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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他淡淡地道。
“你有多宝贝它们，我就有多宝贝它们，它们对你来说太重要，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委屈它们。”
“嗯。我知道。”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问了，你发誓不会生气……”
“这得看你问什么。”素素嘟嘟嘴巴，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
“你，有没有觉得没有手，让你很不方便？”
“你认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吗……”他笑了，“不过，也已经习惯用和你们不同的方式去应付生活，总的来说，不会觉得怎样。”
“就是说，不会觉得有太多不便了？以脚代手吗？”
“……多数情况下，是这样没错，但也会用嘴巴，肩膀，膝盖，甚至身体来辅助。”
“如果你有手臂的话，会想要牵我的手，或者拥抱我吗？”
“……会啊，即使没有手臂，也非常想。”他暖暖地看着她，眼里泛起瞬间的柔软。
“现在也想吗？”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素素伸出右手臂，搂住他的肩膀，左手则轻轻搭在他的右脚背。
“你的脚不是已经在代替你的手了吗……如果你想牵着我，用你的脚就可以。”
“素素，这不一样……”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吧？”她直起身望着少年的眼睛。
“怎么会没什么不同！那毕竟是我的脚啊，我拿这个应付生活，是不得已而为之，并不代表我很乐意这样，是谁都不想吧……”
“对不起。”素素咬咬嘴唇，或许，这是她说得最愚蠢的话，本来还信誓旦旦想要说服他，是她太不了解他的想法，他一直很坚强，常常都是毫不在意的模样，才让人产生错觉吗……
“……这不怪你，素素，是我不好，我只是希望，让你看清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我很担心你现在的状态，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那么强大，不管我其他方面多优秀，可我就是一个没有双臂的残疾人，不论我多么努力去改变，都不能掩盖这个事实。”他低下头，垂下漂亮的眸子，“我很抱歉。”
笑凡缓缓起身，下床，踩着拖鞋出去了，他的脚步声，是悲伤的吟唱。
素素没想到她的话会令他反应这么激烈。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吵架了。她揉了揉涩涩的眼睛，忍着疼痛跳下床，怎么可以任由这种事情发生，再也不想失去他了。
素素在窗户边找到了他，那少年蜷缩着身子，只是一片薄薄的剪影，好像一碰就会碎一样。
“喂，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吗？”她蹲在他身边，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是我自己在你面前没办法面对自己的残疾，是我太软弱……”
“笑凡……不要这样说……如果我是你的话，发生这种事，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选择活下去，可能早自杀了，你很强大，真的……我们都在努力了，你不用什么都自己承担，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但是我并不想就此退缩，我知道我还不够了解你，但我相信总有一天……”
“谢谢你……”
窗外的雨声渐小，天空泛起苍蓝，月光穿透厚厚的云层。
雨后，未必都是晴天，还会有阴霾，但是人生，什么时候会没有阴霾呢？我们不还是照样在面对这样的人生吗？
92
一起吃早餐（前一晚没吃完的白粥），一起挤公车，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
还有一起……
早晨最后一节的化学课，老师讲完所有的内容，还有十分钟，几个开朗的男生便跟老师还价，能不能早点去食堂占位置，结果被老师直接驳回，素素侧过头看着几个垂头丧气的身影，嘴角不知不觉就舒缓了线条。
“素素……”杨笑凡小声叫她，女生有点回不过神，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等会儿一起去吃午饭。”素素怀疑是不是她出现了幻听，然而，杨笑凡的神情和他侧过来的脸孔那么真实，根本不容怀疑。
“那个……你说一起吃午饭？”
