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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这么一吼; 元阙只好退了两步,嘟囔道:“外头最时兴的传奇话本是假的么?都说小姑娘都吃这一套的呀……”
“小姑娘?”织萝的耳力惊人,自然是听见了元阙的低语,闻言不由得轻笑一声,“可惜我不是什么小姑娘,却是个老妖怪。传奇话本看的这么起劲,没见你这么认真地读书呢?整天都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聆悦,昨天拿回来的樱桃还有多少?全都给元阙,看着他全做成樱桃煎,一粒都不许少!潋潋滟滟,去请大师来尝樱桃。”
“现在拜姑娘所赐,整个皇都的人都知道是大师捉住了那个吸人元气的妖怪,苏家当然也是知道的,连苏文修自己都是这么以为的。这些天放榜下来,不知道多少上榜的学生挨着做东请大师去吃樱桃,只怕他都吃腻了。”元阙不甘心地道。
“若是所谓樱桃宴上的樱桃,自然是吃腻了。不过友人相邀,小僧自不会推拒。”元阙的话还不曾说完,门口便响起一个温和的男声,惊得元阙暗骂几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先前元阙是退开两步,但仍旧在织萝跟前不远处,何况玄咫从外头进来,只透过了两架柜台瞧了过来,与那三只鸳鸯的视角一样,仿佛二人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织萝抬眼便对上了玄咫强作平静又惊讶尴尬的眼神,便顺势抬手推开元阙,神色如常地从里头走出来,笑道:“传说中的心有灵犀也不过如此了。可惜樱桃煎还不曾做好,大师又不吃什么乳酪酥油的,只好……请您有辱斯文地生啃了。”
玄咫迅速恢复了神色,“一定要用乳酪配樱桃的规矩也是近年才兴起的,从前也不是没开过樱桃宴,莫不是满席的士子都斯文扫地了么?”
潋潋与滟滟愣愣地看着二人一问一答,几乎没有让元阙插嘴的余地。半晌,滟滟才拉着潋潋的袖子道:“你说……大师是不是学坏了?以前那么严肃正经的,现在居然还会跟姑娘开玩笑了。”
偏偏那边元阙又听见了这话,隔着货架狠狠瞪了她一眼,吓得两姐妹都不由一抖。
聆悦看了看元阙又看了看玄咫,才回过头去认真告诫那两姐妹,“如今……形势有些复杂,你们俩没事还是少说两句,免得惹火烧身。”
“啊?什么意思啊?”滟滟有些没明白过来。
潋潋都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姑娘的意思是,傻没关系,但你要少说话!”
滟滟一下子生气了,“你说谁傻呢!你妹才傻!”
“……”对,说的就是你!聆悦与潋潋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你要是不傻,会在客人面前这么吵吵嚷嚷的?”方才滟滟的声音大了些,便惊动了织萝,便得了一句凉悠悠的嘲讽。
滟滟本想回嘴,聆悦就连忙斥道:“还不赶紧去给大师倒茶啊!”然后潋潋忙拉着她道后头去了。
到最后,元阙还是被发配到了庖房去做樱桃煎,潋潋和滟滟则用刚刚出过还冒着热乎气的樱桃汁子煮了茶水呈上去。
喝上了热乎茶水,织萝才问道:“大师今日怎么有空登门?”
玄咫的确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织萝,能不见面就不见面,便是织萝去慈安寺也总有五次推三次说是不在的,如果不是真的又大事发生,他才不会往千结坊跑。
但心照不宣是一回事,织萝自己问出来又是另一回事。玄咫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憋得耳根都有些红了,才从怀里摸出一物递到织萝面前,问道:“姑娘认识此物么?”
织萝接过那东西,都没有仔细看,只是粗粗扫了一眼,便道:“此物我见过,下头的同心结原本还是我做的。这东西……怎么在大师手里?”
玄咫倒是愣了一愣,“近日来寺里……祈愿之人不少,总是会送上许多小物,推却不掉,只能留下。但这物件实在太过独特,总觉得有些不妥。凡间新人大婚之时喜欢在房里贴上红纸剪的双喜,即便拿来做定情信物,若非金银所制,也多半会选红色的饰物。似这般用绿玉做的‘囍’字牌,小僧是第一次见。”
“大师对尘世的婚俗倒是挺了解的。”织萝笑着打趣一句,便又接道:“只是我见到此物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半点都记不起来了,若不是有这穗子,也不会记得我竟见过。于金玉珠宝我是并不了解,对面倒是有个行家。要叫他来看看么?”
