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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天涯by 张尽-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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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阻拦我的这层薄雾,正是眼前这男女难辨,人妖难分的越宗炎。所有的问题,汇到他身上,就像连环套里最关键的一环,正卡在要害之上。

  好一会儿,我才醒过神,停下乱步,问越宗炎:“你的问题呢?”

  对这么个完全未知,无法预测的人,如果他不肯回答问题,我也只能从他的问题里逆向推查,揣测他的用意。

  越宗炎盘起双腿,顿了顿才问:“昆嘉凛与你约为兄弟,誓不相负,却在西元留有子嗣,这样的羞辱,你能忍吗?”

  我呆了呆,看着越宗炎轻叹:“不知道为什么,你我立场明显的敌对,你对我的恶意也毫无遮掩,我却觉得你很亲切熟悉,无论是什么话跟你说,都很安全。”

  越宗炎默不作声,脸色却越发的怪异,双手在握拳的瞬间很快的缩进袍袖里。

  我对他的异常视如未见,沉吟片刻,才缓缓地说:“我不否认,我最初听到嘉凛有子嗣时,恼怒羞愤兼而有之,若他就在我面前,只怕我早已拿刀砍了他。只是细一回想,也就放下了。嘉凛入关四年,军务繁忙,根本没有时间回西元与他的妻子相会。他的子嗣,想必是他西元起兵之前留下的。至于他得到消息以后,却对我瞒而不报……”

  我看了越宗炎一眼,长叹一声:“我来历奇诡,不容于当世,所以我从来不敢告诉他人。我不是没想过告诉嘉凛,可每次念动,都是话到嘴边,却无法开口。越是将他看得重,就越不敢告诉他,怕他因此而对我另眼相看。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可以让懦夫变成勇士,也能让勇士变成懦夫。我是如此,嘉凛也不外如此。”

  越宗炎怔了怔,突然道:“留随,你前生是孤星运。但这一世的命运却是有亲缘福缘的,如果你能离开昆嘉凛,日后尽可以娶妻生子,三亲六眷,你总能得半数。反之,你不止要周旋于世俗杂务,而且一生都不得不面对被世人斥为嬖宠,与女子争夫的屈辱局面,这样地尴尬你难道不觉得懊悔吗?”

  “我只觉得因为嘉凛,我做任何事都‘值得’。”我微微一笑,问越宗炎:“越教宗,你有没有遇到过让你觉得替他做任事,都值得的人?”

  越宗炎没有答话,眼神却有瞬间恍惚,仿佛神游天外。

  我心一动,在踱步靠近他的时候蓦然出手,去揭他脸上的面具。我趁人之危,又出其不意,可依然没能得逞。E9586A4旧我弹:)授权转载 惘然【ann77。bbs。】


  指尖碰到越宗炎脸上的面具的时候,越宗炎已经醒过神来,信手一挥,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涌了过来,居然把我甩到了半空。我心中骇然,好在这几年一直没敢松懈身体的煅炼,就势后翻了几个跟头,想将那股力道卸开。

  “你好大的狗胆!”

  可越宗炎这信手一挥的力量,也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依然把我重重的摔了一跤,摔得我眼冒金星,耳朵里鸣声嗡嗡。

  在越宗炎出手的瞬间,我隐约听到有个似乎熟悉的声音大叫,但那声音在入耳的瞬间就已经被越宗炎的怒吼和空气中凌锐的风声完全淹没。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有股五脏六腑都被震散了的昏眩,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触目所及,地上的原本平整的青砖此时如被刀削斧砍,沟壑纵横。而在越宗炎怒火腾升的喝斥中,这些青砖正在更快速的龟裂着,仿佛不成齑粉便不罢休。

  此人一怒之威,竟至于斯。

  我看着偏偏给我留了一块存身之地的青砖,心里一个念头升起,如同一条线,将我心里所有的疑惑的珠子串起那掩在薄雾之后的答案,我已经看到了,只是因为太不可能、太过奇诡、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让我根本无法相信!

  “我本来想,应该是你,但又想绝不可能是你!但除了你以外,还有会有谁?寿远!”

  越宗炎僵住了。

  “慧生想告诉我你的秘密,但被禁制所困,无法说完。当时我就在想,她到底想说你有什么,是教宗是两个人,还是你一个人有两重性格?或是说,你这身体里有两个人的灵魂?”

