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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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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孟将军早年丧妻,膝下无子,又常年呆在西北这样偏僻的地方,天天和一群士兵们在一起,这辈子怕是还真没怎么风流过,如今死了还能抱着幅牡丹花图,哈哈哈,不错了,哈哈。”
    “再说一句,老夫绞了你舌头!”几人的调笑,怕是惹怒了孟田,只狠狠回了一句。
    其中一名狱卒正要回嘴,沈长安却道:“怎么说也曾是侯爷,故交遍布朝野,几位差爷何苦惹事。”
    狱卒们转念一想,也是,反正今晨孟田的判决也下来了,左右活不过这个月了,何必和个不久于人世的死囚较劲,便讪讪地退开,还不忘催促着审沈长安:“你快一点,这也太磨蹭时间了。”
    沈长安点头:“马上就好,只还有几笔而已,差爷在一旁再等等。”
    等狱卒们再退远,沈长安提着笔走近了孟田,道:“孟将军可否转个身,否则在下看不清将军面容。”
    孟田只看着地上牡丹花出神,听见催促,才抬眼看向沈长安。
    沈长安再走近几步,狱卒只当是画师为了最后几笔去看清楚些,也不甚在意。然而沈长安却压低了嗓音,用仅二人听见的音量,说道:“这是洛阳故友送给将军的牡丹,望将军好好欣赏。”
    一路穿行在牢狱间,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孟田的声音:“几时归去,来生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溪云,庸庸一世,也快活一世!”
    沈长安没有回头,却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之后,她一直都记得那样一句话“庸庸一世,也快活一世”,那样的人生,王廷泽可以,也许他孟田也可以,但她呢?可是能求得?
    出了刑部大牢,却看见外边停着一辆棕色的马车,这本不奇怪,可沈长安闻到了浓浓的酒香,这种酒,若沈长安没猜错的话,是西北人惯喝的烧刀子,便宜,却烈得很,西北街头巷尾,多是兄弟斗酒时喝的,在军队里也常有,但长安却很少见的,她也是因为王庭西从西北回来时给她带了一瓶,她如今才能分辨。
    马车掩得严严实实的,沈长安看不见马车里的人,但不知为何,脑海突然浮现了李恒那张略带邪气的脸庞,她总觉得,如今孟田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还敢这般惦记孟田的,只有那样性格的李恒。
    …
    三日后,孟田暴毙在刑部大牢,刑部牢狱守卫上报说三日前,孟田便一直高热不退。郑苏易领皇命带了数名医官前去验尸,确认是得了疟疾暴毙而亡后,回禀了圣上,圣上感念其多年功勋,予以厚葬。经过一个月,闹得朝堂街头沸沸扬扬的定远侯叛国案,总算划上了句点。
    十一月初九,四更天,郑苏易醒眼时,发觉身上多盖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再看大床上,被子叠得整齐。
    沈长安从没有这么早起身过,郑苏易觉得诧异,才起身,便看沈长安端着热气腾腾的清粥推门而入。
    “起来了?我下厨弄了点粥,你喝过再去上朝吧。”
    捧过热粥,郑苏易笑了笑:“记得大半年前,你还不会下厨,炒个菜要溅一手油。”说完,喝了一口,味道清淡,却齿间香甜。
    “手艺赶得上兰姑了。对了,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沈长安对着镜子再理了理长发,答道:“有些事情要忙,便早些起来。”
    郑苏易沉默了会儿,才道:“王庭西今天要回洛阳吧。”
    沈长安并不诧异,也没有转头,只继续梳着发尾,说着:“你果真都知道,难怪王叔说在今粉巷有看见过世子爷身边的亲随。”
    “并不是想要跟踪调查你,只是那日你突然冲出马车,之后又魂不守舍的,我才让人去那附近查探。”
    “没有怪罪的意思,我还该感谢世子爷,若不是你相帮,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郑苏易叹息一声:“我总记得王老太爷过世消息传来的那晚,你的悲伤。我想,王家在你心中很是重要,我若不帮,一个不慎牵连了王家出事,你定会难过。”
    说完,见沈长安没有说话,郑苏易则转身:“我上朝去了,你替我给表兄带句话,欢迎日后常来王府走动。”
    作者有话要说:仔细看完了这几天所有的评论,真的很感谢大家!鞠躬
    也感谢风萧萧、葫芦原本是一碗修行千年的红糖水和lyrh投的地雷,你们满满的爱紫夜也感受到了,谢谢!