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玄咫一向不会逞强,便从善如流地道:“也好。”
“聆悦,请连镜过来掌掌眼。”
话音未落,滟滟便道:“刚刚一提起我们小姐就过去了。”
织萝忍俊不禁,不过片刻后,她的笑容又敛去了,惆怅地道:“哎,这几个帮手虽然蠢是蠢了点……但也比没有好啊。可惜啊!”
玄咫原本想问一句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那厢连镜实在来得太快,到底让他把话咽了回去。
“听说织萝姑娘请在下吃樱桃?不应该啊,这樱桃不该是元兄弟买的么?难道……姑娘啊,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听聆悦说你几乎没给她们发过工钱,在下还在想着几乎是多少,没想到啊,竟然是连樱桃都买不起了!哎聆悦姑娘,如果这边实在是太穷,你不妨到在下的耀灵轩去,工钱翻倍,正好我还缺个帮手。不过潋潋滟滟就别带了,实在是……太笨了。”
好样的,果然是连镜,一开口能把一圈除玄咫外的四个人外加不在场的一个元阙得罪得透透的,除了连镜也没别人能办得到了。
“大师,我忽然想起皇都里开珠宝行的也不少,大不了再舔点钱,总能请到一人帮忙看看的,不一定非得请连镜的。”织萝将玉牌作势往玄咫那里一递,就要还回去的样子。
连镜自然不会让她递回去,连忙一把拦了下来,飞快地扫过几眼,开口却又让人气得吐血,“天竺的东陵绿玉,颜色暗淡不鲜亮,光泽干涩不油润,泛白还有黑点,杂质太多,也不太透亮;雕工粗糙,造型……竟有人用绿玉来做‘囍’字牌!白送都没人要,难道二位以为是什么宝贝么?”
看着连镜一副被大材小用的委屈样子,玄咫都忍不住皱了眉。
在织萝发作之前,连镜却又记着接了句话,“这东西是谁的啊?上头又沾着神息啊。”
又是神息?织萝与玄咫对望一眼,不由想到了一个人……神族的东西不会轻易掉落到人界来,除非是他们自己走动的时候落下的,而他们最近见到的在人界行走的神族,也便只有一位罢了。
一时间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而好不容易做好樱桃煎的元阙从后厨慢慢走出来,全然游离在状况之外,见到那镂空的玉牌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哪里来的玉牌,真是太……大师,近来是去了那个姑娘家捉妖么?”
“嗯?”玄咫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东西不都是拿来送心上人的么?大师……别告诉我这是个男子送给你的啊。”元阙笑得堪称猥琐,将一张俊脸毁得惨不忍睹。
织萝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连镜:“你且看看这是不是被割下来的半块玉?应当还有一半吧?”
连镜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玉纹是被切开了没错。不过这种料子的玉,又是这么惨不忍睹的雕工,都是做得很随意的,才不讲究是不是切断了玉纹呢。”
“我说,这玉牌有什么好看的?”元阙挠头。
织萝与玄咫都顾不上答话,还是连镜好心,顺口说了一句,“因为这上头有神息啊。”
元阙咂摸了一阵这句话,勃然色变,“呀!大师,您这是……让司法天神给瞧上了?啧啧,这口味,还真是够奇特的。”
“住口!”柳眉微微一蹙,织萝轻叱一声,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这下面的同心结一看就是我打的,帮谁做的却是记不起来了,或许是很多年前了。只是这个东西,一做就一定是成对的……”
元阙不等织萝说完,便一惊一乍地道:“那……这是司法天神想始乱终弃呢,还是他被戴了绿帽?”
“……”苍天在上,这话可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说的,和我们没关系,如果司法天神您老人家不小心听见了……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别找我们,就指着元阙找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樱桃煎是一种古人保存樱桃的做法,可见《山家清供》,做出来和果酱差不多。
那个玉牌……本单元最初的灵感真的源于当年买材料时顺手买回来然后死活不知道怎么用的绿玉牌= =
第70章 金枝
“这儿还有人么?大白天的要不要做生意啦?”众人躲在柜台后头闹成一团; 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女子清脆的声音。
不等织萝吩咐; 聆悦便连忙迎了上去; 笑道:“有人在呢。二位姑娘想买点什么呀?”
