭骡子,你出来……”他听清楚了,腾地站起身来,推开桌子就往外跑。
他从营房里跑出来,远远地看见央宗和梅朵被拦在营门口,他跑近营门,盯着央宗,又惊又喜,愣在那里。央宗望着白玛,悲喜交加地叫道:“白玛。”她朝白玛冲了过去。
白玛也扑了过来,两人相隔几步的时候,都站住了,彼此凝视着对方。白玛迟疑地叫了一声:“央宗。”
“白玛。”
“央宗,是你吗?”
“是我啊。”
“真的是你吗?”
“真的是我。”
白玛冲过去一把将央宗搂在怀里,他喃喃地说:“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我是你的大耗子。”
“不,不,你不在了,我这是做梦,是在做梦!”
央宗冲着白玛的肩膀就咬了一口。白玛疼得大叫:“哎呀……,不是做梦,是真的,不是做梦。”他紧紧地把央宗搂在怀里。
梅朵看着他们,又难过又羡慕,心情复杂,她把脸扭到了一边。
“白玛,是梅朵小姐陪我来的。”央宗说。
梅朵有些尴尬,她说道:“你们俩……这儿眼多嘴杂,不便说话。少爷,我们回府上吧,有话慢慢说。”
“好,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请假,马上就回来。”白玛说完,撒腿就往兵营里面跑。
平措副官从操场上路过,他不经意间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他走进指挥部,立刻向尼玛大人汇报:“……白玛正在兵营外和人说话,情况有些异常。”
“什么人?”尼玛问道。
“是康萨噶伦的女儿,梅朵小姐。♀还有一个人,看打扮,好像是她的仆人。”
“难道康萨老爷走漏了风声,她来给白玛报信儿。”
“报告!”门外传来了白玛的声音。
尼玛冲平措一挥手,平措退到一边,他喊了一声:“进来。”
白玛推门进来,行过礼后说:“藏军连长白玛多吉前来告假,请代本老爷批准。”
“理由?”
白玛欲言又止,最后说:“代本老爷,是私事儿,我回家处理好了,再向您汇报。”
“私事?未经允许,你与民女私聊军情。平措……”
“在。”平措上前一步答道。
“白玛多吉临阵脱逃,违反军纪,关禁闭三日,带走!”
白玛蒙了,他问道:“老爷,在下实在不知道犯了哪条军纪?”
“到禁闭室慢慢去想吧。来人!”
门外冲进来两名藏兵,押着白玛出去了。
“代本老爷,梅朵小姐在门口等着呢,怎么办?”平措问道。
“事关重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去把她们扣下,日后我向康萨噶伦解释,他一定会体谅我的一片苦心。”
平措来到梅朵面前,谦卑地说:“代本老爷正和白玛连长商议军情,还得耽搁一段时间,小姐随我来,先到白玛连长的营房歇一会儿。”
“好吧。央宗,我们进去。”
平措引着梅朵和央宗进了军营。
她们从黄昏一直等到了天黑,梅朵实在无聊,躺在白玛的营房里竟然睡着了。央宗坐在窗前,看着忽明忽暗闪烁的酥油灯愣神。
过了很久,梅朵睡醒了,她抬腕看了看手表,惊讶地说:“都半夜了。”她走到门口,守门的藏兵拦住她,不让她出去。梅朵一个大嘴巴打在他的脸上,呵斥道:“看你敢拦我!”
一名军官跑过来,说道:“梅朵小姐……”
“白玛少爷呢?”梅朵满脸怒气地问。
“紧急任务,少爷带部队野营拉练去了。刚才看您睡着了,没敢惊动您。”军官冲边上的藏兵说:“你赶紧送小姐回府上。”
梅朵无奈,只好抬腿出了房间,央宗也赶紧起身,紧随其后。
夜深了,德勒府里一片寂静,可娜珍却躺不下,睡不着,她知道大祸临头了。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娜珍吓了魂飞魄散,赶紧去查看。她来到房门前,侧耳倾听,外面有刷刷的声音,她轻轻地把门拉开一条缝,朝外张望。
走廊里,奴仆穿着蘸满清油的擦地鞋正在蹭地,偶尔会碰到铜盆,发出响声。巴桑站在走廊里监工,他一扭身,吓得娜珍赶紧把门关上了。
扎西和德吉也没有睡,扎西站在佛前,沉思着。
德吉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说:“怎么处置娜珍?……我知道你下不了手。”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大人有罪,孩子无辜。”
“我也是这么想,帕甲可以由官府治罪。娜珍呢,我们可以向噶厦申请,以家法管束。”
“也只能这么办啦。”
巴桑敲门进来。
“她那边怎么样?”德吉问道。
“二太太坐卧不安,鬼鬼祟祟的。”巴桑说道。
“她双身子,你在走廊看着她就行,别再惊扰她了。”
“啦嗦。”巴桑退了出去。
白玛被关在禁闭室里,他着急,无奈,一脸茫然。自己请假到底犯了哪条军纪?为什么被关了禁闭?难道是梅朵捣的鬼?突然,外面响起了集结号,然后是纷乱的脚步声,枪械的金属撞击声。白玛来到门口向外张望。
院子里的藏兵们正在集结,一片紧张,肃杀。白玛琢磨着,不像是演习!禁闭室外面的军事行动,让他想起上次去布达拉宫逮捕江村孜本的情形。难道把我关起来,与此有关?他继续观察着。
尼玛代本、平措副官,还有七八位噶厦的高级官员带着仆人赶来,他们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这些天,白玛一直沉浸在个人的痛苦里,对军官们私下的传言置若罔闻,据说英国驻拉萨代办黎吉生先生截获了一份电报,说南京正在准备支持热振活佛夺回摄政王位,蒋介石要派飞机来轰炸拉萨,达札活佛被吓得惊慌失措。难道这次部队行动与这封电报有关?
边巴拎着食盒跑过来,他一边往外拿吃食,一边说:“少爷,您饿了吧,我给您送消夜来了。”
白玛着急地问:“外面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您营房里侍候梅朵和央宗两位小姐……”
“她们在我营房?”
“刚刚被送回府上。”
“太奇怪了,怎么连梅朵和央宗也给扣到这个时候……一定要出大事!”白玛把消夜又递了出来,悄声地说:“边巴,你把卫兵引开。”
看守禁闭室的卫兵朝操场方向张望,边巴把食物递给他们,两个人躲到一旁,偷偷地吃了起来。
白玛拿出笔和墨水瓶,在纸上写了起来,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将纸揉成一团塞到嘴里。然后,脱下军装,开始往衣服内衬上写密信。
卫兵和边巴正在喝茶,白玛从窗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