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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多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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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姑姑和沈穆清相处的时候久,又以一个下位者来观察沈穆清,自然比这府里的其他人都知道沈穆清那看似坦诚亲切表像下的精明能干,她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感叹自己这个弟子的聪明伶俐。而这一刻,沈穆清的聪明伶俐全变成了一杯苦茶。

    她无奈地解释道:“去年皇上得了皇长子,我妹妹在皇后面前服侍,没想着出来。谁知今年春上,她得了个吐血的毛病,吃了几副药也不见好,她主子出面在太后跟前求了个恩典,住进了慈恩寺。寺里清苦,常年吃素,又缺医少药的,实在是待不下去了,这才想着出来……不管怎样,姑娘总是帮我试一试……”说着,眉宇间竟然闪现出少有的哀求之色,“我一辈不忘姑娘的恩情。”

    ******

    沈穆清到朝熙堂的时候,李氏正和汪妈妈在说话:“……他不来,我们去。总不能让人说闲话:弟媳妇死了,连柱香也没去上。也不要讲什么旧例了,让林进财拿五百两银子做丧仪,再各家按二两银子一份买些土仪一并带到太仓去,三姑六眷乡亲邻里一人一份……”

    看见沈穆清进来,李氏放下了话茬,笑道:“杜姑姑回来了!手帕的事商量得如何了?”

    沈穆清给李氏请了安,拿出花样子给李氏看:“想让太太给点新金,好销上去。”

    李氏看了,连连点头,吩咐翠缕去拿二两足金的金子。

    “用不着那么多。”

    “既是时兴这个,你也给自己做块手帕。”李氏不以为然,笑着吩咐开饭。

    李氏的话到提醒了沈穆清。

    既然给镇安王王妃做了两块手帕,不如也给李氏做一块……

    沈穆清笑着让落梅接了。

    陈姨娘唤了粗使的婆子安桌,不一会儿,婆子们已提了食盒进来,陈姨娘和汪妈妈上羹安箸,就有小丫鬟进来通禀:“老爷回来了!”

    屋子里丫鬟媳妇都蹑手蹑脚地退到了一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就走了进来。

    他戴着乌纱帽,穿着大红色丝罗仙鹤补子盘领衫,皮肤白净,面容清瘦,眉宇间隐隐透着股摄人的威严。因久居上位,又保养得体,年近六旬的沈箴远远望去不过四旬的样子,待走近了,脖子上松驰的皮肤透露出了他真实的年纪。

    看见沈穆清,他立刻绽开了一个如春风般温暖笑容:“姑娘也在这里啊!”

    屋子里的人除了李氏,全都屈膝给沈箴行礼,沈箴扫也不扫一眼,径直走到沈穆清面前,弯了腰,亲手把沈穆清扶了起来。

    沈箴是个典型的封建男子,从来不管后宅的事,更谈不上陪孩子玩耍或是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了。尽管如此,有着两世为人经历的沈穆清还是能从很多细小抹节上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喜爱。

    沈穆清笑着顺势而起,侧着头,笑着和他打招呼:“老爷下衙了!”

    她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黝黑的眸子里透着慧黠,说不出的俏皮动人。

    沈箴看着,只觉得什么不快都没了。

    他笑得更灿烂了,摸了摸沈穆清的头,这才在陈姨娘的服侍下去更了衣,洗了脸,然后了镶木床坐到李氏对面。

    “今个怎样?好些了没有?”他关心地问李氏。

    李氏笑道:“多亏了皇太后赏的那天山雪莲,果真是好东西。我今天还下床在屋里走了走。”

    沈箴吟道:“这东西虽然奇罕,但也不是寻不着。既然吃着好,我让如海兄帮着寻寻,他如今在镇安王麾下,打元蒙人,那边产这个。”

    “也别勉强了!”李氏笑道,“两军交战,可别为了这小东西引起什么误会。我听说这几****堂上也不安宁,御史弹骇镇安王的折子不断,太后娘娘虽然留中不发,可也没有明确的圣意。我看,这事还是谨慎点的好。”

    (有很多朋友问更新的安排,暂时每天下午的十九时左右一日一更,等忙过这几天侄女的婚礼会再作安排的。(*^__^*)……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心。)

第七章 陈年旧事

    沈箴点头:“这个我晓得。”

    李氏就把屋子里服侍的人扫了一眼,道:“有个事,我要和你商量商量。”

