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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缝的洋娃娃-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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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阴沉沉的。在这幽暗的房间里,一切都融合得如此完美:灰绿色的椅罩、窗
帘还有地毯,使灰绿色成为这房间的主色调。一切都这么和谐——那个洋娃娃也
融了进去。她身穿绿色天鹅绒的衣裙,头上戴着天鹅绒质地的帽子,着了漆的脸
色彩鲜明,四肢舒展开来,松弛地躺在那儿。她是个木偶玩具,是那些贵夫人一
时来了兴致买回来放在电话旁或是沙发上的那一种。她躺在那儿,总保持着那副
懒洋洋的样子,然而又带着一种令人说不清的灵气。看上去她是一个已过时的二
十世纪的奢侈品。
    西比尔·福克斯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草图和几个纸样。她带
着一丝惊奇与困惑瞥了那洋娃娃一眼。她有点儿奇怪——可不管什么令她奇怪的
东西都不能在她的头脑里占首要地位。实际上,此时她正在想:“那个蓝色天鹅
绒的样板哪去了,我把它放在哪儿了?我确信刚才我还拿着它。”她走到楼梯口,
向工作间喊道:“埃尔斯佩思!埃尔斯佩思!你拿了那个蓝色的纸样了吗?费洛
斯·布朗太太马上就要来了。”
    她又走回屋里,把灯打开,又一次看了看那个娃娃。“它究竟会在哪呢?啊,
在这儿呢!”她把纸样从它掉落的地方捡了起来。像往常一样,每当电梯停开的
时候,楼梯就开始咯吱作响。一两分钟以后,费洛斯·布朗夫人喘着粗气走了进
来,身后跟着她的哈巴狗,她的到来就像一列拥挤喧闹的地方列车喷着气进站一
般。
    “将要下倾盆大雨了!”她说道,“简直就是倾倒下来。”
    她摘下手套,脱下皮大衣。艾丽西亚·库姆走了进来。这些天她不经常来,
除非有特殊的顾客登门,而这位费洛斯·布朗太太就是一位。
    埃尔斯佩思,工作间的女工监督,拿着一件衣服走进来。西尔比把它给布朗
夫人从头套了上去。
    “看哪,”她说,“我认为它很合身,是的,这无疑是个成功之作。”
    费洛斯·布朗大太侧过身来,向镜子里看了看。
    “我必须承认,你做的衣服真的令我的臀部看上去不同了。”她说。
    “你比三个月前瘦多了。”西尔比进一步使她确信。
    “但实际上我并没有瘦,”布朗夫人说,“尽管看上去是这样。这与你的裁
剪方法有关。它使我的臀部看上去小多了。看起来我都没有臀部了——我是指一
般人们发胖时很显眼的那种。”她一边抚摸着那个令她伤脑筋的部位,一边继续
说道,“我的臀部一直让我很心烦,当然,多年以来我一直使它看起来不那么显
眼,你知道,只要把肚子向前挺就可以了。可现在我不能再那样做了,因为我又
长了肚子。噢,我是说,不管怎样,你不能同时把两个都藏起来,不是吗?”
    艾丽西亚·库姆说:“你应该看看我的一些顾客。”
    布朗夫人一会儿收腹,一会儿又挺出试了试。
    “长了肚子比起臀部发胖要糟得多。”她说,“这更容易显出来。或者你感
觉它是这样的。因为,你知道,在你和别人谈话的时候你总是面对着他们,而在
那时人们看不到你的屁股却会注意到你的肚子。不管怎样,我已将它视为定律,
就是要收腹,而不用去管你从后面看起来如何。”说着,她将脖子伸得更长了,
然后突然冒出一句:“噢,看看你那个洋娃娃,她让我感到毛骨悚然,你有她有
多长时间了?”
    西比尔迟疑地看了艾丽西亚·库姆。艾丽西亚显得十分困惑,而且还有些不
耐烦。
    “我不能确定,……有些时间了吧,我想——我的记忆力一直不好。这些日
子很糟糕——我就是记不住事情。西比尔,我们有她多长时间了?”