  风声息止,屋内一片死寂,我看着越宗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除非是与我有魂魄相连的关系的寿远,谁能如此了解我的来历?接收我的心愿?进而找到慧生,创建世神教?可你到底是谁?如果你真的是寿远,断然不会对我有如此真切的敌意;可如果你不是寿远,凭你的能力,能让你有如此强烈的敌意的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越宗炎哈哈大笑,震得梁上的灰尘洒落:“谁说我是宗寿远?宗寿远是什么东西?”

  “寿远……”

  “越宗炎!你我的赌约,你早已输得一塌糊涂,还不放我出来!”

  这声怒喝打断了越宗炎张狂的笑声,听进我的耳里,如雷轰顶,失声惊叫:“嘉凛?!”

  当此时机,我哪里来顾得上与越宗炎争执?耳听得声音传出的地方是我左手边一根梁柱,立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你在哪里?”

  “你别过来……”

  

  尾声

  天嘉朝长康四年十一月,失踪两个多月的皇帝还驾,班师还朝。长康五年元月,皇太后携媳、孙部属入关。

  帝妻铃泉因是帝兄遗孀,且诸子并非全是帝之血脉故,为中昆士族所忌。中书省诸官援引礼制,请帝另选中昆名门淑女以正中宫。帝以元族风俗为由,执意立铃泉为后。

  中书省诸官请帝另皇后,本就是虚张声势,意在使帝重视血统纯正,将铃泉两位已经过了十岁的儿子排除在皇子之列。而后再进言选秀充实后宫,以求有皇子具有中昆士族血统。

  不能不说,连墨的举动是在为中昆士族谋百年之利,可惜的是他们低估了元族女子的刚强。铃泉初恼中书省诸官对她不敬,后怒亲子失了皇子身份,再听到选秀之言,勃然大怒,硬闯北极殿,一刀将殿门斩开,满殿追杀礼官。

  帝怒,斥令后住手。后抗旨相骂,几乎登陛挥刀,殿内诸臣既不能对皇后出手,又不能不拦截护陛。

  幸而皇太后闻变而至,令女官格开皇后,才没出现北极殿中,帝后相殴的闹剧。为缓和帝后及诸臣的紧张关系,皇太后携皇后居长春宫。

  至此,帝后分居。

  诸臣虽然有心,却不敢再向帝进立妃之言,暗地里对帝实怀同情之心,对后则有怨怼之意。

  长康五年二月十一日,也是我正式接掌世神教的日子,姝鬟姝妙清晨来贺,发鬓上犹带着连夜赶路而致的露水。

  我有些意外,“你们怎么来了?”

  “奴婢听说郎君不准备回宫了,想想宫外自在舒服,就向主公讨令出来了。”

  姝妙的话当然是不能信的,我哑然失笑,道:“在我这里,你可就是一介草民,再也当不了武卫了。”

  姝鬟微笑道:“这个奴婢自然醒得,只是奴婢也觉得跟在郎君身边比在里面活得自在,所以就来了。”

  “郎君,除了礼物之外,奴婢还带着主公给你的信呢。”

  我不忙着接信,问道:“他回去之后,不好生理政,却弄得宫闱之内的谣言满天飞,怎么回事?”

  姝鬟抿嘴一笑,轻声道:“主公让奴婢给您捎了一句,弄出现在的事,让皇后来背负这样的恶名,他也有不得已的苦处,盼你体谅。再则皇后跟在皇太后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地位尊荣无比,也足以安慰她的寂廖。”

  我沉默片刻,叹了口气。

  门外慧生在喊:“阿随,管先生、当阳先生和小弟都来向你道贺来了。”

  我讶然扬眉,笑道:“他们来凑什么热闹,这有什么值得庆贺的?”

  慧生笑道:“他们自然是来贺你得出牢笼,不必受拘一时一地了。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让他们久等,当阳先生可是没什么耐性的。”

  “是我这就来了!”

  我一面应着,一面向姝妙拿过嘉凛的信,拆开了迅速地扫了一眼,然后将它折起,放入怀中。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嘉凛的信纵然不来,但我与他魂魄相连,又岂能感应不到如此强烈的心意?

