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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鼎落茵塔-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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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真是幼稚到家了,初入江湖的人便常常犯了这种毛病……”


  他说到最后,俨然以老江湖自居,教训起他人来,俞佑亮摸不清他的脾气,只有默默不语。

  黑衣少年语气一变,委婉道:“过则勿惮改,只要你肯认错,帮一个小忙,小爷是出了名的大气量,倒可不计前嫌。”

  俞佑亮暗笑对方绕着圈儿说了半天,原来是有求于己,当下不动声色,慢条斯理问道:“在下有什么可效劳之处?”

  黑衣少年低声道:“你助我一臂之力,杀了那些狗镖师,将镖货抢走,便算功德圆满了。”

  俞佑亮心念一动,道:“兄台原来志在于镖,可笑那铁局主竟错将当成踩镖之人,莫明奇妙的动上了手……”

  黑衣少年脱口道:“怎么,铁金吾也来啦?”

  俞佑亮点点头,黑衣少年道:“扎手,扎手,你到底帮不帮忙?”

  俞佑亮道:“在下从来不做没有来由之事,更何况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黑衣少年大怒道:“杀人越货?你,你竟把小爷当成了剪径之流,小爷警告你放亮眼睛,可甭自门缝里看人,将人都看扁了。”

  他见俞佑亮没有什么表示,又气冲冲地道:“你别自以为了不得,谁希罕你帮忙了,这趟镖货纵然运到建州,我自个儿也有办法把它踩回来……”

  俞佑亮心头一震,冲口道:“兄台是说,镖货要押到女真建州?”

  黑衣少年狠狠瞪了俞佑亮一眼,道:“小爷懒得与你盘舌了,你欺侮我,来日总有你苦头吃的,等着瞧吧!”

  他口中不断说着狠话,身子一甩,朝官道飞奔去了。

  俞佑亮怔怔地伫立当地,心中念头千回百转:“这少年时而老成,时而稚气,言语指使间自有一高华雍颐气质,真不知哪头来路?他的目的在于劫镖,也是我万万想不到的,但他竟说金吾镖局是要将镖货运到女真三卫之一的建州,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


  他寻思良久,终不得要领,只有怀着一颗惊疑不定之心,上路而去。

  中午时分,俞佑亮已来到一座集镇,在街道拐角处找着一家酒楼,入门对店伙道:“来两斤白干,再做几样菜下酒。”

  他在楼头拣了一个靠窗座位,时值正午,艳阳普照,远近山水,一览无遗,俞佑亮放目四望,不觉心驰神醉。

  须臾,店伙将酒菜送上,俞佑亮斟了一碗白酒正待饮下,木梯蹬蹬响处,两名僧人连袂步上楼来。

  俞佑亮不期瞥了那两个僧人一眼,心中呼道:“这不是元元僧和心弥和尚么?怎地少林与昆仑两派的叛僧竟搭在一起了?……”

  二僧倒没注意到楼角坐着的俞佑亮,径自叫了菜食落座。

  只闻那元元僧低声道:“俞大先生只吩咐了这些话么?”

  那心弥和尚道:“贫僧方从昆仑出来,只因俞大先生此次攻灭昆仑大计未成,第二个计划是再也失败不得,是以贫僧衔命赶到清空庙,敦请法兄共商此事。”

  元元僧沉吟道:“俞大先生有召,自不容推辞,不知可曾将那金刚经让你携在身上?”

  心弥和尚摇首道:“不曾。”

  元元僧“啊”了一声,神情似乎显得有些失望,说道:“然则我们又将从何着手?”

  心弥和尚道:“暮午一到,我们便到搬拉木桥去等候,法兄以为如何?”

  元元僧道:“俞大先生己算定那少年钱继原,今午会经过撒拉木桥?”

  心弥和尚道:“其实也没个准儿,不过那姓钱舔犊情深,既已出得落英塔,十有八九要见见他的宝贝孙儿,约定的地点必在此无疑。”

  旁闻的俞佑亮不禁砰然一动,忖道:“他们提到的钱继原,和那钱姓老者不是祖孙一对么?钱继原还曾经救过我的性命,不知这两个叛僧又在算计什么阴谋?”

  那心弥和尚复道:“我们只要将钱继原那小子擒下,交与俞大先生即可。”

  元元僧道:“只是你忽略了一事……”

  心弥和尚一怔,道:“法兄认为有何不妥之处?”