    西比尔简单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总之,她让我起鸡皮疙瘩。”布朗太太说:“很怪异。你知道,她看上去
好像在看着我们每一个人,也许还在暗暗地笑我们呢。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它
扔掉。”她抖了一下,接着又开始谈论裁衣的细节。她该不该把袖子改短一寸,
身长要多少……当所有这些重要问题都满意地解决后,费洛斯·布朗夫人穿上了
大衣准备离开。当她经过那个娃娃时,又回过头来说:“不,我不喜欢这个娃娃,
看上去好像她才是这儿的主人,这可不太对劲儿。”
    布朗夫人下楼后,西比尔问:“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文丽西亚·库姆还没来得及回答,布朗夫人又回来了,她从门口探头进来,
“噢,上帝,我把富林给忘了。你在哪儿,宝贝儿?噢,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两个女人也看着:那只哈巴狗正蹲在绿天鹅绒椅旁,
仰着脖子盯着懒懒地躺在上面的洋娃娃。它那长有突出的眼睛的小脸上没有任何
表情,既不高兴,也没厌倦。它只是盯着她看。
    “来吧,我的宝贝儿。”费洛斯·布朗叫道。
    可她的宝贝却对她不加任何理睬。
    “它一天比一天不听话了。”布朗太太数落着,“来吧,富林,我的心肝儿。”
    富林把头稍稍转向了它的女主人,但立即又转了回去,继续欣赏那个洋娃娃。
    “她一定引起它的注意了。”布朗太太说。“我想它以前从未注意过她,我
也没注意她。上次我来的时候她在这儿吗?”
    另两个女人对视了一下,西比尔皱了皱眉,艾丽西亚·库姆皱起眉头说: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现在就是记不起事儿来了。我们有她有多久了,西比尔?”
    “她是从哪儿来的?”布朗太太问,“你们买了她?”
    “噢,不。”艾丽西亚·库姆披这话吓了一跳,“噢,不。我想,我想是别
人给我的吧。”她摇了摇头,“真是见鬼,”她叫了起来,“见鬼,真见鬼,事
情过后,你总是把它忘得一干二净。”
    “别再犯傻了,富林!”布朗夫人严厉地说,“看来我得把你抱起来了!”
    她将它抱了起来,富林不满地叫了几声以示抗议。她向外走,而富林仍回头
紧盯着椅子上的那个洋娃娃。
    “那个洋娃娃,那边那个,”格罗夫斯夫人说,“让我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格罗夫斯是打扫房间的女佣。她刚刚扫完地,现在正拿着掸子在屋里拭尘土。
    “真有意思,”格罗夫斯夫人说,“我以前从来没注意到它直到昨天。她十
足地吓了我一跳,真的。”
    “你不喜欢她?”西比尔问。
    “我告诉你,福克斯夫人,她使我感到毛骨悚然,”女佣说,“她很不一般,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看她那长长的腿,看她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可她的眼睛
却透着诡秘。我只能说她看上去不大对劲。”
    “你以前从来没评论过她。”西比尔说。
    “我说过了,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注意她。”女佣接着说,“当然,我知道她
在那儿已经有些日子了,可——”她停顿了一下,脸上显出迷惑的神情,“她是
你会在梦里遇见的那一种。”她边说边收拾她干活的工具,接着走出了试衣室,
穿过楼道到了对面的屋子。
    西比尔看了看这个懒洋洋的娃娃。渐渐地,她的脸上显出困惑。艾丽西亚·
库姆走了进来,西比尔突然回过头来问:“库姆小姐,你有这家伙多长时间了?”
    “什么,那个娃娃?噢,天哪,你知道我想不起来了,昨天——怎么了,这
很荒诞——我去听报告,当我还没走到一半时,突然发现我想不起我要去干什么
了。我想了又想,最后对自己说:我一定是要去福特姆,我知道我想在那儿买些
东西。也许你不会相信,直到回家端起茶杯喝茶时,我才想起听报告这件事。当
然了,我经常听人们说人老了记性就差了,可我的忘性长得太快了。现在我又忘
记我把手提包放在什么地方了,还有我的眼镜,我的眼镜在哪儿?刚才看《时报》
的时候我还戴着它。”
    “它在你的大衣上。”西比尔说着将眼镜递给了她,“你是怎么得到这娃娃
的,谁给你的?”
    “这也是一片空白,”艾丽西亚·库姆说,“有人把她给了我或寄给了我,
我想——可她确实和这屋子很匹配,不是吗?”
    “太匹配了。”西比尔说,“有趣的是我记不起我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在这
儿的了。”
    “你这不是跟我一样了吗!”艾丽西亚·库姆责怪道,“可你还年轻呀!”
