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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3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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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子太直了吧?”有人皱眉道,“说起来这姑娘也自然大方,亲切可喜。只是说话却有些让人吃不消,刚才那话,摆明了在说夫人您势利”说到最后声音轻微。

“我势利不势利,该知道的人自然知道。说到底这事是我思虑不周,想着她江湖儿女,应该不拘于礼。没料到”容夫人轻轻叹息一声,又道,“不过丹佩正直善良,其实是极好的。”

她这么一句,别人都不太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一时都没接话。

容夫人和容二少夫人对视一眼,都苦苦地笑了笑。

慕丹佩诚然性子直。她们看中她也是因为她直爽利落,传闻里国公喜欢的那个太史阑,也是这种类型的人,所以容家人都倾向于挑个爽利的女子,觉得想必更合容楚的胃口。

几位夫人又议论了一阵,这家觉得大司马的外甥女好,那家觉得李御史的次女贤,还有人觉得某翰林的妹妹气质佳教养好,又有说其实容家的表小姐就不错,讨论了半天,初初排了个名单。

此时小姐们不知道夫人们在开会,正自玩得欢,一批小姐到了湖边,看容家请的女子杂技团玩杂技。慕丹佩已经施展轻功,越过湖边,将那惊惶的婆子给救了回来。

太史阑听完夫人们开会,伸个懒腰,道:“看杂耍去。”

她倒是真的有心看杂耍,并不打算为难这些小姐们,容楚那个招蜂引蝶的臭皮囊,有人想着也正常,问题的关键在于容家那两只老的,要整也整那两个,她不和闲人置气。

太史阑来南齐后整天拼搏,少有闲下来看戏的时候,兴致勃勃带了花寻欢来看古代的杂耍是怎样的。湖边搭着一个台子,台子对面一个棚子,小姐们围坐在棚子里,烤着火炉,吃着点心,嬉笑着对台上指指点点。

太史阑一进棚子,满棚子的欢声笑语忽然都灭了。

众家小姐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眼神从她的高束的短马尾,一直扫到她的高腰黑长靴。

太史阑若无其事,四面看看,发现中间的位置还空着,毫不客气走过去坐下。

她这一坐,四面的寂静就活了,小姐们开始窃窃私语,眼神很有力度地扫过她坐的位置。

那是留给夫人们的位置。

太史阑完全没感觉,千军万马的仇视眼神她都不当回事,何况这些弱鸡们的抽筋眼?

她挥手示意丫鬟上茶,将桌上的点心随手拿了就吃。

花寻欢早已拖过一碟她最爱的点心,吃了个满嘴碎屑。

向来一个群体内有一个异类必然受到排斥,她两人这种风格迥异的做派立即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当即有人尖声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容府怎么会有这样的客人?”

太史阑不理,旁边有人冷冷道:“说起来这位倒不是野丫头,我听说这是容府的客人,边境猎户家的大小姐,曾经救过国公一命,算是晋国公的恩人呢。”

这话一出,四面齐刷刷的目光就射了过来,充满敌意和不屑。

“原来是国公的救命恩人。”一个女子笑道,“我说这一身的村气,如何能被容府待为上宾。国公府真真是最讲礼数的地方,这样的人也给足了面子。”

太史阑认真看杂耍,台上的女艺人在玩火龙,当真一手好技艺,口中喷火,火龙长达三丈,绕着整个台面整整一圈,飞腾跃舞,灿烂亮眼。

“就怕国公府给足了面子,有些人却不懂得挣脸面。”立即有人接道,“听说住着不走,国公府怜她贫苦,想给她挣个脸面,为她寻门好亲。不想她倒不乐意,硬要跑咱们这里来坐着,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不知自量,攀龙附凤之心?”另一人掩嘴笑。

这些人原本互相看不顺眼,此刻倒同仇敌忾,大多数人则微微笑着,用一种尊贵而怜悯的目光瞧着太史阑。

太史阑叹口气。

这些官家小姐真是太闲了。

唧唧喳喳,吵得她连杂耍都看不好。

她转头,扫了众人一眼。

小姐们正说得欢快,忽然接触到她的目光,只觉得淡然而冷,似有深深压迫,忍不住心中咚地一声,住了口。

太史阑手指敲了敲桌面,问她们,“杂耍不好看?”

众人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都不想看?还是觉得我比较好看?”

