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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鬼夫-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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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老爷车”。父亲让小义哥去求村长,借来了那辆老爷车,和小叔连夜就将我送去城里。

    我说的城里,只不过是比肖家村稍大的县城,离着我们村也有几十里路,那里有个小医院。

    我们这一去却愁坏了母亲,那时父亲一个月才五块钱的工资,还要养活家里一大口子的人。家里根本就没什么余钱,母亲无奈,只得东凑西借地给我借了五十块钱的医药费,让小义哥给父亲送去。

    小义哥那时也只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头一次进城,被城里的崭新的楼房,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子吸引得找不到北。

    当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我住的小医院见到父亲和小叔时,他身上带的五十块钱却早已不翼而飞了。他当场就吓哭了,那可是给我的救命钱。这也造成了他以后对我的百般疼爱,这是后话。

    父亲无法,只得向他在城里的老同学借了钱,交上了住院费。但是,我的高烧连住了一个星期都不见好,医生干脆就下了病危通知书,告诉父亲可以回家准备后事了。

    俗话说,急病乱投医,那时跟在父亲身边的还有小叔,他见医院都没法了,主张将我抱回让老爷子看看。父亲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将已经气若游丝的我抱回了村子。

    老爷子那时刚刚回来,一进村就听说我病了,便匆匆忙忙地赶回了家。他将我直接抱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把门一关,就将父亲、母亲他们关在了门外。

    这时,我的鬼爹也显现出来,看到我的样子直摇头,“阿爹,蕾丫头身上的封印符失去作用了,她身上的阴气都快爆体了。”

    “嗯,要不是我给她身上放了朝阳木,散去了一点她身上的阴气,怕是早就入了阴府了。”

    所谓朝阳木,一般是采经年的老树树冠顶上一段能时时被太阳晒的树枝,这样的木头具有阳性,是阴气的克星。朝阳木以香椿木、枣树、桃木为好,这些木都还有辟邪的作用。

    老爷子拿出放在我身上的朝阳木制的小木牌子,只见牌子已经碎裂,手一碰就化成碎片散开去。

    “阿爹,快动手救治蕾丫头,再不救,她怕是真要爆体了。”鬼爹在我的身边急得飘来飘去的。

    老爷子看着床上的我,一愁莫展,犹豫了一会儿,跺了跺脚,终于似下定了决心般。

    “准备布阵吧!”

    说着,就将一张符箓贴在了我的额头,他拿出招魂铃,又掏出一堆东西来开始在我的周身布起法阵来。

    我感觉自己的额上就像被贴了一块冰块似的,让原本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我被有了一丝意识,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来,眼睑就像被胶水给粘上似的。

    我听到老爷子在我身边“唏唏疏疏”动作的声音,还有鬼爹不时着急地催促声。我感觉自己一会儿就像躺在滚烫的开水里,一会儿就像在冰窖里,时冷时热让我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快按住她!”老爷子大喊着。

    既而便有双冰凉的手将我的身子用力按住,我知道这是鬼爹,原来他已经能接触到我的身体。

    我曾听老爷子说,鬼力深的鬼物能化形为体,接触实物。看来这几年鬼爹跟在老爷子身边,鬼力涨进了不少。

    我迷迷糊糊的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到身上舒服了些。

    鬼爹的手也离开了我的身体,“阿爹,蕾丫头这是挺过去了吗?”

    鬼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放松。

    “还没有,我这只是暂时缓解了她身上的症状,若是要保她平安,看来还得费点功夫,”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苍老了许多,他长长叹了气。

    “你是说,真的需要那样做吗?”鬼爹的声音变得着急:“阿爹,不可以,你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道法自然,我们应该顺其自然。医生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的众生。”

    “唉,一句道法自然,说出来何其简单。可是,在生死面前,人都是自私的。兰丫头就是我一生的执念,这些年,我强行将兰丫头留在世间,早已是逆天而为,因果循环,种下的因总是该还的!”

