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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落茵塔-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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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元冲道:“此中利害,咱们业已再三考虑过,铁局主你免谈了。”

  铁金吾想了一想,道:“铁某且问一句,尔等怎能未卜先知,获悉老夫怀有两派信物呢?”

  杜元冲沉吟道:“在金日匕失窃的同日,咱们在华山接到一对素简——”

  那法明禅师面露惊色,脱口道:“可是那画有大红花押,署名无名氏之人所留?”

  杜元冲颔首道:“正是。”

  法明禅师吁了一口气,道:“敝派宝物遗失的情形亦无两样。”

  铁金吾道:“那对素简留字提到了何事?铁某可得闻否?”

  白二侠道:“简上密麻麻写了百字有余,略为若要追回失宝,可找金吾镖局铁金吾,此外并附带提道一事——”

  说到此地,语气微徼一顿,铁金吾不耐道:“阁下何不爽快说出?”

  白二侠道:“那署名无名氏之人提到铁局主新近接下一趟镖,欲运往女真建州,镖货却是——却是……”

  他欲言又止,那自出现于兹始终不发一语的钱姓老者突向前跨了数步,高声道:“你说!镖货是什么?”

  白二侠沉下声音,一字一字道:“火枪!”

  这两个字一说出来,大伙儿全给唬呆了,俞佑亮在心中狂呼道:“尝闻火枪乃西洋利器,能藉枪膛抛射火药弹丸,血肉之躯鲜能为之挡,似此火器若让女真获得,岂不如虎添翼?对我朝军士便大大不利了……”

  遂按捺不住开口道:“铁金吾!你身为华夏族人,何尔竟甘心为虎作伥,殊令人难解了。”

  他此刻已极端不屑铁金吾之为人,是以说话不再存丝毫客套,那铁金吾脸色灰白,期艾道:“你,你别胡说!”

  白二侠转首朝法明禅师道:“大师,白某有没有捏造一言半句?”

  法明禅师肃声道:“书简之意确是如此,铁施主若自问心无愧,何不将镖车打开,以释众疑……”

  一众镖师也斗闹不已,七嘴八舌道:“说得有理!”

  “铁局主若不张镖货公开,老子宁失五千两银票重酬,也要抽腿子走路了。”

  “要走咱们一道走!”

  铁金吾舌绽春雷,大喝道:“不要妄动!”

  那华服少女趋近俞佑亮身侧,道:“你那瞧见了?先时我不是说过姓铁的不是好人么?要你帮忙将镖货抢走,你还不肯哩。”

  俞佑亮道:“姑娘如何得知镖车里载的是火枪?”

  华服少女嗫嚅道:“我……我窃听大哥与袁大帅密谈,便忍不住偷偷跑了出来。”

  俞佑亮道:“令兄可是祖……”

  话未说完,突闻钱姓老者喃喃自语道:“火枪……火枪……

  这么说来那姓祖的将军在路上告诉我的话竟然属实了,我老钱好生糊涂,受人利用犹不自觉……”

  那中年武将贺谦问道:“敢问阁下在何处遇见祖将军?”

  钱姓老者道:“咱们在路上不期而遇,老夫脚程较他座骑更快,是以先到此地。”

  言罢,冲着铁金吾道:“铁金吾!你将金日匕和绿佛杖还与我!”

  铁金吾蹬地倒退一步,呐道:“什么?两派宝物不是……不是你亲自送到镖局来的?何以竟出尔反尔?”

  铁姓老者道:“老夫受姓俞的怂恿去偷窃宝之际,可不曾明白会有此等内情,你到底还还是不还?”

  铁金吾唇皮动了动,却作声不得,钱姓老者道:“小心,老夫要动手夺回了!”

  他不见作势便已欺身到了铁金吾面前,双掌模糊一闪,铁金吾低叱一声,以肘代掌虎地倒攻而出。

  钱姓老者手势一变,竟是虚多于实,而且以虚攻敌,虚实变化之间真是千端百变,使人防不胜防,铁金吾挫步连退,但仍离不了对方左右,只闻一道闷哼亮起,铁金吾踉跄倒退数步!

  一丈之外则立着神气定闲的钱姓老者,那绿佛杖及金日匕正在他手上迎着太阳闪烁发光!