  元元僧沉声道:“少年钱继原固然较易对付,但钱老儿却非易与之辈!”

  心弥和尚色茬,道:“法兄多虑了,俞大先生心思慎密,早经考虑及此,他已另命孙公飞率领的四大天王,会同一人前往截杀钱老儿。”

  元元僧道:“什么人?”

  心弥和尚道:“此人在十余年前,为黑道第一魔头,谅法兄亦有听闻。”

  元元僧脱口低呼道:“端木愈?”

  心弥和尚颔首道:“钱老儿再强,只怕也得在端木愈的‘沙冰掌’下授首了。”

  俞佑亮暗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你们那知钱姓老者的‘天雷气’犹在‘沙冰掌’之上,端木愈及孙公飞等五人会落败而去……”

  心弥和尚又道:“万一钱老儿能闯过端木愈的拦劫,安然抵达撒拉木桥,则贫僧也另有对付之法……”

  说到这里,他视线扫过临窗座位,俞佑亮连忙别过脸去,但心弥和尚已瞥见了他的侧面!

  心弥和尚打了个眼色,元元僧也发现了俞佑亮,他冷哼一声,霍地立起,袈袖轻轻一拂。

  俞佑亮只觉一股暗,劲当胸袭至,他若无其事屈指一一弹,元元僧的身形微微颤了一颤。

  而俞佑亮座下的木椅却已陷入楼板二寸有余,心惊之余,暗道这元元僧出身少林,一身功力端的不容忽视。

  俞佑亮长身立起,朗道:“俞某忘了祝贺大师死而复生。”

  元元僧神色一变,朝心弥和尚道:“我们走——”

  两人举步前行,突地木梯蹬蹬作响,一个中年和尚当着楼头而立。

  俞佑亮心头呼呼狂跳,忖道:“少林法明禅师!他也来了!”

  那法明禅师与元元僧打了个照面,双方都露出意外之色,法明禅师呆了一呆,沉声道:“慧元留步!”

  元元僧冷然道:“让开!”

  他右掌一翻,一股飙风疾振而出,法明待那掌势来近,拂袖封迎而上,元元僧旁的心弥和尚乘时拍出一掌。

  法明措手不及,被打得转过半个侧面,紧接着人影激荡,元元僧和心弥和尚相继闪身下楼。

  法明在后面喝道:“掌门方丈已亲自下山,慧元你还执迷不悟……”

  喝声中,那心弥偕同元元僧早已去远了。

  这座酒楼先后来了三名和尚,而且说不到两句就动起手来,座上酒客登时惊得呆了,有些怕事之徒已纷纷走散。

  俞佑亮向法明打个招呼,笑道:“大师久违了——”

  法明却只淡淡地一颔首,径自在另一张桌旁落座,闷闷不语。

  俞佑亮本以为法明会过来寒暄畅叙,不料对方却像有心事在胸,不理会自己,不由暗暗纳闷。

  他情不自禁想道:“在此地遇见法明,倒是桩巧事。”

  想及法明适才之警语,心弦为之震动不已:“少林方丈从来是不出寺,竟也亲自下了山,武林局势是愈来愈混乱了……”

  这会儿,一道悠扬的吆喝声自街角传了过来。

  “金——吾——鹰——扬——”

  喝声犹在空中回荡,大伙镖师已蜂涌着挤进楼来。

  当前一名正是那黑老汉,一拍柜台喊道:“堂倌!有吃的全给我端出来,好歹填饱肚子上路。”

  那哈矮子道:“好歹喝个烂醉上路,省得成日扳着脸儿,我说堂倌,有烧刀子,全给我送上来。”

  万大熊笑骂道:“顺着上你这个醉鬼,怕连酒坛都要被你啃了。”

  哈矮子口实上也是不饶人的:“万大熊你那大碗喝烈酒的脾气改了不是?待会你是不泡进酒缸里,我哈字便让你倒写。”

  万大熊道:“你他娘矮子矮,单会揭人短处。”

  酒楼并不太大,仅有二十来张座位,禁不得大伙汉子涌,也就挤得满满了,一时哄闹声和碰杯声响成一片。

  那铁金吾局主与总镖头何七猛走在最后,两人俱不约而同发现了靠窗坐着的俞佑亮。

  何七猛沉声道:“局主你瞧见了,这小子在盯咱们的梢哩。”

  铁金吾重重哼了一哼,道:“谅他不敢。”

  俞佑亮不愿多事,只装作不闻不见,那铁金吾瞅了他一眼,与何七猛陆续落座。

  何七猛压低声音道:“局主你说,咱们这趟镖出关后,会发生意外么?”