众人:“”

“不想看就都别看了。”太史阑点点头,忽然抓起身边一只空着的锦凳,抬手对台上一砸。

“砰”一声,锦凳正砸在台角支柱,半边木板搭起来的台面顿时倾斜,站在台上正在耍火龙的艺人一个站立不稳栽倒,口中的火龙噗地一声失去了控制,直冲台下棚子而来。

棚子里小姐们一抬头,就看见明晃晃红艳艳一道长长的火光,狰狞飞舞,直冲自己面门

“啊!”

刹那震惊之后便是震天一般的惊叫声,刚才还矜持自诩的小姐们再没了端庄,纷纷窜起四处躲避,棚子里煮开了锅的粥一般乱成一团,你踩了她的裙子,她跑掉了鞋子,她的发簪挂在了别人衣襟上,伴随着“救命!”“别拉我的头发!”“别挡着我!”“嬷嬷!嬷嬷快来救我!”的惊呼声,棚顶都似要被掀翻。

太史阑早已带着花寻欢冷冷站到一边,花寻欢笑得抱肚子在打滚。

“尊贵、教养、体面、风度”她大笑,“你们这些张嘴闭嘴都是这玩意的小姐们,怎么不赶紧去照照镜子?”

太史阑动也不动,她无需去救,这火龙本就不是真火,艺人想收就能收回,这些弱鸡们真是不经吓。

人影一闪,在湖边看风景的慕丹佩掠了过来,一眼看见乱象呆了一呆,随即大叫,“别乱!别怕!这不是真火,大家安静下来就好!”

可惜这些连门都很少出的娇小姐,哪里禁得起一点惊吓,哭泣叫嚷,互相推搡,鬓横钗乱,狼狈万状也罢了,还有不少,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慕丹佩扶了这个救那个,也给搞得一身凌乱,白衣都变成了灰衣。

她忙碌着救人,也没注意到站在一边的太史阑,太史阑做事一向随心,出手完了也不会特意留下来幸灾乐祸看战果,她瞟了乱糟糟的棚子一眼,转身就走。

刚才坐在那些小姐中间,沾了一身的脂粉气,她想散散步给吹掉。

她是沿着湖边走的,踩着湿滑的湖石,低头看清冽的湖水,风携着碎梅花从水面过,迎面而来时便带了清新又馥郁的香气。

胸臆被这样的风涤荡得透亮,湖边那些哭叫已经远了。

太史阑正有些微微陶醉,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来得极快,她身在湖边石上,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砰。”一人狠狠撞在她怀里。

那人撞上她之后就迅速后退,随即冷笑一声,是一种计策得逞的笑意。

然而她的笑意很快凝结在脸上。

眼前的人,并没有如她想象一般被撞入水中,她的下盘坚实如磐石,还是稳稳地站在石上。她正低了头,用一种没有情绪、却让人心中发寒的目光,盯着她。

太史阑盯着这个人,是一个婆子打扮的人,她不确定这是不是容府的嬷嬷,因为她从来不认真看人。

婆子接触到她的目光,忽然开始发抖,随即想向后退,身子一挣没挣动,太史阑已经抓住了她。

太史阑眼睛在她身上一扫,确定她没有携带其他武器,随即对不远处花寻欢道:“看看四周,应该还有人。”

花寻欢一个起落,便从湖边不远处的草丛里揪出一个女子来。

这女子衣着精致,披着羽鹤大氅,在花寻欢手中瑟瑟发抖,大氅上的羽绒挡住了她的脸,只能看见一双震惊而畏怯的眼睛。

太史阑点点头,手一甩。

“噗通”一声,那婆子被干脆地扔到了水里。

那女子发出一声尖叫,已经吓呆——她原以为无论如何会有一番逼问,或者还可以讨饶求情编造理由,谁知道这位如此凶狠,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扔了。

“别别”当她看见花寻欢同样决断狰狞的眼光时,上下齿关顿时开始打架,求饶的话也说不周全。

不过说也没用。

“砰。”

花寻欢有样学样,把她也给扔进了水里

太史阑倒怔了怔,道:“扔她干嘛,那婆子身强力壮的,冻一冻不会有事。这娇滴滴的小姐很容易冻坏的,我又不想救她,湿了我衣服。”

“我也不想救。”花寻欢答得很妙,“那就让慕丹佩来好了。”

她跳上石头,大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远处一条白影飞快地掠了过来。

可怜的慕丹佩,永远的万能救火队员

等她赶到,寒冬腊月下水救人,太史阑早已带着花寻欢,施施然上了一艘小船,去划船玩了。

水很静,冷玉一般在前方亮着,木板船桨划开清亮的涟漪,似一幅微微皱褶的画,画的边沿,点缀着星星点点的五色梅花,花瓣边缘,镀着一抹金色的日光。

景色很美,太史阑却难得地叹了口气。

“寻欢。”她道,“我很烦。”

