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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条红线成了精-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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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结印,轻启朱唇,一串佶屈聱牙的古老咒语便慢慢从她开合的唇瓣间流泻而出……
  * * * * *
  陆展白被几个画魅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敦煌那道斑驳的城门马上就要被入侵者撞破,而他身后的几个洞窟壁画却忽然开始散发出耀眼的红芒,陆展白便心知为时已晚,江芷阑已然开启了血咒。
  壁画上的红光大盛,桎梏他的几个女子也仿佛得到了生气一般,纷纷露出兴奋的神色,一下子丢开了陆展白,向着洞窟的方向飘去,一忽便消失不见。而就在此时,城门也发出了最后一声残破的呻吟,然后……轰然倒塌。
  甫得自由,陆展白便握紧了掌中的三尺青锋,快步跑下城门,迎向潮水般涌入的敌军。
  原来……这就是他的选择……也罢,全了他的义,也全了他的情,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 * * * * 
  摩罗满以为敦煌已是一座空城,可以任他的铁骑自由来去,却不想将将踏进城门,却见一青衣文士模样的男子提剑守在城门口,满面肃杀之气,不由得大为光火。他拍马上前去,这才看清来人相貌,不由得冷笑一声,“原来是陆先生。数月不见,陆先生别来无恙?”
  “要想进城,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陆展白并未与他寒暄,一开口便是杀意十足。
  摩罗怔了一怔,然后大笑:“你以为本王不敢么?陆先生想必还不知道,你们的城主承华……已经被本王的铁骑踏成了肉泥!”
  陆展白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半点痛心的神色,泠然道:“那又如何?承华不在了,敦煌便由我来守。”
  “本王似乎记得,陆先生不是敦煌人,为了一座空城豁出命去岂不可惜?”摩罗暗暗有些纳罕。
  “那又如何?我不是敦煌人,可敦煌收我容我,如同我家一般;我的挚友为此献出一切,我的挚爱更是为此以命为祭……我护着他们以命相搏的东西,有何不可?”陆展白傲然仰起头。
  摩罗体悟片刻,才知道陆展白所指,不由大笑,“那位江姑娘倒真是……用你们的话来说,那叫红颜祸水。你说她已经死了?真是可惜。既然陆先生的挚友挚爱都已经先走一步,想必陆先生的黄泉路走得也不会太孤单。既然你自己找死,好,本王就成全你!”
  陆展白会武,但到底更爱文事,又因身体文弱之故而并无大成。摩罗此刻没有用弓箭手,而是让腰佩弯刀的士兵合围上去,陆展白就对付不了。
  全身无一处没有伤痕,一袭青色大氅支离破碎,被鲜血浸得殷红,陆展白再也支持不住,缓缓倒下。只是即便已经躺倒在冰冷的红色雪地上,陆展白也始终闭上双眼,死死盯着城中藏有壁画的地方,嘴唇翕动,似乎在呼唤什么。
  摩罗大感奇怪,忍不住下马,走到他身边仔细去听,才终于听清了他所说的两个字——
  阿……阑……
  “又是一个情种。”摩罗冷哼一声,翻身上马,高声道:“儿郎们,进城!”
  想着难缠的敦煌终于被他们攻克,不管是中原士兵还是西方将士都顿时神色一怔,高喊着往城中冲去,想着即便是没人,也能劫些敦煌人西迁时来不及带走的财物。
  只是他们没有兴奋多久,便惊恐地发现——天空不知何时,竟然变了颜色,连同天上飘落雪花也是红的,就仿佛他们方才杀戮时所见惯的、鲜血的颜色!
  “擅入敦煌者,死!”清脆如玉石玎玲一般的声音,却带着十二万分的寒气与杀意,骤然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人们想寻找声音的来源,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摩罗连忙厉声喝问:“什么人?竟然在这里装神弄鬼!”
