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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碧霄-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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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同背,一起麻木的疼着。
言镇俯过身子,将阵贝的衣衫拉过盖在他的身上,手轻轻托过他的双手,很柔和,“可以拆了吗?”
阵贝从喉间含混的哼出一个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喉间干涩得让他不想再说一个字。
挑开布条蜒蜒而散乱的铺在床上,点染开的血似雪地落梅,指甲已是翻了起来,露着樱红的肉,庆幸的是指骨都还好,未曾骨折,言镇沉下脸色,噬骨消魂,这四个字随着一缕青烟刻在他的心上。
从怀里取出一些应急的药,敷在还算是干净的布条上面,慢慢的将指尖包裹起来,十指连心,到底还是疼得钻心,阵贝倒抽了一口气,想要把手给抽出来,言镇手紧了紧,抓着不让他躲开,没想到他仍是执意往回收,言镇自然是不能放,气道,“你都已经熬了那么长时间了……”阵贝抬起头来,冷冷看他一眼,便将脸俯在臂间,不再理他。
这时,言镇这才发现阵贝的小性子,看着他不由自主因疼而轻颤的指尖,不由苦笑了一下,心里涌进涩味,将他所有的手指都包扎好,天也已经放亮,阴鹭散去,举目都是灿烂阳光。
言镇背过身去,缓缓问道,“为什么突然毒发?”
“用了内力。”他也是说的很慢,不过却是因为气力不继,声音嘶哑的像是被细砂划过。
言镇一惊,他的功力不是已经彻底废了么?!
“当初其实也不算是废完了。”阵贝起身穿衣,不过是几个简单动作就好似累极,额间透出细细汗珠,胸前青紫,点点延开,像是枯败的藤花,随着气弱的声音而好像可以振翅一般,“只是你也看到妄动会有怎么样的后果。”
可是毒不致命,若是他真的想,那么如今的这衡阳王朝大概早就翻了好几重天。
这样想法像冰一样将言镇的心里阴寒,却又像冰刺一般隐隐的扎了一把,再回念一想,心头又颤了颤。
九重帝宫,不过是一指之遥,几次与他擦身而过。
阵贝侧垂看着,唇角勾起笑意。
那一刻,暗潮涌动。
“你在暗示什么。”言镇沉下脸色,眼前的人却是笑着,“你问,我答罢了。”
言镇脑中突然闪出一件事来,“那你当年那场病?”既然噬骨消魂毒不致命,那场病定然是另有隐情。
阵贝已将衣裳草草穿着,连腰带也没有系上,靠在墙边微微喘气,“你若真想听的明白,你问,我还是答。”这几个字,已经没有声音,只剩下低喃之声,萦萦在唇齿之间,掩去不堪,嘲意尽显。
言镇脸微微一红,暗自骂到自己也是太多心,尴尬的咳了两声便岔开话题,“我们尽快到嵇州,你身上的伤也不能拖了。”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要怎么走,两个人都算是伤兵残将,行远路便要斟酌,可是留在这里,医食又是问题,走留都是难题。
“不如再多待一段时间,这个屋子虽是简陋但却是有人烟的痕迹,待到这里的主人家回来,托他帮忙就好。”休息片刻后,阵贝说道,言镇听后一言不发,忽的走近他的身旁替他将腰带系好,总算不是再松散的挂在身上,半开半敞的露出肩颈。
阵贝也不再动,眼睛看着言镇的双手,骨结分明,白皙修长,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与他的一样,昨天晚上那半梦半醒之间,这双手在身上的游移,燃开的火,勾了蛾甘心情愿的纵身而入。
谁是虫蛾,谁又是星星烛火。
道不明,只是深如暗谭的双眸暗燃起幽火,言镇抬眼,阵贝仍是不动,直直的看着他,披散在额间的发丝,泄下,过肩,散发成旖丽的风景,勾陈出阴影交叠,眼波浮动,暗香浮动,每一层都像是铺开的蚕网。