花寻欢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比想象中还烦。”太史阑又补充了一句。

花寻欢捧住头,从心底赞同这确实很烦,很不讨喜,但想着总归要劝一劝,勉强道:“现在情况不同。等你做了国公夫人,自然你说了算,也不会有这些事”

太史阑竖起手掌,打断了她的话。

花寻欢住口,悻悻叹了口气。

之后便是一阵静默,花寻欢偷偷瞧太史阑的脸色,她脸上最初的一点烦躁渐渐淡去,换了一种沉默而决然的神情,是她平日里下了决定之后会有的神色。

花寻欢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两人都有心事,也就没注意船的走向,不知不觉船竟然飘到了大梅园附近,隔着一道有篱笆的山坡,便是今日男客们的聚会之所。

此时山坡上正有喧哗之声传来,隐约还有咚咚的鼓声,有人大声笑道:“哎哟,来了来了,快传快传!”

花寻欢站起身一看,一群少年正在玩击鼓传花。她正有些纳闷这种闺阁游戏怎么会有男人玩,忽听上头几人笑道:“孙浩你别作弊,怎么每次都停在李蒙这里?欺负人也不带这样的。”

立即有人道:“是嘛是嘛,怎么两次都是我?说,你不是偷偷瞧了作弊来着?”

“这不是照顾你嘛。”又有个声音道,“奇了怪了,还说我欺负你。人家可是晋国公府的义女,实实在在也是有身份了,和晋国公攀上亲家你不乐意?”

花寻欢本来听得无聊要走,听见这句不动了,转回头看太史阑,太史阑端坐在船上,面容平静,眼珠子的光深幽幽的。

“照顾我,你怎么不照顾别人怎么不照顾你自己?”先前那个李蒙嗤之以鼻。

“我背对着你们怎么作弊?咱们可是说好的,击鼓传花,落到谁手里就谁去追求,怎么你还想赖不成?”

“哎,你们别争了,说到底这真的算好事,咱们这些四等部曹小官,真要和晋国公府攀上点关系,这一辈子仕途也就不愁了,真不知道你们矫情什么。”

“也不是矫情。晋国公府攀上关系固然是好,可娶妻娶贤,也多少要看点真实家世。不然成亲时乱七八糟乡下亲戚坐满一堂,叫人脸往哪里搁?”

“是啊。那位说起来要认做国公府义女,但谁不知道其实出身边境乡野,只是农家猎户?听说还有聋哑残疾,为人还粗鄙不堪这样的女子唉,真叫人敬谢不敏。”

“要我说聋哑也挺好,没法告状,娶回来正好当个摆设。后头要纳妾什么的谁来管你?说到底,不就是冲着晋国公府嘛。”

“来来来,别争了,这事儿有好处有坏处,单看自己怎么取舍。还是老话,击鼓传花,轮到谁就是谁,这是天意,是命,到头来也怨不得别人。”

“来来来。”

咚咚鼓声又起。

花寻欢的眼睛也鼓起来了,眸子里怒火升腾。

这算什么?

把太史阑当什么了?

这群低级下流的混账小官儿,真要见了太史阑,跪下来舔她脚都不够资格!

太史阑倒还平静,她不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顶多是那个“山野猎户聋哑女”的身份受到侮辱。这不奇怪,世人爬高踩低,多有势利,不过人情之常而已。

只是这样一群人这样背后论人,心思又如此龌龊,实在也恶心了些。

她悄无声息站起身来,将船停在岸边,走上山坡。

这一小群人击鼓传花议定谁去追求国公府义女,自然要背人悄悄去做,离那边吟诗的大部队有点远。

太史阑瞧见五六个男子坐在一起,一人背对他们在击鼓。所有人都蒙了眼睛,以示公平。

太史阑看看他们传的花,是一截软滑的红绸子。伸手对花寻欢招了招,道:“帮我找条无毒的蛇来。”

这种天气蛇自然都冬眠了,不过这对于花寻欢来说不是个问题,她很快找了条蛇来。抓在手里甩啊甩。

她找蛇的功夫,太史阑去了一趟园子那边,容弥正和一群文人墨客在说话,老头腰间用银链子系着一柄如意状的玉佩,据说是他的爱物,从来不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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