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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沧录-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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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偏偏。。。。。。郡主大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偏转一下,目光很木然望着前方。

    像是对着前面的空气说话。

    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语气很平淡,连一丝波澜起伏都没有。

    天狼王努力憋笑。

    小殿下相当无奈。

    “你晋入九品之后,两道天相加身,理论上有了跟那些绝世妖孽一争高低的可能,南海那位大人很看好你。”宁风袖挑了挑眉,悄声说道:“据说南海的那位道胎大师兄很想与你论道,见识一下前所未有的两天相修行者。”

    易潇十分诚恳说道:“如果你们盼着我能把那五个人挤下去,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宁风袖眯起眼。

    “如果我没有在大稷山脉晋入九品,最多一年,各种域意水到渠成,相互融合成大圆满,那时我晋入九品,大概有信心去跟他们争一下天下妖孽东南西北的名号。”

    小殿下摇头笑了笑:“他们走出了完美九品的路,但我的路是断的,也没机会续上了,所以没什么好比的,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天狼王有些惋惜。

    易潇接着说道:“南海的邀请我收到了,替我向公子说一声谢谢。”

    接着小殿下微微停顿。

    “麻烦再告诉公子一声,我到时候会带一位相当厉害的天才共赴南海。”易潇笑着瞥了一眼旁边的魏灵衫,故作思考说道:“我估摸着我是打不过她的,我离妖孽差了一线,她大概就是所谓的妖孽了吧。”

    魏灵衫面色淡然说道:“讨打?”

    小殿下笑着说道:“你说不去南海是个很大的损失,我觉得也是。”

    “我不去南海是我的损失,你不去南海是南海的损失。”

    不得不说,小殿下这厮的嘴巴是比株莲相和龙蛇相都要管用的武器,进可攻退可守。

    他笑眯眯说道:“那不跟我去南海,就是你的损失了。”

    魏灵衫默念一声,漆虞锵然拔出剑鞘。

    小殿下作势求饶:“哎哎哎别动手,不去了不去了,我不去了行不行?”

    天狼王哭笑不得。

    魏灵衫默默收剑,没好气说了一句:“有时候我真想一剑砍死你。”

    易潇眨了眨眼,嬉皮笑脸:“有些晚了,现在有了金刚体魄,我自己想砍死自己都难。当初在沉剑湖你就该一剑砍死我。”

    龙雀郡主叹了口气。

    天狼王有些试探性打断了两人,笑着问魏灵衫:“陛下挺想念你的,也托我问你一句,下次储君诞辰,有没有兴趣回洛阳叙叙旧?”

    魏灵衫回答得很干净利落。

    “没有。”

    她很平静说道:“不想回洛阳。”

    宁风袖点了点头,并不觉得意外,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回答。

    他笑着说道:“其实影子说的很对,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这个时代是你们的,所以陛下和我都希望看到淇江南北越来越多的天才出世,最好是像你们这样足够惊艳世间的。毕竟无论是西关壁垒还是烽燧长城,都是抵西拒夏的,在南北问题之前,有一个共同的问题摆在面前。”

    天狼王算不上上一辈人,他被卡在了两个时代之间。

    他轻声说道:“愿南北如今日,年年如今日。”

    小殿下终于诚恳回话:“我也愿南北永世太平。”

    天狼王行礼,小殿下认真还礼。

    一骑绝尘。

    。。。。。。

    。。。。。。

    于是西渡口,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我真的有些后悔,跟你来了西渡口。”

    魏灵衫有些微恼说道:“我特怕麻烦。”

    “嗯,我知道。”小殿下笑眯眯说道:“我就是麻烦。”

    魏灵衫蹙起好看的眉:“我要走了。”

    “不走行不行?”

    小殿下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接着顿了顿。

    魏灵衫轻轻叹了口气。

    她说:“不走。。。。。。”

    易潇猛然想到了某些存在于不可描述记忆中的精彩对话,只可惜郡主大人没有说出自己脑海里的下面一句。

    魏灵衫说:“不走。。。。。。那去哪儿?”

