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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西女传:无字悲-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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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浅笑,心下暗道:得此散殊,倒是省了面脂开销。无忧边想,边探出一指,再一细观,竟见此侧批之畔,尚有一注:君得此物,妾日日花面若火,常为顾冶、敲风伉俪取乐。散殊实乃‘善殊’。

    无忧轻声读诵,念罢,嘴角稍扯,原是开怀,怎料不过眨眼,已然落泪,暗自计较:此注必是娘亲所书。无忧抬手轻抚,见字如面,音容笑貌,无不历历。

    少顷,抬手又取别策,展之,单寻批注,见一页书眉上寥寥数字:访得驺吾,驭之日行千里,其威甚于火龙驹。批上之批,乃是朱色,曰:得新坐骑,乘若陵骞。君归,未见妾求之驺吾尾,尚诳言未得驺吾下落!欺妾六甲之身,不得同往,张口雌黄,何以言信!

    无忧轻笑一声,见其后更是一行小字,几不可见:吾妻在上,为夫知错,甘愿受罚。因驺吾尾未得,两酉阁清扫之事绝不敢劳妻大驾。吾当一力担之。

    念至此处,无忧虽是泪眼,已然笑出声来,陡闻身后弄无悯轻道:“既哭且笑,书读得魔怔了不成!”

    无忧合了书册,稍拭泪眼,柔声道:“胡言乱语之功,原是家传。”

    弄无悯稍一侧目,见桌上书简,嘴角轻扯,自语道:“只顾得书内秘闻奇人,上古异事,竟未得暇细细查了书批。”

    无忧见弄无悯一脸无奈,径自摇头,更觉好笑,陡地近身,两掌扶上弄无悯面颊,稍加揉搓,轻道:“我虽未得散殊,然天赐神力,同功同效。”言罢,定定凝视弄无悯,果感掌心渐热,无忧这方罢手,见其面上红霞,又再掩口娇笑。

    弄无悯无计可施,只得沉下面孔,低声道:“不过几日,便不再忧心赤武之事?“

    无忧返身坐定,捧了茶盏,应道:“其为吾友,忧之一刻,乃吾本分;然非天非地,非父非母,怎可时时忧心?无悯常道,永言配命,福当自求。”

    弄无悯闻言,亦是浅笑,轻道:“你可知吾当时为何赐名于你?”

    无忧笑容稍收,似有警觉,询道:“为何?”

    “你我,相类。”

    无忧不由浅笑,啜尽茶汤,轻道:“赤武此行最差,莫不过一夫二妻。大不了娶了那关梅郡首回来,再以其弃沙桥求回弄丹,齐人之福,亦是造化。”言罢,与弄无悯对视一眼,见其蜜意尽润双目,无忧心神激荡,稍一垂目,然猛地挑眉怒道:“劝尔莫作它想。吾乃妒妇,亦是顽人。不从礼数,不听教化,若得她女,吾定好生招呼,令你知日宫鸡犬不宁。“

    弄无悯抿嘴叹气,不欲相争,心下暗道:想来此时赤武定当与那钟满周旋,无论如何,说不得,打得;吾知日宫弟子,于那关梅郡上,必得以一当万。然此时此地,此情此状,吾真是苦笑不得,说不得,打不得,尚离不得。一念即下,弄无悯又再摇头,径自取了无忧茶盅,浅斟茶水,自行饮下,这方轻道:“胡思乱想,胡言乱语。”言罢,反身负手,踱步而出。

第三十二章:旱海偏行舟 … 第108话

    当日夜,于关梅郡老无鱼正殿。

    为钟满所点五人有序穿梭,奉菜添盏,侍候殷勤。赤武静坐,侧目见钟满梅酒斟饮不停,稍显心忧。

    钟满见赤武不语,终是不耐,托举酒爵,柔声道:“公子,既知满儿痛楚,可愿施救?”

    赤武无言以对,踌躇片刻,饮下手中梅酒,借势轻道:“救人水火,本是侠义。”

    钟满闻言,心下一喜,却闻赤武接道:“只是不知,可有它途解你所急?”

    钟满轻哼一声,嘴角稍颤,应道:“若有它法,前位郡首怎得惨死?”言罢,远远瞧了赤武一眼,再道:“尔等欲世凡人,令女子贞,求妇人洁,然身乃外物,挂碍几多,却不知浓艳试炼后,方现本真。处子之身何足矜贵,遑论男儿?”

    赤武面上一红,喃喃道:“并非守身。然闺房之乐,若无夫妻之名,怎生行得?”