    汪妈妈听了,一边给服侍的人递眼色,一边带头走了出去。沈穆清也机灵地跟着退了出去。

    出了门,她看见丫鬟媳妇们都远远地站在穿堂里,正思忖着自己要不要也站得远一些才好,汪妈妈已吩咐橙香:“你陪着姑娘到东边的厢房歇着,夜里风冷,小心把姑娘给冻着了。”

    橙香应了一声,带着沈穆清去了东厢房,而汪妈妈自己则立在了屋檐下。

    沈穆清的脚还没有迈进东厢房的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哐当”一声响声。

    她惊愕地回头,就看见那张挂在门口的大红罗夹板帘子摇晃着,沈箴满脸怒气地走了出来。

    沈穆清一时发懵。

    在她的记忆里,沈箴和李氏从来没有红过脸,就是纳陈姨娘那会,也是李氏同意后,沈箴才把人抬进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朝熙堂的人也都呆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惶恐。

    汪妈妈可能听到了什么,沈箴一出来她就追着沈箴喊了一声“老爷”,而沈箴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出了穿堂。汪妈妈望着空荡荡的穿堂就跺了跺脚,转身进了屋。

    沈穆清怔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她一路小跑进了屋,看汪妈妈正扶着李氏朝临窗的镶木床走去:“……夫人,您身子不好,到炕上躺躺,老爷那里,我去看看。”

    李氏表情很无奈,摇着头,由汪妈妈搀着上了炕。

    沈穆清见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服侍的人,上前去把引枕垫在了李氏的身后。

    李氏见了,朝着沈穆清露出宽慰的笑容,又摸了摸她的头,怅然地对汪妈妈道:“这都过去十几年了……我总想着,毕竟是手足,老爷虽然口里不说,心里应该渐渐释怀了才是。没想到,他如今还记着……”

    沈穆清听得一头雾水。

    汪妈妈却皱了皱眉头:“您也犯不着为这事让老爷心里不痛快!”

    李氏就嗔恼地望了汪妈妈一眼:“我这不是怕他说我针眼大个心吗?谁知道,他比我还记恨。”

    “您这也不能怪老爷。”汪妈妈给李氏倒了一杯清水,“想当初,老爷被贬那会儿,二老爷生怕受了牵连,前天得到信,第二天就请了族里的长辈分了祖产,等老爷要用钱的时候,他又逼着您低价把田产抵给了他。”说起陈年旧事,汪妈妈和李氏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这些事,沈穆清却还是头一次听到。

    她静静地立在一旁。

    李氏接过清水喝了一口。

    汪妈妈声音有些哽咽:“别人说,男人是铁打的心。可二太太一个妇道人家,心肠却比男人还狠……当年银哥病了,向她借十两银子看病,她都不借……要不然,银哥哪能那么小就去了……”汪妈妈用帕子擦着眼泪,“如今她家里乱七八糟的,老爷不愿意为她出头,说来说去,老爷还不是在为您争这口气。您去劝老爷管这事,别说是老爷,就是我心里,也过不去……”

    李氏的眼睛也湿润了:“我哪里不知道。可这些年,二老爷家里不安生,族里的长辈话里都隐隐透着责怪老爷的意思,说是老爷不顾手足之情,没有照顾好二老爷。常言说的好,人言可畏。这次二太太死了,二老爷连信也没给我们报一个。知道的,说我们不晓得,不知道的,说我们眼里早没有了这些乡里乡亲,忘了本……哎,以前的事,我们就是再记恨,也没有用,还不如故作大方,算了。”说着,李氏的目光就落在了正立在炕前的沈穆清身上,“我还要为穆清打算打算……她总得有个娘家人吧,虽然不指望着太仓那帮人给她长脸,也不能把人都得罪完了,到时候乱嚼舌根子……”

    汪妈妈苦笑道:“只怕老爷不是那么想的……”

    “姑娘,老爷最疼你了……”李氏打断了汪妈妈的话,笑着对沈穆清道,“夜里风凉,他拗脾气上来了,还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生气。你带着落梅和锦绣去找找,可别让老爷受了寒气。”

    李氏这是要把自己支开了好和汪妈妈说着悌己的话……而且沈箴这个人虽然身居要职,又年纪一大把了,在李氏面前还的确有点像小孩子似的,好耍娇气……有好几次都是自己哄得他开心……

