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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牢牢注视坤凌，眼中杀气四露，三指按在弓弦之上，似乎随时都会射出。
莫紫宸清朗的声音这时忽然响起：“我倒有个主意，不知大家肯听一句否？”
她的声音清澈如泉，顿时便冲淡了殿内的紧张气氛，众人的目光同时都向她望来。
秦川不禁显得有些紧张同，他以坚定的目光看向莫紫宸，如果她的主意，就是要与他分离百年的话，他绝不会同意。
莫紫宸藏在衣下的手，轻轻按了按秦川的手掌，示意自己明白他的心意。随后便道：“我当年在忘情宫中，曾经见过那位化神大修玄空子的遗魂，他曾言说，自己当年曾在忘情宫下，三生石前，历经三问，最终才堪透妙法，看破一切，最终破界飞升而去。当时，他可是带着聂云与忘情天书，安然离开的？”
坤凌的脸色数变，莫紫宸的话，提起了忘情宫最为难堪的事情。
当年忘情天书流落红尘，辗转再入玄极宫之手，聂云在玄空子之助下，解开了历代玄极宫主都未曾解开的封印，知道了忘情宫的所在。与玄空子寻至此处。
那个时候，忘情天书失落已有数万年之久，忘情宫正是凋零之时，门中只有两位元婴初期的长老，与此刻差相仿佛，玄空子盛气凌人而来，放眼全宫上下，尤异希没有一个人能够拦得住他。
最终，还是那两位长老拼着玉石俱焚，发动护宫大阵中最为厉害的杀器，最终将玄空子困住。
那个时候，他若是拼着身负重伤，便可顺利离开，但玄空子不愿冒这个险，最终，他于几位长老约定，要执忘情天书，去三生石前答三问。
那是忘情宫故老相传的规矩，三生石中，有着忘情天书中的玄秘，只要能够在三生石前答上三问，那么忘情宫便可任其自由来去。
最终玄空子与聂云，同在三生石下，答了三问。当时他们都身入幻境，就连忘情宫之人，也没有明白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但他们两个最终从幻境中安然而出，玄空子携书大笑而走。
忘情宫当年，是无奈才与玄空子签订了城下之盟，成为了整个忘情宫的耻辱。
坤凌的脸色阴晴不定，看着手执巨弓的秦川，难道今天，还要再来这么一次？
秦川听到莫紫宸这样说，心中顿时一急，他不欲当面相驳，只以神念传音道：“紫宸！”
莫紫宸轻笑，她亦以神念回道：“我听那老家伙说，每一个继承忘情天书之人，都有资格去答那三问，在那三问之人，蕴含着忘情天书的终极奥秘。说不定，玄空子正是领悟了此秘，才能够最终破界飞升。难道你不想我们也尝试一下吗？”
秦川低声道：“我何尝不想，但我并不觉得这就是此生之中最重要之事。你知道吗，我更怕的是，你真的参悟太上忘情的最高境界，甚至，连我是谁全都忘了……”
莫紫宸扬起眉头：“我只是有些好奇，我们两人心意相通，共享无上双修妙境，难道还会答不出那三问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在日后漫长岁月，红尘历练之中，我们怎么能够携手度过？”
她握紧了秦川的手，“相信我一次，也让我相信你，好么？”
第823章 共历三生
秦川默然不语，莫紫宸所说，确实也是眼下脱身的最好办法。否则的话，让他与这三个修行数百年的元婴老怪硬拼，多半也是两败俱伤的下场，极可能他会伤得更严重一些。他虽不惧，但却不想因此而离开莫紫宸。
他并不怕会遇到什么危险，但却真的怕莫紫宸将自己忘记。
若她于三生石前安然归来的话，却对自己形如陌路，那种感觉，才会真的让他痛彻万分。
这时坤凌已经沉声道：“好吧！只要你能够去三生石前，答上那三问，安然而出的话，到时，我便可以任你自择，你愿离开的话，我绝不阻拦！”
身边的坤仪脸色微变，传音道：“师兄，真的要放他们离去？这样不是太冒险了？”
他们忘情宫中，忘情使寻找传人，并不定下师徒名分，每一个传人，都是忘情宫下的忘情使，因此他们在退位成为长老之后，也没有师徒之名，而是以师兄弟相称。