☆、第36章 人之无良我以为君

马车行至长安城十里外的小树林中,突然停下。
    王庭西下车,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不远处的沈长安,她穿着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外披一件淡蓝色梅花衫,远远看去,身姿单薄,乱飞的腰带与长发,看上去整个人似要抵不住寒风侵蚀。
    王庭西走上前,解下自己的外衣替沈长安披上,有些责备道:“这里风大,为什么不穿件袄。”
    “在府里并不觉着冷,一时忘了。”
    两人并肩走在树林里,时隔三年,再次比肩而行,心境却全不相同。
    “我以为你会亲自去送孟田,却为何只让廷泽前去?”
    “长安城里还有些事情,我也不喜欢送别的场合。”
    “如此说来,长安今日不应该来了。”
    “我想着你必会来的,有些话要同你讲。”说完,看向长安,“你可知孟田的案子,郑苏易本就牵扯其中?”
    沈长安摇了摇头:“不知,但也不意外。”
    “柳中丞的证据中,不少边关往来信笺,都是出自孟田的副将,柳家的手还没有伸到这么长,郑苏易上次特派去西北,或许,是领了其他皇命的。”
    “表哥这么肯定是郑苏易,而不是周天龙?”说完,沈长安也认真看向王庭西,“表哥和周天龙有些交情?”
    王庭西摇摇头,只道:“是这次来长安才认识的。不过,却是李恒的亲信让我去找他的。”
    “哦?”沈长安拧眉,虽有不解,不过她也懒得深究,只问:“表哥要与我讲的话,到底是何?”
    “我只是想说,原本同意帮你嫁入南平王府,是觉得郑苏易人品尚可,如今,南平王府势必要牵扯进又一场的夺位战争之中。十多年前成广王的逼宫,长安城朝野经历了一次大血洗,沈家的覆灭犹在眼前,哎,你要愈发小心才是。”说着,很是认真地看着沈长安:“长安,你若想离开,也可以效仿孟田此法。表哥收回曾经的话,洛阳永远是你的家。”
    长安笑了笑:“王叔他们都在,表哥放心,长安若想回家”
    说完,突地一愣,脑海里回想起阿娘死前的那一幕,阿娘当时握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担忧,她是在担忧没有了她的庇佑,这个女儿如何生存于世间,阿娘喊她回家,一定要回家去,带着这句嘱咐,阿娘闭上了眼睛。那时的长安还小,总觉着母亲说的家是长安城,这句话让她执念了十年之久,怎么都忘不了长安城,忘不了南平王府!如今回头细想想,母亲当初带她离开长安,她曾在阿娘怀里听阿娘描述过江陵老家,说过江陵的最美的是四月,曲池荡千、芳草欢嬉,还说江陵的七月池塘采莲,泛舟荷叶下,偷吃着莲子,还能听池塘边树叶飒飒作响,那时的阿娘满脸憧憬。或许,阿娘临死前只是怕她固守着阿娘的尸身不肯离去,最终陪她一起生命终结在那个破庙之中,阿娘说的家,或许是江陵,也或许,她说的不过是一个可以庇佑女儿的地方,像如今的洛阳
    “怎么哭了?”王庭西伸手,想替长安抹去泪水,却顿在了半空中,复又收回了手,双手握着背在身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长安抹了脸上泪水,站定,只道:“今日便只送表哥到这里吧,长安回去还有事。”说完指了指前边可容纳十余人的大马车,道:“带着它回去吧,它只属于王家。”
    王庭西立刻明白沈长安的意思,也不多推拒,只叹息了一声:“罢了,今日一别,诸事小心。”说完转身离去。
    长安看着王庭西的背影,呐呐道:“几时归去,做个闲人。对一张琴,一溪云,庸庸一世,也快活一世。”
    自言自语之后,突又对着王庭西背影大声说道:“谢家雅道相传,听说谢家这一辈的嫡长女风流蕴藉,表哥要惜福。王谢门高非偶,爷爷此番联姻安排,甚好。今后无论长安身处何处,表哥大婚时,长安都会寄去祝福,长安总会记得洛阳那十年的。”
    身处何处?王庭西拧了眉,回头,却只看见沈长安的背影,她正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马车,他第一次看到长安如此步履轻松,也许,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不过,那句话,也正说明,她的今后不再与洛阳有关吧,可那又如何,至少,长安的心境是自由愉悦的。
    …
    马车缓缓行驶在长安城内,路线却让人奇怪,好似并没有特定要去的地方,而是漫无目的地逛着长安城,每条街巷,每个胡同,都留下了马车的印记,而马车里的人,好似想和这座城做最后的告别似的,沿路看过了整个长安街景。
    行至柳巷时,却有人拦住了去路。
    “我家主人希望能见一见世子妃,有事相告。”
    沈长安记性很好,只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是胡齐身边的亲随。想着长安城之事已与她无关,便摆了摆手,“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与他并无私交,也没有见面必要。”
    “我家主子说了,他请了世子妃的故人,世子妃十多年不见故人,当真不想见上一面?”