    小殿下低垂眼帘。

    自然不会是北魏,也不会是齐梁,更不会是就这么在西渡口圈块地过日子。

    想了很久,小殿下认真说道:“去外面的世界吧。”

    魏灵衫点了点头,但语气不乏遗憾:“但。。。。。。现在不行。”

    易潇嗯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你拿好这块令牌。”

    魏灵衫接过玲珑小巧如玉的令牌。

    “是圣岛的‘通讯令’。”易潇眨了眨眼:“收好。”

    郡主大人很认真找了个显眼位置,最后选在脖颈前,将令牌挂起放下。

    她轻轻说道:“走了。”

    摆了摆手。

    易潇笑着说:“我也走了。”

    西渡口一别。

    一南一北。

    没有伤悲。

第八十八章 破冰

    淇江江雾很大,上游雾气沉沉。

    一道巨大的阴影缓缓冲破江雾。

    龙首率先而出,面容狰狞,接着是龙爪抓破江雾,斩开波澜,徐徐带出整具身躯——

    那是一艘巨大的龙船,从淇江上游向南而行,同时缓慢掉转方向,向着中下游借水力而行。

    。。。。。。

    。。。。。。

    “可知错了?”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披着重甲的男人老老实实低头,双手按在大腿上,腰脊挺直,跪坐在龙船的高阔厅堂蒲团上。

    高雕梁,纹画壁,大厅大堂的装饰相当华丽,正厅内的紫檀小香炉里袅袅檀香,沁人心脾,炉内三尺白雪。

    被罚跪在这儿的重甲男人听到身后那个懒洋洋的声音,连忙把脊背挺得更直了三分,上半身如枪一般挺拔,跪姿端正。

    在他记忆里,小时候自己犯了错,老师总是这么惩罚他。

    跪着。

    也不会有再多的言语。

    大殿下一开始倔强不肯认错,也不肯回答,就这么咬着牙保持跪姿,姿势无比标准,直到双腿麻了全身麻了,也绝不肯说一个字。

    一年内跪烂了三个蒲团。

    而往往在罚跪之后,源天罡只会淡淡问他,知错否。

    不会有更多的话。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后来大殿下有些琢磨透了,无论他回答知道或不知道,都可以免于承担这份苦果,不必再跪在地上与蒲团较劲。

    大殿下若是回答知道了,源天罡就会让他起来,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大殿下若是回答不知道,源天罡就会一一指出他的错误,所言之处,每每令人信服,五体投地。

    大殿下很认真说道:“不知。”

    源天罡轻声说道:“自从及冠之后赐了无悔的字,我就再没有罚过你,今日罚你跪了一炷香。”

    大殿下低垂眉眼,背对老师。

    “你跪着好了。”源天罡淡淡说道:“跪在这里,总比死在西关好。”

    大殿下低声说道:“我不懂老师的意思。”

    国师大人背负双手,声音缥缈:“你从北姑苏道赶到齐梁渡口渡江,可曾经过兰陵城的同意?”

    大殿下沉默了。

    “你带着唐家大小姐两个人借龙船,可曾让陛下知道?”

    “你孤身前去西关,不带一兵一甲,可曾做到我之前对你说的三思而后行?”

    “你以为桓图穷下令收剑,是因为你先沉了戟?你以为你一个人来就算是替齐梁表了心意?你以为西关那些人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大殿下咬了咬牙。

    源天罡笑了笑,戏谑问道:“你是来救人的,还是在兰陵城开集市,玩买一送一呢?”

    萧无悔不说话了。

    “以前你犯的错多是头脑发热,未曾慎思,罚跪为了让你冷静。”源天罡冷笑一声:“这一次你若不知错,便跪在这里,跪到知错为止。”

    大厅内空空荡荡。

    只有大殿下一个人。

    龙船庭楼外,所有人都听到了源天罡训斥大殿下的声音。

    这位齐梁大国师很少有动怒的时候。

    谋定而后动。

    源天罡就像是一座山,压在兰陵城里,压在齐梁的心眼骨子里,喜怒不形于色,从未有过丝毫的错误,每一条提议,每一出计策,都如同提前预见未来的先知一般,准确到令人难以置信。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有生气动怒的时候呢?