门口的确是站着两名女子,一个大概二十四五岁; 装束干练看起来英气十足; 另一个面相虽然看着有些稚气未脱; 但又自有高贵气韵,令人不敢小瞧。
“你……不是这里的老板吧?”看起来岁数小些的那个女子开口问话; 下巴还是微微扬起的。
聆悦本能有些不喜她的语气。看她俩的衣着首饰也知道是非富即贵的; 但身份再怎么贵重也不过是个公主吧; 人家还是神族未来的太子妃呢!
就这么想着; 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聆悦还是面带笑意; “二位姑娘找我们姑娘有什么事么?”
“久闻大名; 不如一见呐。”少女满面骄矜。
这似乎是来找茬的啊。聆悦不由得皱了皱眉,语气却还十分平和; “店里有贵客到访,姑娘正在待客,若是二位姑娘没有别的要事,只好委屈一下由小女子招待了。”
“阿婉。”少女还想说什么; 另一个女子却开口叫了她一声; 然后向着聆悦略带歉意地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随便看看罢了。阿婉被……家里人宠坏了; 若有得罪姑娘之处还望多多担待。”
“阿昭!”被唤作阿婉的女子有些不服气,樱桃小口微微嘟起,撒娇似的叫了一声。阿昭没有训斥她,却也没纵着她,只是别过头去不做理会罢了。
又不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甚至连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都算不上,何况人家还真心道歉了,聆悦也不能咄咄逼人,只是侧了侧身子,“二位姑娘里面请。”
两名女子在各个货架前都流连了一圈,看了许久。阿昭倒是不太感兴趣的模样,只是随便扫了一眼便过去了。阿婉却是瞪大了双眼,一副好奇的模样,偏偏又不好开口问什么。
末了,阿婉还嘴硬道:“哎,好歹都是朝中高官的亲眷,怎么这样没见识?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样一看……也不过尔尔,嗯,一点都不好看。”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那阿昭都连忙去拽她的袖子,又向着聆悦连连赔笑,仍旧气得聆悦十分想当场发作。
不过在她发作之前,货架后头忽传出个慵懒的女声,“民间的粗野之物,自然比不得宫里的精巧,污了公主的眼,实在不好意思了。”
阿婉与阿昭都大惊失色,尤其是阿昭,一双浓丽的眉不由自主地蹙起,似乎在飞快地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过阿婉只愣了片刻,气焰便更加嚣张了,斥道:“什么人在哪儿装神弄鬼?既然知道本公主驾到,还不快出来?”
她话音刚落,货架后头的几个人便鱼贯而出,由织萝打头,一直走到聆悦身前,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身后,才向两个女子款款行礼,“民女见过临阳公主,见过广平郡主。方才不知是二位贵人驾临,多有怠慢,还望见谅。”
后头的一个人也一一见礼。
“不知者不罪,何况是阿婉出言不逊在先。”广平郡主笑着应了一句,同时手上暗中拉了拉临阳公主的袖子,示意她赶紧回神。
“啊……啊!你是怎么认出我们来的?”临阳公主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神色有些不虞。
织萝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沿着方才临阳公主目光的方向望去,妙目在一脸惊恐的元阙脸上转了一圈,才摆手让潋潋滟滟去准备座椅茶点,最后才向临阳公主笑道:“其实这也不难猜。陛下膝下九子一女,十岁赐号临阳,从前听说身边的人都以‘婉公主’呼之,故而民女虽不知公主闺名如何,但斗胆猜测名中有婉。而定北侯长孙女广平郡主顾昭因十六岁随父从军、大破敦煌在皇都可是很有些名气的,且与临阳公主私交很好。方才听二位互称,民女便有几分猜测,后来公主那句话……就确定无疑了。”
“姑娘聪慧,名不虚传。”顾昭大大方方地一笑。
临阳公主却下巴一扬,朝着元阙的方向,“他是谁啊?你的客人吗?”
织萝淡淡一笑,指了指玄咫,“这位才是民女的客人,慈安寺的玄咫大师。这个……