    “阿爹……”

    “算了,让我这把老骨头在最后做一件有意义的事,希望能保蕾丫头的一时平安吧!”

    老爷子的手摸上我的额头,我能感觉到他那粗糙的大手传来的温暖,我就像个游魂一样,能清楚地看到,听到,感受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却无法行动。

    我不太懂老爷子与鬼爹对话的意思,但隐隐地感觉到老爷子又要为我牺牲什么。

第7章 失恩

    很快,我便被抱出了屋子。

    老爷子将我交给了父母照料,自己则是带着东西去了山坡子上的老屋子。

    这一去便是三天三夜,等他回来时,我已经能坐床吃稀粥了,母亲在悉心地照顾我。

    老爷子来看我的时候,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他那原本有些灰白的头发已经变得全白,顶在脑壳上就像白炽灯似的发亮。他的脸苍白而憔悴,走路步履蹒跚,那样子如同行将就木,随时就能倒下似的。

    他的异常连我都看得出,家里的大人们当然也知道,我看到母亲在我的身旁悄悄地落泪,父亲在哀声叹气。小义哥这会儿特别安静地趴在我的床边,看着我,一脸担忧,似是眨眼我就会再生病似的。

    我找不到鬼爹,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他去哪儿了?我抬头,看着慢慢走近的老爷子。

    老爷子拿出一个绣得很蹩脚的荷包给我,里面装着的东西发出微弱的红光让我感觉害怕,我不敢接。

    “蕾丫头,这是阿爷能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了,你要好好地收着,不能让它离开你的身边,知道吗?”

    我只好接了,他对我露出了和蔼的微笑,那笑容就像了却了心愿。

    “丫头,阿爷要走了,你要好好的活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老爷子像是交代遗言般,说完,身形就渐渐淡去,直到消失不见。

    “阿爷,你要去哪儿,别走!”我大声地叫着,伸手想去拉老爷子。

    屋子里的人都被我的声音惊动,莫名其妙地看向我。

    “蕾丫头,你怎么了?”母亲放下手里的饭碗,伸手去摸我的额头,“没发烧啊,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父亲也走向我的床头,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小义哥更是跳起来,紧张地看着我。

    我这时才知道他们都没看到老爷子,但我手里握着的小荷包证明了老爷子实实在在地来过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爷子在老屋子里整整关了三天三夜,他出来的时候就倒在了老屋子的门槛上。嘴里吐出了好多血,一直守在门外的小叔看到了,将他扶进了屋子。

    小叔在老屋子里,也就是我和小义哥他们发现鬼爹的厢房里发现了布满一地的做法用的道具,里面还有卜算用的龟甲。

    老爷子耗尽自己毕生的道行来推演天机,终于找到了救我的法子,就是寻找至阳之体与我配婚。他给父亲他们留下了一道批命符,上书与我命格相符之人的生辰八字,他让父亲去找。他交给我的小荷包却不知是什么,我知道这是他给我的很重要的东西,要我好好保管好,我便一直带在身边。

    他自己交代完便咽了气,如今他的尸身就停放在老屋子里。

    母亲跟我讲完这些,又开始抹起了眼泪。原来她伤心全是因为刚刚失了公爹。

    我掀开被子就往外跑,老爷子走了,我不相信,之前还看着好好的啊。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死亡,并没有讯号。

    我自小就跟老爷子亲近,他虽然为人严厉,但对我却是极和善的。还有我那鬼爹,只有我能感觉到他,只要老爷子在家,他就会出现在我的周围。那股阴冷的气息已经是我所熟悉的,但是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难道鬼爹也跟着老爷子去了?