坤凌摇头道：“你忘了吗，我们要留下这名女子，就是为了让她帮我们悟透忘情大道，解开忘情天书中的玄秘，这样才能够破界飞升。自古以来，能够从三生石前走出的，只有当年那人而已。他最终也确实破界飞升而去。而那女子却殒落于红尘之中，足以证明他并非是忘情一道的传人。但这女子却不同，她能够弹奏忘情之曲，天资之高，自初代宫主之下，已不做第二人想。如果她真的能在三生石前安然而出的话，那么，她必然能够悟透九重大道，那个时候，她还会在意那个男人吗？”
他冷笑着说道：“那时，她才能领悟到忘情大道，岂会被****所纠缠？若她不能通过那三问，不死也会重伤，我们又留她何用？”
他将大袖一挥，四周殿门顿时大开：“就请两位，去三生石前吧！”
一条金光大道，再次于殿门之前飞下，一直延伸到三生石之前。莫紫宸握住秦川的手，便飞身而下。
她感到秦川的手掌略略有些僵硬，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以示鼓励。传音道：“只要你我情深极致，便不怕妄境中那些幻景所迷。让我们都彼此相信对方，好么？”
随即，他们便站在三生石前。
忘情天书就执在他的掌中。
坤凌朗声道：“请道友于三生石前，弹奏忘情之曲，便会进入妄境之中。”
他沉声道：“妄境之中，历经三问，不过一弹指间，但于入妄之人，却如历经千万世一般，诸般妙法，悉由心生，给而自足。旁人无法相助。你们自求多福吧！”
他转身对花弄衣道：“弄衣，你来为他们护法！”
花弄衣躬身道：“听命！”
莫紫宸微微一笑，她与秦川，一起站到了那块石头之前。她这时仿佛又看到了石头的纹路上，出现了一个缥缈的女仙之像。她的脸上似乎带着一分愁思，秀眉微蹙，眼中如含着一滴清泪，随时都会流下脸颊。
两眼之中，如含一汪碧水，乍一看清澈无比，但仔细看去，却仿佛含着无尽岁月的无穷景象，让人一见便不自禁的迷入其中。
她的心情似乎也受到感染，轻叹一声，盘膝而坐，忘忧古琴浮于膝上，十指按动，一曲“忘情”便自然而出。
三生石上，一团灵光悄然浮起，将两人罩住，随后，两人便消失了踪迹。
花弄衣长叹一声，他站在阶前，这时身后的宫殿中传过来坤凌的声音：“放心吧，他们很快就会出来！三生石前之妄境，于他们，如历千万世，在我们来说，不过一弹指间。最多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知生死！”
莫紫宸弹起忘情之曲，她的全身心便浸入到曲中去。
站在她身后的秦川，在听到这股曲意之后，忽然觉得，与莫紫宸之间变得无比隔膜起来。明明就在他的身前触手可及之处，但却仿佛与她相隔万里，根本无法接触一般。
秦川刚想催动法力，却忽然发现，在这个妄境中，他全身的法力都无法运用。枉他修至元婴，在现在这个环境中，却根本无法使用本身的灵力。
他看着就在身前不远处，专心弹奏琴曲的莫紫宸，心头忽然涌起一丝不安，他伸手去推她的肩头，叫道：“紫宸！”
他伸手一推，却触了一个空，莫紫宸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原地。他放眼四顾，再也看不到莫紫宸的踪迹。
天地茫茫，只余他一人而已。
这是他最为害怕的孤独。
就像当年他一个人，被困在沙漠之中一样。
随即他便觉得身形飘忽，整个身躯都离开了这里，飘于茫茫宇宙之中。
等他再有知觉之时，已经离开了这里，居然是回到了太华宗中。
在那里，他依旧是一宗之主，已经将三典寻回。太华宗再次大兴，宗门鼎盛，早就已经超脱于同辈之上，位列九华仙宗第一。他在修成元婴之后，再度苦修数十载，终于将体内雷灵气修至大成，于小瀛洲之中升座，大开山门，广收弟子。
而在门中，如林诗蕊、王十二等人，也纷纷结婴，太华宗鼎盛无比，已成为九华仙宗之中第一宗门，远超程清玄所在之时。
而秦川也从那些人中，择资质上佳者，收为弟子。又过数百年，他将俗务交于弟子代管，一心修行，一路堪破元中，一直迈向元后的大关。
最终，他在修行了千年之后，成功化神。成为昆吾大陆上在世修士之中，化神成功的第一人。
这时太华宗早已大兴，九华仙宗全都被其一统，如法华、灵山等诸宗，全都归于其下，昆吾大陆上，都奉他为修仙界中第一人。
