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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日竟死在你这贱奴的鼠子手上!”
江玉郎狞笑道:“你既出言不逊,少爷我就要令你在死前还要多受些罪了!”
铁萍姑一直呆呆地望着自己的手,此刻突然用这只手拉住了江玉郎,道:“他现在已经
快死了,你何必再下毒手。”
江玉郎笑着去摸她的脸,道:“好,你叫我饶了他,我就饶了他……”
铁萍姑推开了他的手,道:“花无缺就要来了!”
江玉郎脸上笑容立刻全都不见,失声道:“你已瞧见了他?”
铁萍姑咬了咬嘴唇,道:“还有江小鱼!”
江玉郎再不说话,拉起铁萍姑就走,走出门,又回来,从床上扛起慕容九只要是对他有
利的东西,他永远都不会放弃的。
他们居然很容易地就走出了这小镇,然後,江玉郎忽然问道:“你说你见到了花无缺,
你怎会认得他?”
铁萍姑目光凝注着远方,默然许久,终於一字字缓缓道:“只因我也是移花宫门
下……”
小鱼儿和花无缺在路上慢慢走着,夜色很浓很静,他们甚至可以听到大地沉默呼吸。突
然,远处传来了一声狂吼!
小鱼儿和江玉郎骤然停下脚步。两人都没有说一个字,就向吼声传来处扑了回去。
只见那家客栈门口,有个人伏在门楣上呕吐这正是客栈的主人,他眼睛瞧着,耳朵听着
一连串残酷的冷血的谋杀在他店里发生,但却完全没有法子,只有呕吐,似乎想吐出心里的
难受与羞侮。
小鱼儿和花无缺还是没有说话,只交换了个眼色,便齐地扑入那客栈中。在那间有灯的
屋子里看到了倒卧在血泊中的燕南天!
这就像一座山突然倒塌在他们面前,这就像大地突然在他们跟前裂开,他们立刻像石头
般怔住!
燕南天挣扎着,睁开了眼睛。他逐渐僵硬的脸上,绽开一丝苦涩的笑,道:“你……你
们来了……很好……很好……”
花无缺终於过去,跪下,嘶声道:“晚辈来迟了一步?”
燕南天凄然笑道:“我死前能见到你们,死也无憾了!”
小鱼儿早已自血泊中抱起了他,大声道:“你不会死的,没有人能杀得死你!”
花无缺竟大叫起来,道:“是谁下的毒手?是谁?”
燕南天道:“江玉郎!”
花无缺长长吸了口气,一字字道:“我一定要杀了他,为你复仇!”
燕南天又笑了笑,转向小鱼儿。
小鱼儿也始终在凝注着他,此刻忽然大声道:“用不着他去杀江玉郎,江玉郎是我的,
无论前辈你是什麽人,我都会不顾一切,为前辈复仇的!”
花无缺又怔住了,失声道:“无论前辈是什麽人?……前辈不是燕大侠是谁?”
“燕南天”却已大笑起来。他笑得虽然很痛苦,额上已笑出了黄豆般大的汗珠,但他仍
笑个不停,他瞧着小鱼儿笑道:“我自以为能瞒过了所有的人,谁知终於还是没有瞒过
你。”
花无缺又叫了起来,道:“前辈难道竟不是燕南天燕大侠?”
“燕南天”道:“燕南天只是我平生第一好友……”
花无缺失声道:“那麽前辈你……?”
“燕南天”道:“我姓路。”
小鱼儿道:“路仲远?前辈莫非是‘南天大侠’路仲远!”
路仲远微笑道:“你听过我的名字?”
小鱼儿叹道:“弟子五岁时便听过前辈的侠名了,那‘血手’杜杀,虽然几乎死在前辈
手中,但对前辈却始终佩服得很。”
花无缺道:“但……但路大侠为何要冒燕大侠之名呢?”
路仲远道:“只……只因燕……”
他呼吸已更急促,气力已更微弱,此刻连说话都显得痛苦得很。
小鱼儿道:“此事我已猜出一二,不如由我替路大侠来说吧,若是我说的不错,前辈就
点点头,若是我说错了,前辈不妨再自己说。”
路仲远目中露出赞许之色,微笑点头道:“好!”
小鱼儿想了想道:“燕大侠自‘恶人谷’逃出後,神智虽已渐渐清醒,但武功一时还不
龙完全恢复,是麽?”