    “莫非你还要三媒六证娶我不成?”钟满长叹口气,”行此事,非你我有男女之情,尔身不过药石,解吾久困罢了。佛家有割肉贸鸽,公子虽非佛门,总归一心向善,同是舍身,何有不同。“

    赤武闻言,心下计较不停:若不应她,弃沙桥定是无望,且不知其何年何月可再逢一正阳之身,倘不堪苦痛,效前任郡首,行诓骗之举,到时榻上亡魂,岂非吾之过错?若是应她。。。。。。

    赤武陡感胸膛发烫,轻舔口唇,偷眼见钟满赤足前伸,香莲胜雪,不禁吞唾暗道:其本相根于瞻云台,自是生生世世不得离开关梅郡上,如此,丹儿总不会知晓。

    钟满见赤武沉吟,笑道:“师出有名,于公于私,公子皆不会贻人口实。若助满儿脱百年磨折,一座弃沙桥何足吝惜。”

    “满儿亦非拖泥带水、戚戚艾艾之辈,事毕,奉上弃沙桥,亦不求公子归还,但愿不再相见,绝不纠缠。”

    话音刚落,闪身已至赤武身侧,莲足微抬,稳稳踩住赤武袍尾,赤武见状,起身亦是不敢,讪讪垂首。

    “或,若是满儿这般形貌,公子便不肯拒?”

    赤武感钟满单手抚上自己肩头,身子一颤,闻其言,不禁抬眉,见那钟满已然幻化弄丹之面,眼耳口鼻,无一不似,连那神情,亦不见违变。赤武失色,厉声疾道:“何以如此?”

    钟满再笑,言语声调同弄丹如出一辙:“花当解意。”一语未落,已是盈盈侧转,稍一屈身,直入赤武胸怀,“自可知公子所念所思。”

    赤武钳口结舌,鼻息重极,原想定神,细思对策,然身畔寒香,心头软玉,脑袋实难清明。

    “钟。。。。。。姑娘。”赤武又再吞唾,喃喃道:“丹儿失却行踪,求出借弃沙桥,以神力探其下落。”

    钟满眉头稍蹙,沉吟不过片刻,浅笑应道:“救命大恩,自当倾尽所有,以为报偿。”言罢,抬手轻抚赤武面颊,未及赤武反应,已是贴额其上,稍一收颌,唇瓣送至赤武脖颈,一路而上,轻擦唇角,脉脉柔情,若藏云出岫,绵软细长,实是令人飘乎欲仙。

    赤武呆愣,随其动作,心下犹豫不定,然那蜜意,任一刚强男儿,拒之不忍。赤武抬手,扶住钟满面庞,细细端详,后稍一扭头,打量四下,见那五役皆退,殿门大开,屋外雪骤,窸窣而下。

    赤武又再喃喃,轻唤数声“丹儿”,这方驭气,掩蔽门户,一手扶钟满腰身,一手向前,陡压上去。。。。。。

    梅雪互映,不妨一片春光;冬寒愈重,反催两身欲火。

    一夜无眠。

    第二日刚过寅时,赤武已然驭火龙驹腾空,直往知日宫方向回返,行至中途,赤武方长舒口气,阖目摇头,不欲再忆昨夜荒唐。半晌,赤武启睑,左手微抬,陡见其掌心金光大盛,钟满之言尚尤在耳:此弃沙桥,满儿奉上,封于公子左掌,见公子招式,恐并非仅仅在家习练拳脚,然公子不言,满儿不问。公子大恩,满儿铭感;今夜一别,但求不见。惟愿公子痴心可偿。至于弃沙桥,乞公子慎之惜之,切莫为幕所蒙。

    赤武收了手,暗自轻道:此番事成,却不知师父可会知晓各中因由,若为其所查,吾怎得自处?

    念及此处,赤武接连短叹,心下茫然。

    此时知日宫主殿,弄无悯及无忧俱在,弄琴弄柯分立左右,面现哀色。

    “宫主,此事,究竟为何?”弄琴抬手一指殿前一物,已是回身,不敢多眼。

    弄无悯眉头深锁,不欲相应。

    无忧却是定睛:堂下乃一尸首,不着寸缕,面容四肢皆是肿胀,皮肉似已分离,身上不见血色,反是透着油亮,最可怖的,乃是其身,胸腹大开,其内脏腑皆白于面前,未见移位破损,唯身前皮肉筋骨不存,似为斧钺所斩,锁骨之下尽数斫平!

    无忧小步上前,以外衫掩其体,细细端详,径自喃喃:“唯美人骨尚存,惜得此情此状,哪有半点生前姿仪!”

    这具尸身,正是弄墨。

第三十三章:轻衾各自寒 … 第109话

    无忧抬眉,见殿上弄无悯阖目,下颌稍前,嘴角浅抿。无忧侧目,见一旁弄柯眉眼下耷,朱唇轻启,欲说还休。

    “弄柯师姐,”无忧不欲再观弄墨尸身,踱步至弄柯身侧,轻道:“可是有话?”