  那个声音再也没有想起,回答他的,唯有颜色越发诡异的天空与越发密集的红色飞雪。
  惧意在人群中传播开去,也不知是谁领头,所有人便一窝蜂地往城门口涌去,争先恐后地要往外逃。只是更让他们净距的是,明明大开着的城门,他们却无论如何都出不去,仿佛撞在了无形的墙上。
  “嘻嘻……”银铃般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空中忽然浮现出无数女子的身影,做音乐神紧那罗打扮,各自手上还捧着不尽相同的乐器,看着一派祥和模样,然她们看着城中人的眼神却仿佛盯着猎物的恶狼,直让人胆寒。也不知是谁率先而动,那些女子便接连着俯冲而下,扑向那些方才还是满手血腥、现下却已经吓破胆的入侵者。
  啊——
  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渐渐停歇下去。待城中再安静下来时,那些凭空出现得女子又凭空消失,而那些入侵者也不见了,唯余遍地残骸与足以漂橹的鲜血。
  江芷阑的身影慢慢在空中浮现,怀里抱着一把竖箜篌,面无表情地在城中逡巡着,似在查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明明是一副为佛陀讲经时施香伴奏的音乐之神的模样,却行修罗恶鬼之事,实在让人不寒而栗。大约是见城中再无幸存者,江芷阑才慢慢降下,信步往飞天壁的方向走去,行走之间环佩轻响,如同仙乐,渐渐远去。
  天上诡异的红色慢慢褪去,飞雪也恢复了苍白的颜色,愈发密集,一层又一层地把敦煌城铺满,掩去了所有过往的痕迹。
  敦煌,真的荒废了。

第106章 守护

  “你们这敦煌城主……也真不是个东西。”眼前的画面渐渐消失; 众人都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最先开口的; 却是归靡,“我父王攻下多少城池; 也从不曾薄待过城民; 归附的城民还盛赞父王比他们从前的国君还好。”
  这言下之意便是; 即便敦煌被攻下后落到了月氏手上,满城百姓的日子也会照旧; 全然犯不着用这么阴鸷且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法子。
  元阙开口反驳; 神色是少见的认真; “话不可如此说。真要指摘; 却也该说那老城主不是东西,把好好的儿子教成了这样。守护敦煌是承华的执念; 他必须要做的便是将敦煌城守住; 至于留下的城市怎样的……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想。”说完还转头去看织萝; 大约是想求一个赞同。
  织萝有些出神,因为她想的是——分明都有机会逃出去了,却非得留下开启大阵,通钺的妹子莫不是个傻子?一面想还一面觑了一眼通钺铁青的脸色; 心下又默默加了一句; 看来承华得死的很惨。
  顾昭与珞儿、合勒神色十分激动,但总归离不得“触景生情”四个字,至于生的什么情; 三人自然不是同一种。
  然而玄咫却是个最冷静的,片刻的怔忪之后便清醒过来,认真求证道:“敢问沉璎公子,方才我们所见的,究竟是你的记忆,还是珞儿姑娘的记忆?”
  “有什么区别?”沉璎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小僧只想知道公子究竟是不是陆展白。”
  有什么区别么?从前陆展白因着与承华的友情而助他,想来也是做了一些恶事,后来又因江芷阑之故而一发不可收拾。倘若沉璎真的是陆展白,那他如今还在帮着江芷阑残害无辜路人,岂不是更惨?
  沉璎默了一默,才道:“方才诸位所见,既是我的记忆,也是珞儿姑娘的记忆……我与她,其实本来该是一体的。”
  “你什么意思?”蜀山的弟子,没有几个不是嫉恶如仇的。忽然知道自己其实不是人族还与那作恶多端的承华关系匪浅就罢了,这个助纣为虐的沉璎又说出这样的话,激得珞儿一下子跳了起来,险些一剑向沉璎劈了过去。
  但沉璎却连眉毛也不曾抬一下,只是问道:“诸位知道在下的腿是怎的没了么?”
  似有一丝灵光在脑中划过,但实在是太快,一时竟没抓住,织萝便也忍住了不曾开口,单等他自己说。
  见没人答话,沉璎也觉得没趣,便不再卖关子,而是指着承华剑穗上的黄玉璧对众人道:“这玉璧灵气充沛,不但能养人,自己也到了年岁。与这玉璧套在一处,哪怕是一对黄白俗物,也该沾染灵气通了人性了。不过是在不巧……这玉璧却被拆了下来。”
  难怪他说什么本该是一体的!原本这玉璧被做成了璎珞,该成精的也是璎珞,可后来江芷阑将这玉璧拆下来做了剑穗,剑穗便独立一体成了珞儿,失了灵气的璎珞挣扎着也化了形,却因为没了最关键的一块,而没了双腿!
  织萝终于开口了:“是江芷阑将玉璧拆了,害你连囫囵人形都没有,怎的你还死心塌地地助她呢?不恨么?”