路仲远点点头。
小鱼儿道:“他出谷之後,便找到了路大侠,是麽?”
路仲远道:“不错。”
小鱼儿道:“在一路上,他已发现江湖中有大乱将生,只恨自己无力阻止,於是他便想
求路大侠助他一臂之力,是麽?”
路仲远道:“是。”
小鱼儿道:“他又生怕自己武功失传,是以一见路大侠,便将武功秘诀相赠。”
路仲远不等他说完,已摇头挣扎着道:“我十多年之前,曾受挫於魏无牙之手,那时我
才发觉自己武功之不足,是以洗手归隐……”他面上又露出痛苦之色。
小鱼儿立刻接下去道:“是以这次燕大侠求前辈重出,前辈便生怕自己武功仍有不足,
便要燕大侠将自己的武功秘诀相授,是麽?”
路仲远含笑点了点头。
小鱼儿道:“路大侠就为了这缘故,又不愿掠人之美,所以此番重出江湖,便借了燕大
侠的名号。”
他笑着接道:“以路大侠的身分地位,自然不愿用燕南天的武功,来增加‘南天大侠’
的声名,不知弟子猜得可对麽?”
路仲远含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小鱼儿又想了想,道:“莫非是燕大侠算定自己一离开‘恶人谷’後,‘恶人谷’的恶
人便要倾巢而出,他更怕这些人在江湖中为非作歹,知道这些人唯有‘燕南天’叁个字才能
震慑得住,所以便求前辈暂时冒充一番。”
路仲远用尽一切力量,忍着痛苦问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但……但我……我自信不
但已学会了燕南天的武功,而且还请万春流将我的面容改变了许多,对於燕南天的音容笑
貌,我自信也学得不差,我实在不懂怎麽会被你瞧破了?”
“前辈一见着我时,本该立刻提起万春流的,但前辈却完全忘记了这个人,是以那时我
已开
始怀疑了。而且前辈的神情,却仍和十馀年前传说中的燕大侠完全一样,这不但已超出
人情之常,而且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他凄然接道:“因为我深知燕大侠在那十几年所忍受
的痛苦,在经过那种痛苦後,没有人还能保持不变的!”
路仲远也不禁凄然道:“不错,燕南天的……的确已改变了许多。”他语声微弱得几乎
连小鱼儿都听不清了。
他心里还有句话未曾说出他若是真的燕南天又怎认不出今日的江别鹤就是昔年的江琴!
但他既然答应了江别鹤,就只有保守这秘密。
小鱼儿长长叹了气,道:“现在我只求前辈告诉我,燕大侠、燕伯父,现在究竟是在那
里?”路仲远没有回答,也已再次闭起眼睛。
标题
古龙《绝代双娇》
第七十六章 无牙门下
现在,“南天大侠”路仲远已安葬了,在这清凉的小镇上,安葬的仪式虽然是不可避免
地十分简单,但却也是十分隆重的。
小鱼儿和花无缺,沉重地肃立在路仲远的墓前,以一杯浊酒,吊祭这一代大侠的英魂。
暮色苍茫,大地萧索,秋,像是已极深了,直到夜幕垂下,星光升起,他们才黯然离
去。
花无缺仰天唏嘘,叹道:“盗寇末除,江湖末宁,路大侠实在死得太早了些……他甚至
连燕大侠的下落,都末及说出,便含恨而殁。”
小鱼儿苦笑道:“也许是因为他不愿任何人去打扰燕大侠的安宁,也许是……燕大侠早
已仙去,他不愿说出来,令我伤心。”
花无缺黯然道:“但愿我今生远能见到燕大侠一面,否则……”
小鱼儿忽然挺起胸来,大声道:“你当然还能见着他,他当然不会死的,他还没有见到
我扬名天下,他又怎能放心一死?”
花无缺凝目瞧着他,展颜一笑,道:“不错,燕大侠若是不愿死时,谁也无法要他死,
甚至阎王老子也不能例外,我终有一日,能再见着他的。”
小鱼儿仰天笑道:“说得好,你说话的口气,简直和我差不多了,再过七十五天,就算
我死了,你也可以替我活下去。”
花无缺神情骤然又沉重了下来,他沉默许久,忽然道:“现在你就要赶去龟山?”