自那以后，他更如闲云野鹤一般，遍游灵山，远至海外，寻找自己飞升的机缘。
最终，他在一个海岛上，得到了上古大修所遗的灵光图，里面记载有破界飞升的节点。他联合数人之力，修成秘法，最终成功开启了灵界通道。
在开启通道之后，又经历了一场争斗，他将对头一一杀死。通道之门前，只余他一人矗立。
灵光大道，便在眼前。他举步欲入，却忽然觉得心头空空，像是少了什么，那一步便迟迟踏不下去。
第824章 堪破妄境
在灵光大道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他师父程清玄的身影，他正向着秦川招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似是对这位弟子的成就，感到无比欣慰。
相隔数千年后，秦川终于又一次听到了师尊的声音，让他几乎热泪盈眶。
程清玄温和的说道：“灵界之门就在此处，为师于此候你久矣，还不归来么？”
秦川头脑一热，举步便行。
但当他第一只脚即将踏入灵界之门的一刹那，他却忽然间顿住了，他只觉得脑海之中如要炸开一般。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深深藏在心底，却如同遗忘了一样。
在他的脑海中，有那么空白的一块，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只觉得是自己生命之中，最为重要的记忆，却不知被谁挖去了一样。
程清玄见他迟迟不肯举步，脸上露出焦急之色，不快道：“徒儿，为何还不归来？”
灵界之门开启之后，停留良久，开始渐渐缩小，已经缩得只能容一人通过，眼看就要封闭起来。
但秦川却始终没有踏下那一步。
这时，在缥缈的虚空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有一个冰冷的女声问道：“情深何处？”
这一声如醍醐灌顶，一下子便将秦川惊醒，又似是一道闪电，划过乌黑的天际，顿时便将天空照得无比明亮。
在秦川心头处，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身材窈窕，抿唇微笑，脸上露着自信的光芒。正是莫紫宸。
她的身影出现在秦川的心头，飞快的充斥于她的脑海之中。
他终于想了起来，自己一直以来遗忘的是什么。
他居然忘记了紫宸！
他枉度了这几千年！
莫紫宸窈窕的身影，这时已经出现在远方。就在秦川的身后。
她正微笑着向秦川招手，“这么多年不见，你有没有忘了我？”
秦川心中狂喜，转身欲行。这时，在他的身后，传来程清玄愤怒的声音，“你身为吾徒，为师寄予厚望，难道要为区区一女子，舍弃我大道之门？真是太让我失望！你若不来，从此之后，就不要再为我弟子！”
秦川略微挣扎了一下，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向着莫紫宸而去。
头顶上那个女声，仍在冰冷的发问：“情深何处？”
秦川仰头答道：“其深——至于无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原本便没有尽头。所有者，便是漫长岁月的相守。不枯、不躁、不离、不弃。
纵然修仙的岁月漫长，他们终要携手而行，直到触摸到大道之门的那一天。
他飞快的迎上了莫紫宸，两人紧紧相拥，体会着彼此之间悠尽而绵长的无穷爱意。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轰响，漫天星光如雨，同时洒落。
四周的情景顿时化去，灵界之门随之而销，程清玄也已不见踪影，天地间，只余他们两人而已。
秦川的心头这时一震。他终于自妄境之中，破妄而出！
原来这便是三生石前那一问。
如果那时他没有想起莫紫宸，而是狂喜的穿过灵界之门，大概，他就真的要永远与莫紫宸分开。他们此生，再也无缘相见。
两人相拥良久，体会着心底之中的那份浓浓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