  “织萝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沉璎浅笑着摇头,“玉璧在璎珞之上其实前后算起来还不到一月,哪能使这一排金银宝石就一同有了这些灵气?何况在下并不是精怪,而是念气啊。”
  众人被他绕了这么半天而搞得有点糊涂,理了一阵,元阙忽然想起方才所见的——“你是因为陆展白的执念才化形的!”
  “没错。”
  这就说得过去了。若沉璎的意识全是他自己的,不可能不会对自己失去双腿之事心无芥蒂,除非是因为江芷阑于他而言实在太过重要,哪怕是自身残缺也要护着她的安危的。这样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陆展白一个了。
  于是织萝与元阙又暗暗看了通钺一眼——闻音也不算是太惨。
  谁知这一眼却刺激到了通钺,他双眼赤红,低喝一声:“够了!你快让开!我要将那丧尽天良的承华碎尸万段!”先前元阙多半是说给他听的话,显然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的了。
  沉璎眉目间全无惧色,反倒笑意盈盈,“在下恕难从命!”
  手腕一翻,一柄精光打制的长枪忽地出现在通钺掌中,只见他随手一抡,长枪仿佛白龙游弋,绾起几个漂亮的枪花,一点寒芒便停在了沉璎咽喉五寸开外。
  沉璎将脖子一扬,虽身处下位,却挑衅一般地朝他扬了扬下巴。
  几道红线倏尔弹出,却不是缠向沉璎的轮椅,而是在空中飞速盘旋,一下子化作几个面目不清、真人大小的人影,不顾沉璎的挣扎于反抗,径自将他推到了一旁。
  织萝收回红线之时,才轻描淡写地道:“沉璎公子,你已仁至义尽了。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不是你能管的。”
  自古以来,大舅哥这一关是最难过的,可不能让承华轻易躲了——虽然下场显而易见,通钺是绝不会让承华过关的。
  长|枪如苍龙出海一般猛然射出,重重击在石窟大门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显然这门是保不住了。
  而烟尘散尽后,众人又是一惊——盛怒之下的司法天神还真是惹不得,这一枪掷过去,不单是石窟大门,竟连那一壁墙都一道不见了!
  这一下便将石窟中的二人暴露在众人面前。
  其中一个直直地跪在地上,绣着金纹的玄衣有些凌乱,束发的冠子也不知何处去了,一头长发随意披散着,只有小半苍白的脸从发丝间露出。而另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女子,打扮与那些画魅差不多少,却更华丽些,项上戴着那个众人在回忆中所见的那个黄玉璧璎珞,左臂上抱着一把玉石竖箜篌,右手却拽着一条绷紧的披帛。那披帛的另一端便是套在地上那人的脖颈上。
  “闻……”通钺冲口而出,却只说了一个字,剩下的半个吞没在喉间。通钺站在原地,细细一看,却发现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连自己的法器都忘了召回,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子,神色几近崩溃。
  织萝猜,方才他是想喊闻音的。不过看着面前女子的模样,却又真的喊不出来——是与他记忆中的妹妹相去甚远吧?
  那僵持的两人正式承华与江芷阑。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从前对承华言听计从唯唯诺诺的江芷阑,如今竟敢勒着承华的脖子,一副不扼死他不罢休的模样。
  只是石壁倒得猝不及防,江芷阑飞快地躲开碎石,扭头看了沉璎一眼,责怪之意十足。
  昨天大家就是在一处坐着吃过饭的,江芷阑对众人的实力也该是有个了解的。就算少了个承华,沉璎也绝不能以一己之力拦下眼前众人,何况还多了个通钺。沉璎几乎是豁出命去在帮她,却没想到只换来这么个眼神。
  “你放了我师父!”珞儿是最先开口的,提剑就要冲上去。
  沉璎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却有些奇怪地望了珞儿一眼。
  那眼神的意思织萝隐隐猜到了。那璎珞原本是承华为了护佑江芷阑平安,才托了陆展白动手打制的,含了两个男子对江芷阑的庇佑之愿,于是残损的璎珞得了陆展白的执念,拼死也要护得江芷阑的周全。而珞儿的原身原本是璎珞上最重要的一块,如今怎么会胳膊肘向外拐地护着承华?
  这个答案织萝也猜到了。因为化形珞儿的剑穗却是江芷阑亲手做的,为的是保护承华平安。话虽说得决绝,然情谊却做不得伪的。
  想那摩罗命人将承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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