    失去了他们,我就像失去了保护伞般,失去了安全感。这时,我才意思到他们对我是多么重要。人都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其可贵之处。

    不,我要去找他们,把他们找回来。

    当我跑到山坡子上的老屋子时,里面已经有许多人了。搭了灵棚,村子里来了很多人,他们都在忙碌着,他们是来帮忙置丧的。我看到了小叔,还有另外几个叔伯们,他们已经穿上了孝服。

    几个婶子已经在老爷子的跟前哭开了,那哭声嘶心裂肺。一时之间,老屋子竟然热闹非常。

    只是,有几个是真心的为失去老爷子而哭泣的呢,他活着的时候除了我母亲会尽心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他们连一个眼神都欠俸。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我关心的是老爷子的生死。

    老爷子的尸身就躺在大屋的正中央,身上已经穿上了寿衣。我一进去,便扑到在他的身边,哭得伤心欲绝。老爷子可算是为我而死,如此大的恩情让我如何来还?世上最大的距离莫过于生死离别,阴阳两隔。

    我小小的年纪第一次尝到了失去亲人的苦痛。在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一个人最难受的状态并不是很难过的状态,而是心事很重的状态,那种沉沉的压抑,一想起有这样那样的事的烦闷,才会把一个人压垮。至少和那种状态比起来,能哭也算一种幸福。

    看着老爷子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我才知道真的失去了一个自小疼我爱我的亲人,一个一直默默地为我付出的亲人。我的脑子一下空白了,小小的我是那样孤寂,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支柱了般。

    我像是傻了般在跪在一边默默地流泪,回忆起老爷子在我身边的点点滴滴,就如同一幕幕无声而幸福的电影,放映着我的快乐和他的慈爱。

    我拽紧手里的小荷包,里面传来那温暖的温度,这是老爷子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我紧紧地握着,感受着那温度,就像是老爷子曾经无数次抚摸着我的头,笑呵呵地看着我般。

    很快,小义哥就过了来,他来拉我走,但是被我推开了。我只想能多陪陪老爷子,他就这么走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在的时候我陪他的时间就少,他时常外出,在家也总是待在老屋子,我能在他身边的机会真的很少。

    但我知道,他都在为我忙碌着,奔波着,如此大的恩,叫我怎生割舍?

    小义哥很是无奈,只得随我去,但他还是无言地陪着我,在我的身边默默在拍着我的背,帮我顺着气。

    几个婶子哭了一会儿,就一个个偷偷地溜了。到了晚上,灵堂里就只剩下我和小义哥,还有后来进来要守夜的小叔。

    小叔让我去休息,但我执扭地要留下。我总感觉老爷子今晚还会回来的,还有鬼爹,我还有很多事要问他们。

第8章 告别

    当村子里的敲更人巡夜的更声响起,灵堂里的火光闪动了一下,一阵阴风从外面吹进来。我烧着纸钱的手顿了顿,身子跟着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了?妹子?”

    在我对面烧着纸钱的小义哥发现了我的异样,抬头关切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却无法忽略他对我的关心。

    是要来了吗,我等的人终于还是来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所感觉,对于阴物其实我自小就很敏感的,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尤其是鬼爹在我身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之类的感情波动。

    这或许是我的聚阴体质的影响,只是以前我都害怕鬼物的接近,当然除了鬼爹外。但是,今晚我却是满心期待,我想再见见老爷子,看看他的样子,我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我满心的期待,却看到小义哥的身子突然缓缓地倒下去,就连一边的小叔也闭目歪在了一边,像是睡过去了般。

    我诧异地抬头张望,看向门外。

    夜色浓重,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夜雾袭来,仲夏的夜晚倒有点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着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

    我突然感觉到周身的空气都降了不少,像是有东西在靠近,一会儿过后,一抹黑影缓缓地飘进了灵堂。

    是老爷子吗?他真的回来了吗?

    我急切地看着缓缓靠近的黑影,看到的却不是老爷子那熟悉的样子,而是一个年轻俊俏的脸。

    是鬼爹,是他回来了!

    “鬼爹,你去哪儿了?”我惊呼出声。

    那黑影听了先是一愣,既而欣喜道:“蕾丫头,你看得到我了?”

    我点点头,原来只要我愿意还是能看得到的。他的样子跟那张还放在他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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