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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4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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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洞口处,他对歧山大师说道:“您可一定得来啊。”

    歧山大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来。”

    宁缺依依不舍,又道:“桑桑的病还没好,您可别先死了。”

    歧山大师气的笑了起来,笑骂道:“你这哪里养成的泼坏性?如今我总算相信夫时常会被你气的乱吹胡,却没办法收拾你。”

    宁缺笑着说道:“老师就是喜欢我诚实,疼我所以不收拾我。”

    走出洞庐。

    宁缺抱着桑桑进了马车。

    桑桑倚在被褥上,紧紧握着小拳头,生怕把那颗黑色棋弄丢了。她看着宁缺神情黯淡说道:““大师……是不是不好了?”

    宁缺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又说道:“不要想太多,这和你没有关系,佛门高僧对命数自有掌握,何况是大师这种能预知将来的人。”

    夜风渐起,掀起青帘一角。

    宁缺看着山道旁那座孤伶伶的佛辇,微微皱眉,他不知道那位悬空寺戒律首座,为什么一直等在洞庐外,而且为什么佛辇旁没有任何人?

    ……

    ……

    月轮国白塔寺的苦行僧,都被曲妮玛娣带到了山下,烂柯寺僧也早已离开,观海僧送黑色马车下山,洞庐周遭一个人都没有&nb

    夜风吹拂秋林,发出簌簌的轻响,却没有惊动鸟儿,隐隐约约间,似乎有清脆而细微的铃声响起,然而那铃声仿佛不是真实,瞬间湮灭无闻。

    洞庐外的佛辇依旧安静,忽然一只手从黄色的帷布里伸了出来,掀起一道缝隙,一个穿着深褐色僧衣的僧人,从佛辇上走了下来。

    这名僧人双眉直若横尺,眼若宝石,眉眼间隐见风霜之色,额上亦已有了皱纹,然而却让看不出来年龄,说六七十可,说三四十亦可。

    这位僧人自然便是悬空寺戒律院首座。

    僧人走下佛辇,缓步走入洞庐,借着幽暗的灯光,看着地下那串虎桃木手链,单手合什,问道:“师叔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宝树,你为何有此一问?”歧山大师平静应道。

    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宝树大师,静静看着歧山,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叔今日摆出瓦山三局棋,尤其是请出了佛祖留下的棋盘,自然不是为了难为那个可怜的病女,而是想要看究竟是不是那个人。”

    歧山大师微微一笑,说道:“天谕神座看不到,当年光明大神官以为自己看到,却发现看错了,那我又怎么看的到?”

    “当年卫光明真的看错了吗?

    宝树大师神情漠然说道:“如果他没有看错怎么办?如果冥王之真的降生在将军府怎么办?如果宁缺真是冥王之怎么办?”

    歧山大师摇头说道:“如果宁缺是冥王之,夫怎么可能收他为弟?”

    宝树大师摇头说道:“夫非常人,能行非常事,就算他收冥王之为弟,也不是什么很难想像的事情。”

    歧山大师看着他说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想像,那么无论是悬空寺,还是知守观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

    宝树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果夫知道宁缺是冥王之,还收入门内,那么算整个世界想要杀死宁缺,夫也会站在宁缺那一边。

    但夫并不见得知道。

    因为佛祖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所不知的人。

    宝树说道:“我想知道,您究竟在佛祖的棋盘上看到他做了些什么。”

    歧山大师沉默片刻后说道:“我看到一辆黑色马车,拦在阡陌大道之间。”

    宝树再问:“光明之女呢?”

    “她在山上等待。”

    歧山大师说道,不知为何,他并没有把桑桑在棋盘世界里经历的一切告诉对方。

    宝树向前在蒲团上坐下,沉默不语很长时间。

    崖洞壁上的油灯,被微微夜风拂的有些心绪不宁。

    宝树忽然说道:“今日晨间在山下,宁缺弯弓欲射之时,我心生极大警兆,净铃振而不鸣,此身体里似乎有些古怪。”

    歧山大师平静说道:“他身上有莲生师弟的气息。”

    听到莲生的名字,宝树禅心骤乱,双眉微挑,如蓄势欲击的铁尺,寒声说道:“他是书院弟,怎么会有莲生师叔的气息?”