言镇伸手抚过他的颊边,指腹磨娑,慢慢靠近,毫厘距离之间,满是温润气息。
微开的唇,似是邀君采撷。
吱的一声响,顷刻之间便将这一刻的迷离尽数散去。
只余消无声息的靡蝶静舞。
入门而来的是这屋的主人,寻常猎户衣着,面黑如炭,见到屋内竟有人先是吓了一跳,尔后又是爽直的看着他们发出笑声。

23

天下富,为端嵇两州,端州富在鱼米,嵇州富在商贾。
暮霭烟色之中,嵇州的风情是历经沧桑而不颓败,风骨铮铮。
不过是一山之隔,竟会有如此之大的不同,言镇心中暗暗叹道。
那家猎户好客热情,看他们的模样知道是贵胄落难却是不去多问,留他们休憩了几日,缓过一口来,听闻两人是要去楚家,猎户不由分说,又将他们送过嵇水,前前后后算起来,连上今日,已是七日有余。
阵贝眉头皱着,一路的颠簸极不舒服,何况这不过是寻常租用的马车,车驾松散,荡来晃去,再者一路上轻烧不断,让他连话都不想出口,言镇看他实在是辛苦,便一直让他俯在自己身上,伸手去摸阵贝的额头,掌心的温度比起三天前要低了许多,可是仍旧是发热。
“先去医馆吧。”
阵贝皱紧眉头,“再走远了,可没有当铺可吞得下王爷手里的物件了。”
楚家其实是在离嵇州不远的一处小镇幽居,两人手中早已没有余银,如果不典当一些随身的物品,恐怕现下连这租马车的钱都付不出来。
言镇自嘲的笑了笑,想不到他们也会有今天,身上是换的猎户借给他们的干净衣裳,虽是干净,可是粗麻土布,穿在身上也是的确不舒服,再加上这几天吃的粗菜淡饭,说句不好听的,眼睛都绿了。
阵贝见他不说话,笑了笑,“王爷要是还想捂一阵子,那到了那里,随便找个地方说是转手一些东西,也是有人会要的。”
“不行。”言镇瞪他,这是面子问题。转手,说的好听,不就是贼偷了东西找地方销赃么,他到底还是王爷,再如何也不能与宵小混作一谈。
阵对贝又是一笑,问车夫道,“嵇州最好的,是不是福云楼?”
“是啊,福云可是好地方,我们每次都只能从门口经过呢。”回话的却不是年逾七旬的车夫,而是车夫老何头的孙子,不过十一二岁,名唤福儿,把帘子挑开了一丝细缝,露出一脸长的跟猴儿似的小脸,古灵精怪的模样。
“那就先去福云楼。”阵贝在他额头虚拍了拍,福儿吐吐舌头,被他爷爷拎了出去。
过了木牌楼,就可以看到福云楼了,气势不错,十一踩斗拱递级而上,坐北朝南,门来迎来送往,又是靠近了集市,人头躜动,风车糖葫芦满街转,胭脂水粉头钗布料,甩两套拳脚功夫的也有,热闹非常。
如果一来,显得他们坐的马车颇是寒碜,赶车的老何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车停在了福云楼的门口。
店里的小二迎出来,见是老何头便愣了愣,打趣道,“我说老何头,你该不是停错了地方了吧。”福儿不乐意了,噘起嘴来,抢白道:“我家客官指名到这里,还不冲你家的名声。”看似人小不经世,言语却颇是刁钻。
小二哈哈一笑,摆手道,“得得。”便伸手将马车的帘子给掀了起来,下来的两人,一人扶着另外一个,看起来病病歪歪,且都是粗麻衣衫,看不出来是什么有钱人家,脸面上便不大好看了起来。
没想到两人对视了一眼,较高的那人眼里露出笑意来,好像是看着什么笑话,混不放在心上似的,倒是被他揽着的那个病人,半垂着脸,微上挑起来一眼,眼色利的可以在他脸上剐下一层皮来。
小二被吓了一跳,他也是看过不少人的,这样的眼神并不多见,再定睛一看时,又像只是错觉罢了,心里顿时犯起嘀咕来。那两人也不再理他,径直走到福云楼里,倒是福儿仰起脸看着小二,扮了个鬼脸便跟着跑了进去。
掌柜的正拔拉珠盘,眼余光扫到来人,连眼都不曾抬,唤到:“地字下房一间。”见到两人还没有走,算盘拔的噼叭作响,对面的人倒也有耐性,开口道,“什么时间福云楼的规矩变了。”
来者是客,这四个金灿灿的招牌搁在前厅闪闪发光。
掌柜这才抬起眼来,咧嘴一笑,“虽说来者是客,可是这客人也是分的三六九等,总不能乱了章法规程。”
“怎么分?”