  铁金吾道:“咱们能让它发生意外么?何镖头你必须记住一句:‘镖存人存,镖亡人亡’……”

  何七猛打了个寒噤,半晌道:“既有局主亲自押镖,道上的朋友谅也不敢觑窥。”

  金吾双目之中寒光斗射,道:“何镖头,你可知镖车内装载何物?”

  何七猛嗫嚅道:“这个……我……我全不知情……”

  铁金吾面色稍霁,他端杯立起身来,洪声道:“众伙计再饮一杯,铁某有事奉告。”

  众镖师仰首而饮,齐声道:“铁局主有话尽管吩咐。”

  铁金吾环四顾道:“若说全国干走镖这一行的,咱们金吾镖局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全蒙诸位鼎力相助,镖局始能闯出这个名头——”

  众镖师七嘴八舌道:“局主好说了。”

  铁金吾清了清喉咙道:“几年来,只要打着‘金’字旗号的镖货,从未出过岔子,可说是沽了各位的光,只是这一次情形不同了……”

  他语气中肯短捷,中气更是充足,一时酒楼静得可闻针落,众人都并息静气地听着。

  “咱们此番出镖,江湖上便有风声传过来,要诸位弃镖走路,否则必有大祸临身,铁某也知诸位谁不是拖家带眷,为求生才干这行,是以绝不能让诸位扯上风险,但铁某今日明告各位,所以接下这镖,是万不得已。”


  “目下镖货既已接下,前路毋论有多少风险,咱们也是回头不得了,铁某敢请诸位不顾外界传言如何,务必将镖货安全押到目的地,事情完了后,铁某发誓绝不亏待各位。”

  他侃侃说到此地,仰头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大声道:“诸位将可护得京都利达钱庄,五千两银票重酬!”

  此言一出,众镖师都惊得愣住了,须知五千两银子在当时乃是天大的数目,众人之中大多数辛劳一生,也不能挣得此数目的一半,由是铁金吾作此承说,每一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了。

  众镖师之中有大多数本已准备弃镖开溜的,也被重酬所深深打动,齐声应道:“只要铁老爷子吩咐一句,咱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铁金吾吁了口气,又仰首干了一杯老酒。

  那何总镖头忽然附耳在铁金吾身边说了几句话,铁金吾登时神色连变,一转身,冲着落座一旁的法明禅师道:“这位大师请了……”

  法明还以一礼,却没有作声,铁金吾复道:“大师可是来自少林?”

  法明摇头道:“施主看差眼了,贫僧乃游方野僧。”

  俞佑亮大感惊奇,暗忖:“出家人不打诳语,法明分明是少林经堂主堂,为什么要出口否认?”

  铁金吾面上阴睛不定,沉吟间,缓缓步回座位。

  忽然一道娇嫩的语声亮起:“酒楼怎么聚集了这许多人,真是盛会,盛会。”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出现在楼梯口,那少女脸上脂粉不施,却是天生丽质,别有一种高华气质。

  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朝俞佑亮座处施施走来,她唇角含笑,阳光目窗口透人,映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笑靥,极为动人。

  俞佑亮忍不住好奇心动,凝目一瞧,但觉那少女容貌体态甚是熟悉,他脑际灵光一闪,恍然若有所悟,外表却不动声色。

  那少女步到俞佑亮面前驻足而立,微笑道:“嗨,你在这里自个儿独喝闷酒呀?”

  俞佑亮故意道:“姑娘是谁?我可不认识。”

  那少女心中气苦,道:“你这人好生滞顿,那一身武功不知是怎么会到的。”

  俞佑亮道:“姑娘有何贵干?”

  那少女嘟着嘴唇道:“傻小子,你还认不出人家么?”

  俞佑亮只作不知,道:“方才在下结识了一个俊秀朋友,面貌酷似姑娘,敢情你们嫡亲兄妹。”

  那少女跺足道:“傻小子!傻小子!”

  俞佑亮“啊”了一声,道:“怎地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几个时辰后就是成标致姑娘了,怪哉怪哉!”

  那少女道:“甭少见多怪了,像你这样傻里傻气的,居然也在江湖行走,若没有人呵护,怕不处处吃亏。”

  俞佑亮一听她三言两句又教训起自己来,不禁哭笑不得。

  那少女径自在俞佑亮旁边拉张椅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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