“没错。”毫不犹豫。
“嗯，哦，那等会下课快一点。”女孩子脸上的表情还定格在些微的不可思议，他微微点头，表示他知道这个。
化学老师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就在距离下课还有三分钟的时候，他果断冲全班同学喊了句：
“可以去食堂了！”
几个男生就像离弦的箭，冲出教室，素素一边随人流下楼，一边推着笑凡的后侧腰。那是个暧昧的动作，并不亚于与他手牵着手。想到这里，素素的脸颊有些发烫。
虽然是三分钟的优势，不过足以让他们在食堂里占一个不错的位置。
学校食堂的桌椅间距是固定的，如果是用手拿筷子，不会有什么不适，可是对笑凡来说，完全不是这样，他本来个子就挺高的，虽然韧性很好，可是蜷着腿的样子还是难受。素素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有些心疼。
“笑凡……”
“嗯？”他把视线从面前的餐盘移到素素的脸孔。
“坐这样的桌椅，是不是挺难受的啊？我们要不要带回教室？”
“不用。”他摇了摇头，“我觉得挺好，没关系。”
“哦……”素素想了想，终于按耐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这和他转学来十七中那会儿有关，“我记得，你都不肯在学校吃东西的啊……”
“你还记得？”他没有抬头只顾着吃饭。
“你这是什么话，不然刚开学的时候我干嘛特地带着你去音乐教室啊！早知道你这么不介意，我就不费那个心思了……”她嘟嘟囔囔的，看起来像个小怨妇。少年却笑了，还笑得特好看：
“快点吃吧，等会儿回教室，还要做几套英语练习，我的时间很宝贵的，别给我耽误了啊。”
“哦……嗯？”素素打住，伸手拍拍他面前的桌面，“别岔开话题！！”
“我有吗？”
“你没有吗？”
“呵呵～”他只管笑，却也不说话，素素嘟着嘴巴。
吃完饭后，女生死缠烂打了一路，他就是不肯说，所有法子都使过了，软硬兼施，也拿他没办法，后来甚至把他的英语练习藏起来要挟，可是这家伙的意志力堪比铜墙铁壁，素素终于作罢。
也许一切美好，就会这样行进下去，那纯粹的岁月，如同车轮，旋转出一串泥泞。
杨笑尘的演奏会如期而至，然而他内心的小兽仍旧蠢蠢欲动，秦雅琴知道他有多么期待着那个人的出现，然而却没有想到，一切来的那么突然。
“笑尘，你别担心，我觉得他会来的。”
“你就这么肯定？”
“是啊，不然我们打赌？”杨笑尘只是撇着嘴角笑了笑，并不把雅琴孩子气的话当回事儿。
“如果是我赢的话，你就让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这话一出口，笑尘脸上的神情顿时变了，他皱了皱眉，侧过头望着她，雅琴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她知道总有一天，她要直面这个时刻，可是触到杨笑尘的神情，她还是恐惧得几乎要哭出来。
“好。”简短而有力的回答。等雅琴从这种比原子弹爆炸还要轰动的震惊里回过神，杨笑尘已经走出了休息室的门。
“啊！等等，你要去哪？”她追上前去。
“去音乐厅门口。”
“哎呀，不能那样的！要是让梅姨知道怎么办？”
“你不说她不会知道。”
“可是你去门口做什么？”
“去看看笑凡到底会不会来。”
“嗯，哦。”雅琴的脸颊红了起来，虽然她知道这很可能是出于他对弟弟到场分外在乎，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幻想，是不是他也有一点点是因为她刚刚的那句话，才这么做。
演奏会还没开始，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很多人，看来这段时间的宣传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
乘上公车的时候，素素还觉得一切有些不真实，当时笑凡主动提出要和她一起去杨笑尘的演奏会时，她居然没有拒绝，她无法理解笑凡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之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已经乱成一团麻，她躲开都来不及。
那毕竟是她心心念了十年的小师兄，就算真的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心头还是留有一块抹不去的印记，说是伤痕也罢，阴影也罢，她都不想再看到他，真的不想。
素素望着车窗外，看到笑凡随着人潮上车，没想到这一站会有那么多人，她呆呆地看着他被那些人挤得东倒西歪，可是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微微咬住嘴唇。