  铁金吾身为武林第一大镖局局主,功力之高早已传遍遐迩,眼下竟在一招半式,被人将手上物事夺走,众人不由惊得呆了。

  钱姓老者心中却想道:“这铁金吾一身功力之强,倒令人不能忽视,适才我若不施出‘天星幻影’手法只怕不能如此容易得手。”

  他一抖手,分将两件宝物掷还法明禅师与杜元冲。

  法明接过绿佛杖,纳入怀里道:“施主正心未泯,好教贫僧钦仰。”

  钱姓老者漠然不以为意,杜元冲道:“杜某心中尚有疑团,不吐不快。”

  钱姓老者道:“但说不妨。”

  杜元冲道:“那封素简可是老丈所留?”

  钱姓老者道:“不错。”

  他直认不讳,众人登时露出又惊又疑之色,法明失声道:“施主的意思是:那窃走宝物的是你,留下素简指示我们如何追寻失宝,并透露铁局主接下火枪镖货的也是你,及将两派的重宝交与铁局主,使他持之能令遣我们的又是你?”


  钱姓老者道:“不错,都是我。”

  众人骇讶更甚,缘因这三者纵错复杂,若说同为一人所为,不啻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真是令人匪可夷思了。

  法明道:“敢问施主这么做,动机何在?”

  钱姓老者膛目道:“你问老夫,老夫又去问谁?”

  他晃晃脑袋,寻思一忽复道:“姓俞的!老夫该去追问姓俞的,是他设下连环三计,怂恿老夫逐一去做,使大伙忙得团团转,老夫要问他有什么阴谋。”

  俞佑亮闻言内心一震,忖道:“揣摩情形,俞姓红袍人似乎已与女真多尔衮相互勾结作恶了,事实果真如我所想,颇值得倍加警惕……”

  铁金吾身躯一震,失声道:“这一趟镖的货主,亦是那姓俞的红袍人,他胁迫铁某非要将镖货运至建州不可,然则……然则他又要你留下素简,通知华山少林来摘走镖车中的火器,铁某可被弄糊涂了……”

  俞佑亮道:“铁局主的意思是,被胁迫不得已而为之?”

  铁金吾验上露出极端苦痛之色,道:“铁某纵然无知,亦非大义不明之人,然自失老母之后,方寸于焉大乱,只有甘冒不韪接下这趟镖货。”

  俞佑亮道:“可是俞姓红袍人掳走铁局主慈堂?”

  铁金吾点点头,场上诸人得知内情,顿时由敌意化为恻隐,大伙几乎都有同一个想法。

  “不想这铁金吾还是个至孝之人,此举虽然犯错误,倒无可厚非……”

  中年武将贺谦缓缓道:“小将须将火器押运至宁远城,铁局主可有异议?”

  铁金吾惨笑道:“你将十二辆镖车都运走吧——”

  贺将军正待招呼军士,突见小道前方尘头高扬,不一忽十数骑驰骋来到众人之前,那领队将军身材魁梧,坐在马上更显得雄纠凛然,俞佑亮抬起头来,但见他身后一名军士撑着一面大旗,绣着一个斗大的“祖”字,在山风中飘打飞扬。


  贺将军喜道:“祖参将来得正适其时。”

  那祖将军一颔首,下马朝俞佑亮道:“小将奉袁大帅之令,赶来与贺将军会合,不意在此邂逅俞兄,诚大快吾怀。”

  那将军正是祖大寿,在宁远一役中早已与俞佑亮结下不凡交情,是以一说话便显得亲热十分。

  俞佑亮道:“祖将军别来可好?”

  祖大寿未答话,一旁的华服少女已移步而上,道:“原来你们早已相识,大哥,你几时结识了这么一个土头土脑的傻子,我怎地全不知情?”

  祖大寿笑骂道:“小绫,你又出来惹事生非了。”

  说着狠狠瞪了他的妹子一眼,怪她太不安份,可是平日纵容已惯,一时之间想树立起兄长威严,看是谈何容易?

  那贺将军见祖大寿只顾闲聊,惟恐费时一久,枝节又生,遂道:“祖参将,这镖货——”

  祖大寿道:“镖货么?无妨让它留在此地,任由镖师们去处置。”

  贺将军只道是自己听错了,呐道:“什么?祖参将是说咱们将这十二镖车弃置不顾,就这样空手回宁远去?”

  祖大寿点点头,贺谦又道:“祖参将可知车里装的是何物事?”

  祖大寿道:“自然知道。”

  贺谦道:“这就是了,须知十二辆镖车足足可载满五千支火枪,似此利器无论落入敌我之手,对双方,战力彼此之消长,其影响诚不可以千里道计,咱们怎能任意留置于此?……”

  祖大寿缓缓道:“不会有任何影响的,十二车石块对战力岂能有所影响。”

  此言一出,众人均为之膛目结舌,铁金吾冲口道:“石块?你说镖车里装载的是石块了?”