    他虽然来自不可知之地,贵为悬空寺戒律院首座,面对着莲生的名字,依然难免震撼,要知道莲生此人学贯佛道魔三宗,一生传奇,当年在悬空寺讲经堂里都拥有极高的声誉和地位,岂可轻慢?

    歧山大师摇头说道:“或者与轲先生有关?”

    宝树渐渐平静下来,神情坚毅说道:“我愈发相信宁缺就是冥王之。”

    歧山大师摇头说道:“他不是,虽然没有办法证明。”

    宝树说道:“冥王之要苏醒,那么我便是唯一能够证明的人。”

    歧山大师看着他的目光骤然间变得极为锋利,虽然他久病多年,真实的修为境界非常低下,这两道目光依然有雷霆之威。

    “悬空寺为何从不像书院这般两世相通?因为悬空寺本来就是我佛宗用来在末法年代里保存佛性的地方,要求的便是与世隔绝,不可知之地,便应不可知!”

    歧山大师看着宝树,沉声说道:“你是悬空寺戒律院首座,并不是天下行走,非奉佛谕不得入世,你为何要来瓦山?还不速速离去!”

    如果是世间别的僧人,哪怕是月轮国的大师或唐国的黄杨僧人,面对悬空寺戒律院首座这样的大人物,也必然执礼甚恭,不用说如此训斥。

    然而歧山大师的身份来历不同,正如传闻里说的那般,他本是悬空寺前代讲经首座的私生,自幼在寺中出家,真论起辈份来极高,而且他知道悬空寺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所以他不需要在意悬空寺的态度。

    宝树果然并未动怒,平静说道:“来自然有来的道理。”

    “来的应该是七念,而不是你,你若不是佛缘深厚,与净铃生出感应,成为转世的掌铃者,凭你知命中境的修为,又如何当得了戒律院首座?既然如此,你应该谨慎,不得妄动净铃,不应该被曲妮玛娣说动,从荒原来到人世间。”

    歧山大师看着他神情严肃说道:“你是修佛之人,当明白因果,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道石死在宁缺手中,那自是他的因果。”

    宝树微微蹙眉,然后渐渐回复平静。

    他说道:“我本是道石的因,道石原本就是我的果,那么道石的因果既然遇宁缺而终,那么这便是我与他的因果。”

    “我自幼生于净土,长于净土,执净铃而行,能慑世间一切邪祟,宁缺若是冥王之,那便会听着铃声醒来,这也是我与他的因果。”

    “此行来到瓦山,我便是要明白这些因果,然后结了这些因果。”

    歧山大师缓缓摇头,说道:“既然你执念如此,那么我只好通知讲经首座,除了你在寺中的职司,然后罚你面壁十年。”

    宝树平静说道:“好教师叔知晓,我确实是奉谕而来。”

    歧山大师闻言微惊,蹙眉良久后疲惫说道:“既便如此,佛宗行走依然是七念,尘世之事以他心意为准。”

    “我会说服师弟的。”

    宝树站起身来,单手合什行了一礼,然后离开洞庐。

    ……

    ……

    崖洞幽静无声。

    年逾百岁的歧山大师,今天感受到了在自己漫长的一生里强烈的一次不安。

    甚至要超过数十年前,魔宗血洗烂柯寺前坪那一次。

    庐门微响,观海僧回来了。

    “师傅,十三先生和光明之女,已经在前寺安歇。”

    歧山大师看着自己的徒儿,忽然问道:“盂兰节会马上便要开了,依然会商讨冥界入侵之事,你对此事如何看法?”

    观海僧看着师傅憔悴的容颜,一心想着让他早些去休息,说道:“谁也不知道冥界在哪里,只不过是传说罢了。”

    歧山大师笑了笑,说道:“笨蛋,传说变成现实,那就不再是传说。”

    观海僧憨厚地笑了笑,说道:“那等变成现实再说。”

    歧山大师又问道:“你对悬空寺有什么认识?”