掌柜又是一笑,挤的绿豆小眼愈发的小了起来,“小老儿眼里自是有竿秤,几斤几两还是惦的出来的。”
这句话已经是颇有些不屑的意思,寻常人听了只怕是如芒刺扎身一般,也亏得这小九王爷听的下去,阵贝暗暗在心里叹气,他倒是玩的开心,少见多怪的新鲜劲,见他还想说些什么,阵贝拉住他,沉下脸色,将玉佩在掌柜面前晃了晃,“你眼里的秤,秤的出来这物件的斤两吗。”
掌柜的眼睛顿时直了,玉色圆润,品色属的是极一品,天生的纹路经由巧匠雕成一个镇字,刀功细腻,若说是宫里出来的,他定然不会怀疑,揉揉眼睛,正待要拿过仔细看,却被眼前病弱的少年收了回去,挑起笑意,“秤好了吗。”再看他的双手,虽是指尖都被包裹了起来,但是指肚之间没有厚茧,干干净净,联想起他身旁的人那反常的举动,绿豆小眼转了转,笑容满脸,“天字房两间,来人,带路。”
“慢着,我说了只要两间吗。”
“那……”
“三间。”说罢,不去理掌柜的脸色,阵贝转身对福儿说道,“告诉你爷爷,住到隔壁来。”
福儿喜出望外,脆生生的答了一声,便跑到马厮去寻他的爷爷去了。

24

推开窗,嵇州的风土人情映入眼帘,言镇笑了笑,一半是为了眼前的景,一眼是为了身后的人。
“犯得上置气么。”
“若是置气,应当是将这福云楼给包下来。”轻描淡写的说着,阵贝半躺在床上,经过这一折腾热度不但又上来,而且又开始咳了起来,言镇好笑的倒给他一杯茶,阵贝三分薄笑挂在脸上,“劳烦九王爷,阵贝的不是。”
言镇微皱起眉头,“假得很,出门在外,何必。”
阵贝不答话,垂下头,手指搭在茶杯边沿转了几转,微黄的映出一双止如水的眼晴来,是如死水,泛不起一丝微澜,他已是许久没有这样看自己了,没有生气的眼,便是自己都觉得极是厌恶,困住了所有,脱不开那一方天地,出门在外,虽是出门在外,终是有一日要回去,九重帝宫,不止是那里,就连修葺的春夏秋冬阴晴雨雪都景色各异的阵府,都是一股靡败的味道。
“阵贝?”
“啊?”回过神来,阵贝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微张着唇,落在言镇眼里是与往日大不同的模样,取笑着说,便是冒着丝傻气。
顿时笑了起来,惹来阵贝狠瞪了他一眼,言镇才敛了笑意坐在他的对面,正色道,“你的病就这么绵延不断,我看并非只是因为前些日子的缘故,原来可曾有请过大夫诊断过么?”
阵贝眼神凝在他的脸上,许久才缓缓道,“噬骨消魂如蛆附骨,也是钻入树内的虫,日子久了,那一颗树就只是看起来枝繁叶茂罢了。”
言镇心里暗暗一凛,如此说来,阵贝的身子已是一日不如一日,拖到如今,怕是已经千疮百孔,稍有风雨便会如枯根的树,连根拔起。
眼神黯然,言镇道,“如果是异翎还在身旁,说不定会有法子可医。”
阵贝察言观色,心里暗道,如果他猜的不猎,齐异翎现下应当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这句话他不想说,便转开话题,“王爷,你的玉佩出手,若是有心人便会知道你已经到了嵇州。”
“阵贝,你可知道为什么楚家被称为嵇楚么。”看似岔开话题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可又好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楚家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史上三朝状元,而嵇州是近两百年才因商而甲天下之富,到底是先有嵇州再有楚家,还是因为先有楚家才有嵇州,或两者之间本就是相辅相成,互为表里。阵贝思量了片刻,“楚家原来并非是淡出嵇州么。”
言镇呵呵一笑,楚家近十几年本家子孙凋零而少问世事,但盘根错节,怎么会如此轻易说迁便迁,“名义上虽是如此,实则,这嵇州一方的命脉还是在他们的手中。”
若真是富极,便明了何所谓韬光养晦,何所谓树大招风了。
“他们倒是不忌讳。”阵贝笑道,士农工商,商为下,楚家倒是没有半点唯有读书高的想法来。言镇摆手道,“读书是为了明世理辨是非,若是读迂了,便是一分不值。”
两人同笑,言镇手抚在玉佩之上,眼睛转了转,起身唤来福儿,吩咐让他直接把玉佩送至一处名叫致臻堂的当铺里,福儿接过,歪着脑袋看了半天,才犹犹豫豫的问道,“这得要当多少啊?”
“你说呢?”言镇看他童言童语,逗趣道。
福儿嗯了半天,伸出一个巴掌来。
“五千两?”
福儿吓了一跳,嘴张成圆形,把玉拿在眼前晃了几晃,又撅起嘴来。
“那你觉得是多少?”
“城东家卖玉都一口均价五十两。”
言镇顿时哭笑不得,大概是那家知道老何头是买不起玉来,索性开口咧咧罢了。
阵贝也是笑着招手让福儿过来,将玉从言镇手里重又递回给福儿,“你若是去了,他们定是会欺你年幼,你也不用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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