  贺谦也露出迷惑之色,道:“祖参将是在说笑了,金吾镖局……”

  祖大寿打断道:“大寿出口向无戏言。”

  铁金吾猛地爆起长笑,道:“无稽!无稽!那姓俞的红袍人将十二口大箱送至镖局时,曾特别叮嘱箱内暗藏火器,万万不可露白,而这位将军却认定是石块……哈矮子,万大熊,你们将镖车内的木箱破开,也好瞧个分明——”


  哈、万两人诺应一声,伙同一众镖师打开车盖,取出沉甸甸的木箱,然后用斧头劈开,出现在诸人眼中的,赫然是一块一块的花岗石,那有什么火枪的影子?

  众人吃惊得太过份了,反倒无人开口,半晌,铁金吾始道:“这……这该如何解释?”

  祖大寿道:“你受讹了!”

  铁金吾道:“铁某百思不得其解,那姓俞的红袍人不惜百般胁诱,要敝局将十二箱石块慎重其事地送至女真建州,难道只为了戏弄咱们一番?”

  俞佑亮插口道:“绝非如此简单,姓俞的此举或为了扰人耳目。”

  祖大寿抚掌道:“俞兄高论颇有见地,事实上那幕后之人托金吾镖局护镖,只不过是一个幌子,他到处散布流言,故意引咱们步入歧途,倾心留意金吾镖车的行止动静,然后便利用我们所忽略的另一环,悄悄自其他小径将真正有火枪的马车运至建州……”


  诸人只听得如梦初解,祖大寿续道:“这连环计谋虽妙,可是却也瞒不过袁崇焕大帅,他今日凌晨命罗幢参将率领百名军士西出西平,果然在荒路上将火枪截获,连马车一并押回宁远城!”

  贺将军赞叹道:“袁大人料事如神,吾辈凡夫俗子岂能及于万一。”

  祖大寿面色一沉,道:“前方军急,大帅却要告归了。”

  贺谦惊道:“此言当真?”

  祖大寿道:“大帅已决定明日启程回京,为免影响将士士气,是以一直保持机密,难怪贺将军不知。”

  贺谦戚声道:“自广宁失陷后,袁督帅受命于败军之际,整修边备,连战皆捷,若无大帅,本朝复从何得战守之人?祖参将怎不进劝?”

  祖大寿道:“袁大帅不安于位,乃东厂魏忠贤擅权使然,魏宦生祠遍满天下,中外争颂功德,大帅不附,遂忌之日甚,宁远大捷后,朝上文武增秩赐蓼者数百,魏宦之子亦封伯,而大帅止增一秩,犹以为未足,宦党复劾罢之,缘知大帅告归实有其苦衷在,大寿进劝亦属徒然。”


  说到此地已抑遏不住满腔悲愤,戚然感喟道:“从未闻有好人在内,而名将得立功于外者,旨哉斯言!”

  道上诸众闻言亦感扼腕,那久未开口的钱姓老者道:“子胥湛而吴沼,武穆而宋夷,袁崇焕一身系本朝之存亡,祖将军宜力劝之……”

  语罢一纵身,便往前面小道掠去。

  俞佑亮忽然想起自己在酒楼中听见元元僧与心弥和尚两人之计谋,不知怎地,他此刻对这钱姓老者已生出十分好感,一时竟忘了对方乃是杀亲之元凶,急于向他警告。

  晃眼见钱姓老者已然去远,遂朝祖大寿等人一拱手,道:“小可有事先走一步——”

  那祖小绫见俞佑亮欲行离去,情急之下,不顾众目睽睽,竟伸手想拉住他,俞佑亮身子一晃,飞步而去。

  祖小绫茫然的点了点头,祖大寿向法明及杜白二人道了谢意,偕同贺将军率领军士纵骑而去。

  法明禅师与金吾镖局镖伙亦相继别去,待得众人统统走远,杜、白两人仍自伫立当地不动,白二侠道:“大哥,依你瞧如何?”

  杜元冲沉吟道:“我所闻所见也仅是一麟半爪,看不出这位祖姑娘与俞兄弟到底是何关系?”

  白二侠道:“咱们回到华山,怎么对五妹说?”

  杜元冲道:“邵娟么?只好将今日所见对她实说了……”

  两人神色都是沉凝异常,就这么面对面默然而立,这时夕日已落。

  在同一时刻,俞佑亮正沿着钱姓老者去路,加紧脚程向前赶去,奔驰了约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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