    沈穆清笑着应了一声,带着落梅和锦绣出门去寻人了。

    她先去了大舍住的荣荫堂,没人;后又去了陈姨娘住的恭园,也没人;她想了想,转身去了外院的沈老爷的书屋九思斋。

    ******

    九思斋是幢只有三间的屋子,四周遍植翠竹。堂屋门上挂着石青色夹锦帘子,横楣挂着黑漆錾银匾额,用行草写着“九思”二字。横楣下是座紫檩木边鸡翅木像牙雕黄榜高中状元游街的六扇屏风,屏风前放着一张万字不断头彭牙四方桌,左右各置一放把搭着猩猩红毯垫的太师椅。

    向东望去。梅竹兰落花罩挂着大红罗夹绸幔子,临窗设着镶楠木板的炕,靠墙放着一溜黑漆书柜,密密麻麻地摆着书。屋子中间放着张六足西莲花叠加书案,叠加案上放着甜白花觚,插着各色的ju花,书案上整整齐齐放着文房四宝。

    向西望去,十二扇的黑漆透雕碧纱橱把堂屋和西次间隔开的了,一年景的扇紧闭。

    在九思斋服侍的小厮叫沉香,只有**岁,跟在沈穆清身后:“姑娘,老爷没来!要不,您等等!”

    九思斋也不在,那在哪里呢?

    一口气东奔西走的跑了三个地方,绕了沈家大半个园子,沈穆清也有些累了。

    她就想到了东次间临窗暖阁里放着的那张滚脚凳……觉得腿脚更酸了!

    “既然李氏有心要避开自己,不如晚些回去!”沈穆清思忖着,推开了东次间的碧纱橱:“我在这里歇歇脚!”说着进了花梨木透雕扇隔成的暖阁,放松了身体窝在墙角的醉翁椅里摇了起来。

    对面墙角一盆人高的冬青树,长得郁郁葱葱,碧绿可爱,让人的心情都跟着欢快起来。

    实在是个好地方!

    难怪沈箴闲时喜欢在这里消磨时间。

    沉香忙领了锦绣去沏茶。

    “可腿太短,不然,这么躺着,在滚脚凳上搓搓脚,不知道多舒服!”沈穆清叹息着,落梅听了,掩嘴而笑:“姑娘等会,我找个小杌子来,把这滚脚放上去,一样能用。”

    “是个好主意!”沈穆清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去找找看。”

    落梅在屋子里找了一圈,硬是没找到高度合适的小杌子:“我去旁边小跨院看看。”

    小跨院住的都是沈家有头有脸的管事,并不复杂。沈穆清同意了,落梅应声而去。待屋里没有了人,沈穆清又有些后悔,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就是落梅找了高度合适的杌子来,自己也要回朝熙堂了。最好的办法是把这滚脚凳搬到自己屋里去,或是照着让管事们给买一个回来……

    她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就听见堂屋传来撩帘的声音,好像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很沉重,不像是只一个人……肯定不是落梅或是沉香锦绣。

    沈穆清正思忖着,来人已沉声道:“把门关了,任何人不准进来。”

    她听得分明,那是沈箴的声音。

    自己找了一大圈,终于把人给找到了……

    沈穆清有些惊喜地坐起身来,想要打声招呼,却听见沈箴再一次开口:“谁要敢靠近,给我乱棍打死。”他一向清朗温和的声音里,竟然带了几份杀气。

    随着小厮们惶恐地应答,门“吱呀”一声被关上了。

    沈穆清怔愣。

    沈箴在她的面前一向是和蔼可亲的……这种说话的口气,沈穆清还是第一次听到。

    她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来。

    也就这一会的功夫,屋子里响起一个低沉而略带几份慵懒的声音:“这样看来,事情果如我们所料的一样了?”

    这独特的嗓音,沈穆清听了五年,也很熟悉。

    那是闵先生的声音。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碰到一起了。听这口气,分明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要商量……难怪两人平常如忘年交般的称兄道弟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自己到底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沈穆清犹豫着,就听见沈箴道:“太后为了不让消息走漏,没再让太医院的太医瞧病,秘密招了医婆进宫……”随着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近,沈穆清透过暖阁扇间的缝隙看见两个面目模糊的身影走到了屋内书案前,“别山,我们坐下来说话……”说着,闵先生朝着沈箴拱了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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