    弄柯微一摇头,全然不应,半晌陡似无措,两掌遮面,屈身就地,高低呜咽。

    无忧心下一震,稍一上前,躬身抚其肩背。

    殿上四人,皆是默然。

    约莫过了一刻,弄柯这方起身,埋首施揖道:“宫主,弄柯失礼。”言罢,直身正立,然涕泗交颐,鬓发微乱,一派悲恸颓然。

    “何时发现?”弄无悯双目未开,声音轻颤。

    弄琴躬身应道:“丑将尽时,仰日宫夜巡弟子于正门外查见,这便立时报了来。”

    “除巡查弟子,可有他人得知?”

    弄琴自当解了弄无悯心意,埋首恭道:“宫主安心,我已吩咐下去,勒令其众缄口慎言,不然宫规论处,其必不会声张。“

    “岂为我知日宫颜面?”弄无悯这方抬眉,正色厉声:“惟不欲宫中子弟惶惶。”

    无忧见弄无悯右手紧握金椅扶手,知其怒极,便往一旁稍退,默不作声。

    “宫主,此恶事,恐是愚城兀不言所为。”弄琴再道。

    弄无悯闻言,轻哼一声,片刻应道:“此言何解?”

    “先诓弄墨离宫,后施如此辣手,再将其尸身悄然送返,岂非敲山震虎?”

    弄无悯侧目,见无忧愈往后退,启唇轻道:“弄无忧,尔意如何?“

    无忧心下一紧,沉吟片刻,应道:“若是愚城所为,此举实不明智。”言罢,抬眼瞧瞧弄无悯,见其虽身居殿上,不过数丈,然其神倜然,廓廓而远,难辨爱恶。无忧不由抚心,接道:“月晕知风,础润知雨。愚城所求,不过妖丹。以此推之,屠戮弄墨,虐残尸身,又将之送返,这般大张旗鼓,徒劳无益,非兀不言之风。“

    弄无悯凝视无忧,稍一颔首,闻无忧又道:”若为炫技显威,何必暗夜行此勾当,定当于青天白日,由兀不言亲至,以灭宫主声势。“

    弄琴闻言,稍显愠怒:“点到即止。恐其当真欲与宫主争强,这方施计将宫主膀臂一一斩除。”

    无忧轻笑:“若得金乌丹,自可酣战;此时金乌丹方为大图,我等本无籍籍名,兀不言怎肯劳心分神?“

    弄琴嘴角一扯,恶意陡生,然抬眼见弄无悯神色,已是会意,不敢多言,稍一倾身,施礼退至一侧。

    弄无悯这方启唇,朗声道:“敲山震虎?同居肩山,常年相安,怎得今日便欲针锋相对,灭我知日宫,南面称孤?”言罢,已是起身,左臂负于身后,右手稍抬,阖目直身,微将一团炎焰送至堂下。

    不过须臾,弄墨尸身投火,弄琴弄柯泣立,然碍于礼数,唯有垂泪,不敢高呼。约莫半刻,弄墨骨肉无存,仅得青烟一缕,直往殿外,转瞬不见。

    “宫主,”弄柯呆望殿外,惨道:“这般,来年该往何处祭奠?”

    弄无悯侧身背对,轻声悲道:“莫非留此浊躯,掩入黄土,其便可好受些?”

    弄琴弄柯闻言,知弄无悯不欲见弄墨此般惨状,灰飞烟灭,反倒清白。

    “尽数退下。”弄无悯一字一顿。

    弄琴弄柯齐齐施礼,对视一眼,掩面而奔。无忧心下迟疑,原想留下稍加宽慰,然见弄无悯半晌无语,恐其哀恸不欲人知,这便急急告退。临去,却又回眸,见弄无悯缓缓转身,似是失神,竟打个趔趄,身子一偏,抬臂扶了椅背,这方稍稳。

    无忧见状,心下黯然,蹙眉低语:“本是心细如发,悲悯多情,却得强作淡泊,以保声威,自苦若斯,吾怎能无忧?”

    当天入夜。

    无忧几番思忖,终是不忍弄无悯独悲,捱至酉戌交替,这便驭气,急往怀橘宫探看。

    弄无悯似是知其将至,宫门已开。无忧见状,嘴角微扯,径自入内。

    待至内院,无忧见烛火不明,弄无悯背对坐于石磴,落冠披发;夜凉如水,发丝扬曳。

    “无忧,”弄无悯并未回身,柔声轻道:“吾可是厉阶?”

    无忧闻言,尤感心惊,疾步上前,轻道:“这般痴言,怎是知日宫主言得?”话音即落,已是轻抚弄无悯青丝,少顷,又再展臂,将弄无悯圈入怀内,再道:“这般傻相,怎是吾意中郎君生得?”

    弄无悯并不有应,随无忧怀抱,头颈一松,倚靠无忧身上。

    二人默默,痴对天明。

    直至第二日卯时,天光渐亮,无忧方自房内取了梳篦,为弄无悯梳云戴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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