    十多年不见的故人?拧眉细想了想,她到洛阳也不过十年,胡齐所请的故人,该是之前在长安城和阿娘一起时的故人了,愈想,愈有些激动,她还真有位故人很想见,她记得那时候总给她做桂花糕,替她缝兰花荷包的春兰姨。
    “你家主子在哪儿?”
    “就在楼上,麻烦世子妃下马车随奴才前去。”
    沈长安抬头看了眼身旁的楼房,不过一家普通的酒家,在长安城没有名气,是以客人也并不多。
    带着上了二楼,小小的一间房间,只一张桌子,上面摆了几味小菜,旁边坐着胡齐,看似早已等候多时。
    沈长安浅笑:“听说胡大人受伤不轻,如今一见,好得差不多了,还挺精神。”
    胡齐替沈长安布了碗筷,道:“这里有些家常菜味道不错,你尝尝。”
    “不了,我上来不过想见见刚才你家奴口中所说的我的故友。”
    胡齐斟满两杯酒,自己先一杯饮尽,才道:“郑夫人的故友已经送走了,今后,保证郑夫人再也见不到。”
    沈长安拧眉,有些愠怒,道:“胡大人这是在与长安开玩笑?胡大人既然这么没有诚意,我们也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了。”说完便要转身。
    “我帮夫人让奶娘和接生婆消失,夫人确定不要对胡某说一句谢谢?”
    沈长安立刻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胡齐:“胡大人这话,何意?”
    胡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坐下来边吃边说吧。”
    沈长安坐下,提起筷子,也是随意尝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
    “听夫人奶娘说,夫人小时候最爱吃芋头,这里的芋头做法多样,味道也好。”
    说到接生婆和奶娘,沈长安是没什么记忆的,但好像有听春兰姨说过,阿娘生她后,母乳不足,当时春兰姨还没生孩子,便同丈夫商量给她请了个邻里帮忙喂奶,照顾了半年而已,不过那位奶妈当时住得近,知道她小时候的饮食喜好也不奇怪,但她记事后,便没有见过那位奶娘,听说搬回老家去了。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并没听说有过奶妈,胡大人怕是认错认了吧。”
    胡齐点头,认同道:“也有可能,那位接生婆和奶妈一致说当年的小长安肩胛处有处红印胎记,挺好认的。”
    沈长安没有说话,继续吃着眼前的菜肴,听着胡齐继续他的话。
    “接生婆说,她给小长安接生后,府里冲进来一群人,她当时躲在屋子里听了墙角,那个孩子姓郑,叫郑长安,是南平王前妻的女儿。还真巧了,那孩子的名和夫人一样,只姓不同。”说完,看了眼沈长安,继续道:“你说,若夫人与那位孩子恰巧是同一个人,南平王府如今便是兄妹*,这事情一旦传出,怕是整个王府都将被世人唾弃。”
    沈长安喝了口酒,才道:“胡大人不需拐弯抹角了,直奔主题吧。”
    “夫人是爽快人,这俩人是翩翩辛苦寻到的,为了帮夫人,我与自己的娘子起争执。”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腿,道:“差些,还费了一条腿,这个代价,夫人你说,可是太大了?”
    胡齐和柳翩翩从二楼滚下的事情,沈长安也是听过的,但是却不知道是为了这个,只道:“胡大人这是想要听长安一声感谢?若是今日之前,长安必定会感激胡大人,可今日”沈长安笑笑,只道:“是胡大人多事了。”
    “你果然不顾念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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