    观海僧微微一怔,发现师傅今天似乎有些异样,说道:“您以前从来不准我问悬空寺,还有别的不可知之地的事情。”

    “你在烂柯寺做二十年住持,或者说隐居些年头,总有一天也是要去悬空寺的,所以现在提前知道一些也无妨。”

    歧山大师说道:“悬空寺的由来,其实与冥界入侵的传说息息相关。”

    “冥界入侵,是为永夜,佛法里称之为末法时代,到那时,世间一切都会被毁灭,佛祖当年便看到了无数年后的惨怖画面,他冥思苦想数百载,思考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然而却依然没有想到方法。”

    “佛祖感知到自己圆寂之期,便于极西荒原深处,觅得一净土,发大愿力修筑一寺庙,并予以永世之屏障。佛祖集佛学禅经于其中,命后辈佛门弟极优秀者,均可入寺听经修行,这便是悬空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佛祖经过无数年思考,依然没有想到阻止末法时代到来的方法,因为这本来便是世界的因果,有生必然有死,甚至直至万世痛苦轮回,所以他希望后世佛门弟,可以借助悬空寺的庇护,在末法时代的毁灭洪流里幸存下来,能够帮助寺中的僧人,熬过漫长近乎永恒的长夜,凭借着坚毅的精神与隐忍沉默,等到崭的婆娑世界的降临。”

    歧山大师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轻声叹息说道:“然而如今的佛宗,似乎已经忘记了佛祖的教诲,不再那么想了,去年七念入长安城,此次宝树入世来到瓦山,都在证明他们想找到冥王之,然后杀死他。”

    “师父,我觉得……悬空寺的大德们这样做也不错啊。”

    观海僧虽然修行佛法多年,但毕竟年轻,想着传说中冥界入侵的恐怖画面,低声说道:“众生多苦,当慈航普渡,岂能独善己身?”

    歧山大师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孩……想事情果然简单。”

    观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忽然他想到了一些事情,震惊说道:“宝树大师为冥王之而来……冥王之难道就在瓦山?”

    歧山大师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心想让冥王之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有多种,并不见得只有杀死他这一种方法。

    既然夫在信中说此法可行,那么必然可行,不管是为了普渡众生,还是为了自己与悬空寺的因果,总要试上一试。

第七十九章 重重秋雾锁未来

    天还没亮的时候,宁缺便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禅房梁上几只正在织网的蜘蛛,沉默了很长时间。桑桑的病有可能治好,自然是件值得欢喜的事情,然而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无论是瓦山三局棋,尤其是最后他和桑桑在那张棋盘里所见的幻境。

    最令他警惕的,还是那方佛辇,他始终想不明白,极少踏足尘世的不可知之地悬空寺,为什么会忽然派这样一个大人物来瓦山。

    修行者们前来参加盂兰节大会,昨夜之后没有离开,曲妮玛娣等人,还有那位悬空寺戒律院首座,都在烂柯寺里休歇。

    宁缺决定在桑桑把病治好之前,要与这些人尤其是那位悬空寺高僧保持距离——从小在岷山里的危险狩猎生涯,让他养成了一种本能里的习惯——如果你没有办法确定危险在山林里何处,那么不走进那片山林是最好的选择。

    禅房外隐有脚步声传来。

    宁缺看了眼熟睡中的桑桑,悄悄起床穿衣,脚步极轻走出禅房。

    此时晨光渐作,古寺在秋雾中分外美丽。

    禅房外的石栏畔,穿了件厚棉衣的歧山大师,似乎还是有些畏寒,哆嗦着看着那些殿宇塔林,说道:“数十年未见,原来也无甚变化。”

    这位佛宗高僧在瓦山隐居半生,尤其是在当年莲生那场血腥阴谋之后。更是数十年未下山一步,此刻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寺庙,难免有所感慨。

    宁缺走到大师身边,望向秋雾里若隐若现的前殿,说道:“桑桑昨天在那棋盘里至少也过了数十年。她虽然不说,但我知道那很痛苦。”

    歧山大师说道:“她不是普通人。所以不会如你想象的那般痛苦。”

    宁缺问道:“那张棋盘真是佛祖留下来的?我和桑桑昨天在棋盘上看到的世界,经历的事情,又意味着什么?”

    歧山大师说道:“棋盘确实是佛祖的遗物。至于棋盘里的世界。你可以理解为佛祖无上法力所营造的幻境,也可以理解为某种可能的未来。”

    听见未来二字,宁缺沉默了很长时间,问道:“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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