小鱼儿道:“咱们一起去,我保证让你瞧一出又紧张又热闹的好戏。”
花无缺垂下了头,道:“可惜我不能陪你去了。”
小鱼儿怔了半晌,大声道:“咱们已只剩下七十五天了,你竟不愿陪着我?”
花无缺望着远方的星光,缓缓道:“我这件事若是做成,你我就不止可以做七十五天的
朋友。”
小鱼儿凝注了他半晌,大声道:“你莫非想回移花宫?”
花无缺叹道:“我只是想去问清楚,她们为何定要我杀死你。”
小鱼儿大笑道:“你以为她们会告诉你?”
花无缺默然良久,淡淡一笑,道:“江小鱼,难道你已被命运屈服了麽?”
小鱼儿一惊,大笑道:“好,你去吧,无论如何,你我总还有一次见面的时侯,这已足
够令人想起就开心了!”
在这里,花开得正盛、菊花、牡丹、蔷薇、梅、桃、兰、曼陀罗、夜来香、郁金香……
这些本不该在同一个地方开放更不该在同一个时候开放的花,此刻却全都在这里开放
了。
这里本是深山,绝岭,本该弥漫着阴黯的云雾寒冷的风,但在这里,阳光如黄金般在花
朵上,气候更温柔得永远像是春天。
无论任何人到了这里,都会被这一片花海迷醉,忘记了红尘中的困扰,更忘记了危险,
忘记了一切。但这里都正是天下最神秘最危险的地方,这里就是移花宫!
但这时,却有个少女,正不顾一切要爬上来。
她穿的本是件雪白的衣裳,但现在却已染满了泥污和血迹,她容貌本是美丽的,但现在
却已憔悴得可怕。
无论任何人都可看出,她是花了多大的代价,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到这神秘的地方来
的。
到了这里,她整个人都已崩溃,她嘴唇已乾裂,肚子已发酸,已站不起来,她只有爬。
她爬,也要爬上来。自山下爬上来的少女,正是铁心兰?
她当然也知道“移花宫”的神秘与危险,但她不顾一切也要来,为的也只是要向移花宫
主问一句话“为什麽定要花无缺杀死江小鱼?”
现在,她瞧见了这一片灿烂的花海,心里不觉长长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所有的痛苦都
已过去了!她晕了过去,她以为自己永远再也不会醒了?
醒来时,她发觉自己是安静地躺在一张柔软而带着香气的床上,阳光已不见,灯光却似
比阳光更辉煌。她闭起眼睛,等她再张开时,她就瞧见了花无缺。
花无缺也正在温柔地望着她,在这辉煌的光线里,他看来更如神话中的王子,那麽英俊
那麽脱,那麽高不可攀。
铁心兰呻吟一声,道:“花无缺,你真的是花无缺麽”花无缺温乒地笑了笑,柔声道:
“是我,我就站在你身畔,你用不着害怕了!”
铁心兰突又挣扎着要爬起来,嘶声道:“求求你,带我去见移花宫的宫主好麽了我不顾
一切来到这里,为的只是想求她见我一面。”
花无缺苦笑道:“我回来,也是想求见她老人家的,只可惜,她们都早已不在宫里
了。”
铁心兰倒在床上,失声道:“她们都出去了?”
花无缺道:“两位宫主全都离宫而出,这本是很少有的事。”
铁心所凄然道:“我的运气为什麽总是这麽坏,我……我……”她语声哽咽,用丝被蒙
住了头,再也说不下去。
花无缺呆了半晌缓缓道:“我想……我是知道你来意的,我也正是为了同一件事,想回
来问她老人家,想不到她们离宫都已有许久了。”
铁心兰在被里轻轻啜泣,忽又问道:“这些日子里,你是否已见过他?”
用不着说出名字,别人也知道她说的“他”是谁。
花无缺柔声笑道:“他现在很好,你用不着为他担心。”
他虽然尽力想装得平淡,但笑容中仍不免有些苦涩之意。
铁心兰终於自被里伸出了头,呐呐道:“你可知道,他现在在那里?”
花无缺努力想笑得偷快些,柔声道:“我知道,只要你身子康复,我就可以带你去找
他。”
铁心兰凝注着他,眼泪又不觉流下面颊,头声道:“你……你为什麽永远对我这麽好,
你……你……”
忽然间,屋外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音,这声音既不尖锐,也不凄厉,却令人听得忍不住
要为之毛骨悚然。
这声音骤听如同铁锯锯木,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