    “可是库姆小姐,我记不起来了,我是说,昨天我看见她觉得她有点儿——
格罗夫斯是对的——她是有点诡秘。我觉得我早已有这种感觉了,可当我试图回
忆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时,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在某种意义上,我好
像一直没注意到她——只是感觉上并不是这样,就好像她一直呆在那儿而我刚刚
才发现她一样。”
    “也许某一天她骑着扫把从窗户飞了进来,”艾丽西亚·库姆说,“不管怎
样,她属于这儿,”她向左右看了看,“你想象得出这里没有她会是什么样子吗?”
    “想象不出。”西比尔回答说,她的身子稍稍颤了一下,“可我宁愿我能。”
    “能干什么?”
    “能想象出这间屋子如果没有她是什么样。”
    “我们是不是因为这个洋娃娃而变得有些精神失常了?”艾丽西亚·库姆烦
躁地说,“那可怜的小家伙怎么了,对我来说她就像一颗腐烂的卷心菜那样平常。
也许是因为我没戴眼镜。”她添了一句,戴上了眼镜,“是的,现在我明白你的
意思了。她是有点儿怪异,看上去很伤心——可是又很诡秘,而且很坚决。”
    “真有意思,”西比尔说,“费洛斯·布朗太太这么讨厌她。”
    “她是那种什么话都说的人。”艾丽西亚·库姆说。
    “但这很奇怪,那个洋娃娃这么让她在意。”西比尔说。
    “嗯,人们有时是会突然觉得一些东西讨厌的。”
    “也许吧。”西比尔笑了笑,“那个娃娃跟本就不存在,直到昨天。也许她
刚从窗户飞进来,像你说的。”
    “不。”艾丽西亚·库姆说,“我敢肯定她一直在这儿,……也许她到昨天
才变得可以被人看见。”
    “我也是这么想的。”西比尔说,“就是她已有一段时间在这儿了……可我
就是想不起在昨天以前见到过她。”
    “好了,亲爱的,不要再谈它了。”艾丽西亚·库姆轻快他说,“你的话令
我毛骨悚然。你不想小题大作把她说成什么超自然的生灵吧?”她拿起那个娃娃,
抖了抖尘土,重新将她的衣服弄整齐,让她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可她立即顺着椅
背滑了下来,懒懒地躺了下来。
    “她有点儿像活的,”艾丽西亚·库姆说,她的眼睛盯着那个娃娃,“很有
趣儿,她真的像是有生命,不是吗?”
    “噢,它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格罗夫斯边说边走进了陈列间开始拂尘土,
“吓了我一大跳,我甚至不想再进试衣间了。”
    “什么吓了你一跳?”库姆小姐问,此时她正坐在屋角的写字台前忙着整理
各类账单。“这个女人,”她仿佛在自言自语,“认为她可以每年做两件晚礼服,
三件燕尾服还有一套西装而不付给我一分钱,这种人,真是!”
    “是那个洋娃娃。”格罗夫斯回答说。
    “什么,又是我们的娃娃?”
    “是的,她像个人一样坐在书桌前。唉,她真的吓了我一跳。”
    “你说什么?”
    艾丽西亚·库姆站了起来,大步穿过房间又穿过了楼道,来到对面的试衣间。
一张雪里顿式的小书桌放在房间的角落,一把椅子放在桌子前,就在那儿,那个
娃娃坐在桌子前面,两只长长的手臂搭在桌子上。
    “一定是有人想开玩笑。”艾丽西亚·库姆说,“想起来把她放在那儿。真
的,她看上去挺自然的。”
    这时西比尔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件当天上午就要试穿的衣服。
    “过来,西比尔,看看我们的娃娃,她正坐在我的私人书桌前写信呢!”
    两个女人都盯着那娃娃。
    “真的,”艾丽西亚·库姆说,“这太荒唐了,是谁把她放在这儿的,是你
吗?”
    “不,我没有。”西比尔说,“一定是楼上那些女孩当中的一个。”
    “真是个荒唐的玩笑。”艾丽西亚·库姆说着拿起了娃娃,把她扔回到沙发
上。
    西比尔将那件衣服小心翼翼地搭在椅子上,然后上楼回到了工作间。
    “你们都知道那个娃娃吧?”西比尔说,“那个穿天鹅绒衣服的,在楼下库
姆小姐房里也就是试衣间的那个。”
    女工头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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