他最后一个上车，错过层层叠叠的人影，素素看到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刷公交卡，眼神专注，毫不在意周围人眼中的异常。是这样的他，素素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这个样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以他自己的方式努力生存。这样的他，不需要任何同情，他做得到。
车上没有空位，素素站起身让出位置给笑凡坐。少年微微冲她点点头，含蓄地勾起唇角，礼貌而又温暖。
音乐厅很远，中途换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最后还要转车，间隙，素素也坐到过几次座位，后来都给别人让位置了。
终于艰苦地到达目的地，素素唯一觉得欣慰的事情是，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只花了几块钱，就从家里到了音乐厅，而不是上百（天差地别啊！）
“素素，准备好了吗？”笑凡转过身，面对素素而立。
“什么准备？”她还有点不明白。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点难，不过相信我，关于那些伤害，能够面对它，才能战胜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素素伸手挽过他的脖子，他总是能在最合适的时候安慰那个脆弱又笨拙的傻丫头。
素素点点头伸手再次确定了下口袋里的两张票。然后迎上他温暖的目光。
但是，她没想到会在音乐厅的门口与杨笑尘相遇，就像秦雅琴没想到，才刚刚走出音乐厅，就和杨笑凡对上视线一样。
第一次，四个人，都到齐了。
“哥。”杨笑尘看到弟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会和素素一起来。
“最近还好吧？”他温和地询问。
“嗯。”可是笑凡的视线，全都集中在秦雅琴的身上。
大概笑尘也察觉了这一点，便回身轻轻揽住还有些瞠目结舌的秦雅琴：
“我正式介绍一下，我的女朋友，秦雅琴，素素，你认识的吧？”要不是因为面前站着笑凡和素素，她一定会因为杨笑尘的话，激动的晕过去，可是现在她根本没心思这么做。
“你好，相信你不会觉得我很陌生吧。”杨笑凡礼貌地冲她点点头，可是眼神里却泛起不易察觉的冷，“哥，很遗憾，我和你的女朋友以前就认识。”他回过头望着站在身边脸色很差的素素，心头紧了紧：
“素素，你也认识她吗？”
“……”白素素没有回答，只是很茫然地垂下头，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打击。杨笑尘的手机响起来，那一刻，秦雅琴就知道，该来的，都会来的，她已经无路可逃了。接过电话的杨笑尘转过身：
“抱歉，我得去准备了，你们也快点去音乐厅吧。”他匆匆离开。
秦雅琴不敢去看笑凡的眼睛，慌乱地开口：
“我，真的……很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笑凡只是冷冷地问她，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笑凡才接着说，“你喜欢的人，原来是我哥啊。”
“我只是……”
“我现在有一点明白，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接近我了。”
“不是，我真的没想伤害你，你现在和素素在一起了吗？你们是不是在一起？”
“你很在意这件事，你在给自己的行为开脱么？”笑凡的眼神变了。
“杨笑凡，你不能这样对我！！”秦雅琴有些歇斯底里，她瞪着笑凡足有半分钟，末了转身离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素素终于瘫坐在地上。
“素素……你怎么了？”他第一次看到素素那么痛苦的表情，可是脸上却一滴泪都没有，那令他恐惧。他开始无休止地后悔，刚才真不该只顾着和秦雅琴吵架，而忘记了身边还站着素素。
“你在难过吗？”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疼，可是却根本顾不及自己的感受，“你要是难受，哭出来，别憋坏了。”
素素伸手搂住他，他的身上有暖暖的气息，好像可以驱走所有的寒冷。
“笑凡，你知道吗？我和秦雅琴很多年以前就认识……”素素可以摸到他衣服里面固定假肢的带子，便轻轻抚摸着那个地方。
“嗯，先站起来，别坐地上了，起来说。”素素顺从地起身，可是双手还是环抱着他，就好像松开手，他会消失一样。
“小的时候，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可，因为我没办法送给她她想要的生日礼物，她就……”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