  只是当他的信递过来,那字里行间的迤逦,却也另有一番心意深蕴,当成贺礼,倒也值得收藏。

  门外,天青日朗,春绿初萌,新燕清啼,信风传香。

  最重要的,是我在这世间重视的亲友,都坐在庭院里谈笑风生,等着我加入他们。

  

  长康七年,门下省宰相赫拉以天下安稳而吏治渐坏由,奏请由门下省勘查诸郡狱,帝允之。

  大查历时三年,士族因骄恣成风,倍受打击。士族诸官以赫拉越权为由,请帝亲决狱案,收门下省之权。帝旨,权分三省,三省各司其职,任何人不得侵涉,纵是帝王,亦不得毫无约束的收取各省职权。

  至此,三省分立权职分明成为人心定理。

  士族真正意识到权不得越法的严肃性,若要制尚书、门下二省,须得以法治法,以中书省立法为用。

  同年,世神教整肃教风,严令教众不得以宗教影响力为依持,妄图政事。凡有逾越界限者,即除其教籍。

  长康九年,中书省终于立法“各级官府长职者,以五年为一届,连任不得超过两届。”据此为凭,赫拉在次年春选任官中让出门下省宰相之职,历时三年的吏治清查,终于放缓了力度。

  同年,门下省与中书省的大批官员都为这条律法所限,退出原职,或是转任,或是致仕;只有尚书省因为长康五年经历了一次吏员调整,年限未至,相对稳定。

  中书省宰相连墨致仕之后,倒与赫拉私交密切起来,约齐了一众无奈致仕的官员,商议成立长老院,为中书省立法后援。为了扩大长老院的威信,这些士族也渐渐放开身份矜持,与影响力渐增的农工商阶级折节下交。

  长康十年,世神教于苏郡开办“社上”“稷下”两学院。“社上学院”以农工技艺教导为主;“稷下学院”以人文政治教导为主。

  朝官或有言,结党则必有私,帝闻言大笑,曰:“诸卿不过一片为国之心,不甘寂寞而已,何必以此大罪妄言揣测?中书省诸官高处朝堂,所议之法每有远离百姓所需之荒谬处,如今有长老院在野建言,正可拾遗补缺。”

  天嘉十二年,长老院在帝之默许,舆论支持下,开始在各地设立下院,吸纳当地士农工商中著有影响力者,渐成系统。中书省立法,每以长老院所提之案为据。

  天嘉十五年,尚书省宰相付南音任满,尚书省以高云歌为相。

  高云歌改税制,着除士族免税之制,士与农工商业一体纳税。

  诸官于帝驾前哭诉,叩陛至出血流披面。帝亦怒,召高云歌垂询。高云歌狂言:“税制乃尚书省之事,有臣决断即可,圣上但请安坐,毋须多忧。”

  帝目诸臣,示无奈之意。

  税制既定,天下士子俱哭,自尽以示抗争之意的士子五十八人。

  群情汹汹,而高云歌不为所动。

  至此,帝除军事以外,凡有奏章,唯阅“可”“不可”发回三省而已,再不亲理政事。

  有感于尚书省权力过大,而帝不能制之局,中书省奏请将长老院并入中书省,设上下两院,意图将尚书省行政亦纳入立法范畴。

  帝允长老院入中书省,然尚书省行政亦以法案形式纳入立法范畴一事,则令缓之,曰:“中书省这上下两院构建破绽百出,行政之事全不通晓,暂无正确判断尚书省政务正确与否的能力。此事宜徐图之。”

  同年二月,世神教“社上”“稷下”两学院的首批学子共一百七十二人面临毕业考试。

  教宗给诸学子亲订的毕业考试题目为:各人游历天下半年,于九月在安都四方楼聚会,交出一份游历各地,针对自己观察到的东西,任选农业、技艺、时政、风俗中的一样,而写论文一篇。论文由教宗及各科教师审阅,合格者予以毕业;不合格者,罚为世神教援灾中心的义工一年。

  结果,本年八月,教宗与各科教师尚未至安都,提前赶到四方楼的众学子,已然在四方楼的论衡台,把讲道的数名高阀弟子杀了个落花流水,俨然一副擂主之态。

  我站在正对论衡台的小飞阁上,看着得意洋洋的诸弟子,自豪骄傲的同时,也有啼笑皆非之感,叹道:“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身后有人轻笑一声:“他们又怎比得你当年的风华?”

  嘉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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