    只有一个人发现,事情不在自己的掌控了,事情出乎自己的预料了,他才会生气,才会动怒。

    “你领了陛下的兵符,从北姑苏道跑来了这里,好威风啊。”

    “整个西关在你一个人面前都沉默了,西关三犬的脸被你在西渡口打尽了,可真对得起封给你的‘烽燧侯’名衔啊。”

    大厅那里的训斥声音依旧在继续。

    “我从天极海赶回来,连兰陵城都不曾回去,一路逆着淇江到西渡口,可知再迟上片刻,会发生什么?”

    少年儒士相当愤怒。

    “西关会毫不犹豫击穿这艘船,拉起对齐梁开战的旗帜,今日之后,整片中原都别想安宁了!”

    “你趁什么能?当什么英雄?”

    源天罡的声音带着愤怒,愤怒之后沉寂的情绪更加复杂,掺夹最多的是失望。

    大厅外易潇萧布衣等人都被源天罡勒令不准入内。

    小殿下远远看去,跪在蒲团上的那个重甲男人背影有些孤独。

    那个重甲男人眉眼之间尽是风霜,此刻却笑了笑。

    他背对源天罡说道:“老师,我不想当英雄的。”

    国师大人按捺下心口那股怒气。

    重甲男人轻轻说道:“可如果我不来,布衣今儿还能活吗?”

    这句话丟掷在大厅里。

    源天罡怔住了。

    小殿下沉默了。

    大厅外的萧布衣抿了抿唇,明白了大殿下的意思,额角开始渗汗。

    身边的唐小蛮低垂眉眼,轻轻拿红衣袖替他擦去面颊上各处的细汗。

    “老师,连你赶来淇江的时间。。。。。。都是如此的紧迫,踩着最后的时间,晚上一秒后果都不堪设想。那如果。。。。。。没有这艘船,现在又当如何?”

    源天罡沉默了。

    他不再背负双手,而是轻轻将双手垂下,一只手伸出食指,轻轻敲打着藏在衣袖内的羽扇扇柄。

    大殿下拿着浑不在意的口吻笑道:“我从小跪惯了,犯的错也数不清了。让我再跪上一天也不算什么。”

    这个重甲男人从头到尾跪姿端正。

    他轻轻说道:“无悔这个字,是老师您给我赐下来的。”

    “要我在齐梁坐着,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些事情发生,我做不到。”

    “所以我一定要来。”

    “我考虑过所有后果,三思而后行,就算思考一百遍,结局也不会变。”

    “就算到最后我错了,这些错误不可挽回,甚至引起整个中原的战火,我也绝不后悔。”

    这个重甲男人轻松笑道:“现在布衣没事,齐梁也没事,这些都是托老师的福。至于我做的这些‘错事’,我绝不认为这是错的,所以老师您就别想着我能乖乖认错了。要是不解气,恨铁不成钢,您就罚我好了,罚我跪多久我都认。”

    这些话说完,大厅里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源天罡徐徐敲了敲羽扇扇柄,转身离开。

    “夯货。”

    小殿下和萧布衣看见老师没好气摔下这句话,径直离开大厅,一路不闻不问。

    上半身挺拔跪在蒲团上的大殿下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

    到了龙船船头,这个少年儒士趴在栏杆上,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睡醒的易小安缓缓睁开双眼。

    她看见那个国师大人似乎刚刚动了脾气,如今脸上怒气未笑。

    趴在栏杆,却突然气得笑出了声音。

    很轻微很轻微的声音。

    源天罡微恼重复说道:“真是个夯货啊。”

    唇角微翘。

    。。。。。。

    。。。。。。

    洪流城。

    十二月的大雪终于过去。

    最难熬的日子随大雪一同纷飞离去。

    这一日黎明,洪流城的人家推开门,望向有些刺目的雪地,南方的雪比起北方显得不够大气也不够壮观,只有小家碧玉的些许哀怨意味。

    也就在近日。

    洪流城的城主府派出了巡抚司的甲士,相当客气替这些百姓人家几乎是包揽一样干了粗活累活。

    破冰。

    大雪覆盖的地面结了一层不厚也不薄的坚冰,行人行走尚显得艰难,车马赶路更是寸步维艰。

    破冰队站在道路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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